第28章 水月镜

作品:《萤火照夜空

    到了晚上那霍长安仍是不安分地爬了墙进来,他带了把弓,比之前的要重些,还带了两个沙袋说要绑在我手上要训练力量。我由着他帮我绑着沙袋,他道:“阿姮妹妹,你这样练上几年,定会是个神射手。”


    “怎会,我就在这院子里玩玩,还是长安哥哥厉害些。”我虽嘴上这么奉承着,但心里还是觉得他说的不错。我是展春秋时本就是会射箭,他教了些技巧要领,我自是不会差。


    我抬手拉弓,果然是有些吃力,这躯壳确实柔弱了些。他俯身帮我抬了一把,我正中靶心。而正巧,被我那便宜哥哥和江霖瞧见了去。


    “妹妹好厉害。”安扬走过来揉揉我头,笑得宠溺,接过我手中的弓,顺势拉开我与霍长安的距离,一副宠妹模样。


    “霍小将军,下次走正门,别院门房认得你。”江霖斜眼瞅了他一眼,倚在栏杆冷冷说着。


    “哈哈哈,一定一定,二公子,安公子,今日我就教到这,明日军营还有事我就先走了。”他干干地笑着,边说边往外走。


    “不坐下喝杯茶再走?”安扬问道。


    “不了不了。”他摆摆手,走得飞快。


    “怎不叫云游教你?”江霖拿了那把弓,仔细地瞧了起来。


    “云游武功没得挑,但这箭术哪比得上霍长安,我自然要找个更厉害的教我。”不单单是霍长安比云游箭术好,也是因我想要更多的自由。


    “倒也是,这把弓他花了些心思,确是个好师傅。”他将弓给我,又道:“叫他不许爬墙,没规矩。”


    我乖乖点头,拉着他衣袖道:“我白日闲得慌,你帮我请个夫子,教我继续读书写字吧。”


    “好,明日我叫人收拾间书房,再去寻个好夫子来教你,你现在回去睡觉。”他对于我所求之事向来答应得快,这次也不例外。


    于是我吹了铜哨,将天蓝也一并带回房。第二日一早,果然就来了个教我的张夫子,他与魏夫子不同甚是跳脱,我很喜欢。他不教我画山水花鸟,偏教我画些神仙精怪,新奇得很。书上的大道理他也讲得甚少,爱讲些野史趣事,每每讲完只问换作是我该如何,再指点一二。独独他对于我的书法甚是严厉,他自己也是一手好字。


    于是我白日和张夫子读书练字作画,到了晚上便和霍长安学习射箭,抽空我还要喂白雪,十分忙碌充实,甚至于快忘了八月十五便是毒发之日。


    直到十四日那晚,安扬如约来我房里给我守夜。我原本计划着十四日便带着些东西去乌老头那住上几日,可转念一想,祖母便没我陪着过中秋,或许能忍上一忍。


    “说吧,为何今夜要我守着?我可要做些什么?”他坐在桌旁倒了杯茶,慢慢品着。


    “我身中奇毒,恐半夜毒发,这是我第一次毒发,也不知症状如何。我若毒发,你每日将这药给我喂下一颗。若我扛不住,你便带我雪音山找乌故也。若是能帮我遮掩最好,我不想他们知道。”我将药递给他,爬上床盖了薄被,不让他瞧见我这落魄模样。


    “小孩儿,这就是你将我买回来的理由?”他语气不屑,在我面前倒是不演了,又恢复了那清冷模样。


    “我知你不是什么平凡人家出身,定是遭了暗算。你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能护我度过这三年。你大可在我这蛰伏着,平时你想做什么我都不过问,只是毒发之时你要陪着我。”我拢拢被子,背过身去。


    “若我跑了呢?”他在我面前可真是冷酷无情,毫不遮掩,将这心里话也说了出来。


    “只要你不伤我们,跑了便跑了,我不怪你。但是你跑了未必能安然无事,不然你也不会躲在那斗兽场。以你的本事,应该可以逃出去的,对吧?”不过是互戳心窝的话,我也是个牙尖嘴利的。


    他起了身,把药揣进了怀里,走到我床边双手抱胸面对着我站着。他道:“我今晚就这么看护着你,不会叫你毒发身亡的。”


    “你大可坐在那边,我会叫你的,你这样我睡不着。”我坐起身来,指着那边的桌椅说道。他可真是个怪脾气的,在人前乖张,就我面前吃不得一点亏。


    他瞄了一眼,没有走,就这么站着,我推了推他,也不动。我也省的再与他斗法,躺下盖好薄被便睡。他要这么瞧着我便瞧着,也瞧不走什么。


    子时一到,顿感不妙,心口闷痛呼吸也有些困难。我猛的睁眼,他依旧站在床边,一把抓住他的手,艰难说道:“药,快喂我药。”


    “这么准时么,果真是奇毒。”他掏出怀里的药,又倒了杯水给我喂下。


    我吃下药却也没甚用,腹部也开始绞痛,双手更是如被针扎。我在床上蛄蛹着,又不敢喊出声。大抵是在记恨我给他喂了毒,站在床边的便宜哥哥像根木头般立着,无动于衷。我琢磨着,他若是再这般看不清形势,就让云游给他捅个肠穿肚烂。


    “安扬。”我越发地痛,叫出他的名字已是用了好大的力气。


    “可要带你出城?现下城门已关,虽说能带你出去,但城外不知能不能寻到马车。”他双手环胸,懒懒说着。


    “你带我翻墙出去,找个借口向霍长安拿出城的手令。”我勉强爬起,穿了衣裳,将天蓝揣进怀里。


    他将我背起,悄悄摸到了后院狗洞,把我一把塞了出去。药效总算是起了作用,我勉强站起身,扶着墙喘着气。他背着我一路跑,我颠的快要吐出来。到了霍府,他敲了门,我坐在门口石阶上等着。虽是没那么难受了,大概是发热了,身上还是冒了一身冷汗。他很快就拿了手令,还借了辆马车。他手里拿着床薄被,把我裹起,扶我上了马车。


    我问他:“你找了什么借口要来的手令?”


    他凑在我耳边,小声说道:“我说我心仪的姑娘昨日随父母离开了南阳城,今夜思之如狂,想要连夜将那姑娘追回。”


    他说完,狠狠抽了马鞭,我一个趔趄撞在马车的门板上。他就是故意的,我真是没想到买了个气性如此大的狐狸回来。我裹了裹被子,心想着等我熬过这遭定要给他点颜色瞧瞧。城内路面平坦不甚颠簸,可出了城,就有些难以坐稳。我扒拉着马车内的门柱,好不容易熬到雪音山脚,他却像抗麻袋般地将我扛上了肩。


    “安扬,你可还想要命?”我属实是怒了,用尽了我的气力在他耳边吼道。


    “要要要,妹妹莫气,是为兄心急了。”他变脸倒是快,将我放下背在背上,一脸奉承样。


    又是一路狂奔,到乌老头家门口时,我已快颠得找不着北。我拍着门,已没了喊人的力气。


    “乌故也,乌故也可在?”安扬拍着门,大声喊着。


    我此时若是有力气,便要把他绑了好好打上一顿。这般不知死活,竟直呼大名。


    “来了来了。”门内传来乌老头的声音,听起来倒是没有生气。


    门被吱呀打开,乌老头提着盏灯笼,侍卫跟在他身后。见是我,两人将我扶进药房。


    “可还好?”乌老头探了探我的额温,急切问道。


    我摇摇头,我一点也不好,本就是中毒疼痛难忍,又一路饱受折磨,眼前冒着星星,已然是快要只有进气没有出气了。乌老头看着我这般模样也是有些急了,问安扬:“可喂阿姮吃了药?”


    “喂了一颗。”他掏出药瓶给乌老头瞧,他的语气终于是有些急了。


    “知道了,你们快出去吧。”他说着,将那侍卫和安扬赶了出去。


    天蓝从我怀里钻出,飞到了乌老头的药柜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安静地睡着了。乌老头将我安置在药房的小塌上,转身抓了药,交给安扬去煎药。他拿出银针,将我脑袋上都要扎满了。而后又在我左手食指划了一刀,挤出毒血。一套手法炉火纯青,我也终于是不痛了。


    一通忙活下来,已天际泛白,若再不赶回别院,就要被发现了。临走时乌老头与我说这毒往后每三月发作一次,并给了一年的药量。我心想着,这般难受,以后定要在毒发前便赶过来,免得再遭罪。


    我与安扬弃了马车,骑马赶了回去,也不敢走正门,又是钻了次狗洞。我回了房间,他也跟了进来,我让他走他也不肯。


    “再睡会吧,我守着,再毒发我也好第一时间把你扛去山上找那老头子。”他说着,搬了把凳子坐到了床边。


    这一夜折腾确实是累了,也懒得与他拌嘴,他既乐意守着,便守着吧。这一睡便是日上三竿,我原以为他真会守着我,却没想他早就溜了。枕头边放着昨夜我交给他的那瓶药丸,我打开闻了闻,还是一样的味道,还算老实,没有换药。


    我洗漱好,去陪祖母吃了午饭。安扬不在,云游和江霖也不在。我问祖母他们的去向,祖母说他们去买些兔子灯笼,晚上挂在别院更应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