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璃忧心忡忡地回了永宁宫。


    薛明月瞥见萧璃，眉眼舒展了些。


    立马错开眼，并不看眼前正和一众贵女调笑的沈淑华。


    “璃儿，可有找到那丫头？”


    “宁姐姐说恐母妃独自在这里，心里不畅快，说是她替璃儿去找嘉华妹妹，所以璃儿就先回来了。”


    萧璃的眼神被沈淑华发间的牡丹花吸引，语气不屑。


    “倒真是个好姐姐，自己妹妹不知所踪，竟也还在这里坐得下去。”


    “公主此话差矣，臣女已经派了侍女去寻了。而且这是在宫里，一切事务自然由陛下、太后娘娘和公主做主，淑儿和华儿既然受邀来参加这赏花宴，自然是以赏花宴为重的，才不致失了我沈家颜面。不然……不然父亲是要责怪淑儿失了体统，丢了沈家颜面的。”


    沈淑华眼里瞬间有了泪意，立马跪下，声音茫然无措：“臣女还要谢谢公主，还望公主找到妹妹后，不要责怪妹妹年幼贪玩。”


    萧璃见她这样，一时语塞，欲再多说几句，却也开不了口。


    薛明月用帕子掩了掩口鼻，轻声细语：“哀家有些乏了，各位贵女先入席用膳吧。近日春意盎然，多欣赏些美景，也能心旷神怡些。”


    “莲枝，陛下可说什么时候过来？这春意盎然，陛下近日劳累，理应解解乏，也不要辜负了这美景才是。”


    贵女们有意无意地听着薛明月这边的动静，个个屏气敛息。


    “回太后娘娘，陛下……陛下也没有讲。”


    “难得姨母这样记挂煦儿，朕，这不是来了嘛。”


    萧煦面上挂着假笑，大摇大摆地走进永宁宫，故作亲昵地上去扶住薛明月：“春日里风还是大些，姨母可要小心自己的身子，莫要受了风寒。”


    薛明月面上不显，理了理萧煦的衣袍，言语间颇为体贴：“陛下多日劳累，还记挂着哀家，也是有心了。”


    “姨母说的是哪里话，体贴姨母，本就是煦儿分内事。”


    萧煦不动声色，闪身避开她的手。


    倒是母慈子孝的好场面。


    沈淑华先反应过来，率先跪下：“臣女参见陛下！”


    众贵女慌了一瞬，也纷纷跪下行礼：“参见陛下！”


    “都起来吧，今日，太后娘娘办这赏花宴，也是借了花朝节，想让大家都松快松快。诸位随意就好，除了永宁宫，御花园里的花也是极好的。”


    萧煦扫视了一圈，并未发现沈嘉华。


    心头一紧。


    这丫头，可别真找不到回来的路。


    “常年，你过来，朕忽然想起，有个东西要给璃儿，忘了拿。”


    萧璃诧异抬头，对上萧煦似笑非笑的神情。


    顾及众人都在场，接了话茬：“皇兄送的东西若是不合璃儿心意，本宫，可不会收。”


    语毕，眼神扫过沈淑华。


    沈淑华坐在席上，端端正正地吃着茶水果子，极为端庄得体。


    萧煦附在常年耳边言语几句，常年领命而去。


    另一边。


    “荣欢，陛下刚刚那样子，你切不可告诉任何人，不然你我死无葬身之地！”


    沈嘉华心情尚未平静下来，出了凤仪宫，几番折转又到了御花园。


    “娘子，咱们还是快点找找去永宁宫的路吧……”


    “刚刚有个小太监，言语间分明是在说去太后宫的路，怎么让我七拐八拐来到凤仪宫呢……”


    “长姐知道又要责怪我了……”


    沈嘉华急得快要哭出来。


    “沈二小姐？”


    薛宁带着玉蘅她们找了一会儿，终于发现了在御花园的沈嘉华。


    沈嘉华泪眼朦胧，看见来人是薛宁后，吸了吸鼻子，强装镇定。


    “薛小姐，玉蘅姑娘。”


    声音却是止不住的颤抖。


    “是不是……赏花宴已经开始了……长姐是不是生气了……公主是不是也生气了……”


    “沈二小姐，席上忙碌，公主让我来找你回去。奇怪，刚刚我们明明来过御花园啊，怎得竟没找到你。”


    薛宁说者无意，沈嘉华却已经有些慌乱。


    手上却还紧紧攥着那枝桃花。


    “我……我误入了别的宫院……一时耽搁了……”


    “那我们快回去吧，嘉华姑娘，公主也十分担心呢。”


    薛宁见她眼眶微红，语气也轻快了些。


    “薛姑娘……公主……公主真的没生气吗？还有我姐姐……”


    薛宁失笑，抚了抚沈嘉华手上的桃花。


    “放心，你姐姐生不生气我不知道，但是公主，绝对不会。”


    沈嘉华……


    可比她姐姐顺眼多了。


    薛宁和玉蘅带着沈嘉华，回了永宁宫。


    常年看着众人的背影，笑容意味深长。


    “陛下倒是多虑了……”


    永宁宫。


    “常年回来了啊，不知，陛下有什么礼物要送给本宫？”


    常年手上捧了一个匣子，看着精致异常。


    众贵女好奇地打量着，私下里小声交谈。


    “璃儿必然会喜欢。常年，给公主看看。”


    常年上前，芸初接过匣子，恭恭敬敬地捧到萧璃眼前。


    萧璃抬手，打开匣子。


    里面躺着的是一对精美异常的金凤簪。


    金凤腾空，足踏翔云，贵气十足。


    萧璃把玩着簪身，手指描摹着凤凰的轮廓。


    “这簪子倒真是精致，不过瞧着……倒似是皇后该用的形制呢。”


    萧璃没有丝毫犹豫，随手拿起一支凤簪，径直把簪子插在了发间。


    金凤在发间倒是活灵活现。


    “不过只要皇兄赏的，璃儿戴就是了。”


    薛明月微微皱眉。


    萧璃今日穿了一身杨妃色的襦裙，发间也只别了一根白玉簪子，这金凤簪……


    其实并不协调。


    “璃儿，这凤簪，与这白玉簪子，倒是并不协调。”


    “不过陛下毕竟给了你，日后打扮得鲜亮些，与这簪子倒也相得益彰。”


    薛明月吩咐莲枝，“今日众贵女齐聚在此，哀家倒是备了份礼，谁的花枝最让哀家满意，哀家就赐给谁。莲枝，快去拿。”


    “是，娘娘。”


    萧煦抚着萧璃发上的金凤簪，眼神中带着宠溺：“璃儿自然配得上世上最好的，日后出了嫁，也不知是便宜了谁家儿郎。”


    “公主天生丽质，自然能有个好归宿的。”


    沈淑华笑容得体，眼神却停留在金凤簪上。


    她下意识抚了抚自己鬓间的牡丹花。


    “这位小姐，想必就是中书令家的嫡长女？中书令倒是常常提起，说家中长女聪慧过人呢。”


    萧煦言语玩味，信手拿起另一只凤簪，随意晃了晃。


    “陛下谬赞。家父……家父尽说些什么胡话。”


    沈淑华脸颊微红，眼神努力不去看那支金凤簪，却还是不受控的将视线黏在上面。


    萧煦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笑容意味深长。


    随手就将金凤簪掷了回去。


    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皇兄，轻些。”


    萧璃嗔道，“虽然这金丝累的不够好看，也只能算勉勉强强，但是皇兄毕竟给了璃儿，那就是本宫的东西，只有我不要了，皇兄才能弄坏它。”


    “好好好，都是朕的错。这样璃儿可不生气了？”


    萧煦放低姿态，轻声哄道。


    “陛下还真是疼元臻公主啊……”


    “是啊是啊，百闻不如一见……”


    几名贵女窃窃私语。


    “各位小姐，可以将你们选的花插在发间，由太后娘娘来决定，哪位小姐的花最合心意。”


    素心开口，众贵女纷纷把花插在发间。


    “莲枝还没有回来吗？”


    薛明月开口发问。


    “禀太后娘娘，那东西……一时倒不知放在哪里了，容莲枝姑姑再找找。”


    “也罢。”


    薛明月声音淡淡，“不过，这宁儿和沈家丫头怎么还没回来？莫不是宁儿也迷了路？”


    “这……”


    “劳姑母挂心，是宁儿的不是。姑母，已经把沈二小姐找回来了。”


    清朗的声音骤然响起。


    沈嘉华低着头，嗫嚅着上前跪下：“太后娘娘……是……是臣女的不是……臣女一时失察……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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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望娘娘恕罪……”


    沈嘉华泪水涟涟，头也不敢抬一下。


    “陛下，太后娘娘，都是臣女的不是，臣女……没有管教好妹妹……还请陛下、太后娘娘责罚……”


    沈淑华忽得上前跪下，垂头行礼，却连头发丝都没乱一分。


    萧璃立马起身，上前扶起沈嘉华，冷声嗤道：“这时候倒是姐妹情深了？真是笑话。”


    沈嘉华感受到萧璃手心的温度，稍稍安心些，却还是很怕，慌乱中抬了眼，却对上了萧煦的视线。


    少年帝王眼中并无一丝慌乱，对着她笑得坦然，眼神似是……


    注视着她手里的桃花？


    意识到这一点后，沈嘉华想起那双泪眼，吓得桃花立马脱手，掉在地上。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这花倒真是娇艳。别掉在地上，弄污了才是。姨母，就宽恕这位小姐吧，本也不是多大的过错。”


    薛明月盯着萧煦，若有所思。


    萧煦漫不经心地开口，“璃儿，回来。动不动离席，像什么样子。”


    “宁儿妹妹，倒是好心肠。”


    萧煦的眼神停留在薛宁身上一瞬，又立马移开。


    “多谢陛下夸奖。”


    薛宁低眉顺眼的行礼，言语疏离，从始至终并未抬头。


    众人皆入席坐好，众贵女均把花别在了发间。


    薛宁发间并没有花朵，沈嘉华紧紧攥着那枝桃花，到底还是没有别在发间。


    素心扶着薛明月起身，薛明月信步闲庭，视线扫过每个人发间。


    “玉兰清新。”


    “梨花，倒是清雅。”


    “山茶？倒是别致。”


    ……


    路过沈淑华。


    “这牡丹……倒是尽显雍容。”


    沈淑华眉眼皆笑，正欲说些什么，薛明月施施然离开。


    “宁儿，你发间怎么没有花。”


    “禀告太后娘娘，花被我丢掉了。倒是可惜，凤仙花还能入药。”


    薛宁语气硬邦邦的。


    “这孩子，这脾气也不知道随了谁。罢了吧。”


    薛明月轻叹一声，目光转向沈嘉华，她发间也是空无一物。


    薛明月视线下移，停留在她手心紧紧攥着的桃花上面,有些讶异：“这……嘉华既然拿了桃花，为什么不别在发间？”


    沈嘉华闻言倒是颇为局促，张了好几次口才勉强出声：“嘉……嘉华想着，这花是……是天生地养，能长得如此……如此好看已是不易，若是……若是就这样施施然插在发间，倒是……花倒是只能沦为人的陪衬了，倒……倒失了它们本身的意趣……”


    萧璃闻言心里发虚。


    她每次戴牡丹花，若是遇见沈嘉华，沈嘉华都是要冲她唠叨一番的。


    萧璃欲开口为沈嘉华打圆场，却听见薛明月一声笑：“这丫头……倒是有趣。陛下觉得，今日这奖赏，该给谁？”


    “姨母，煦儿倒是觉得，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这桃花，甚美。”


    萧煦言语淡淡，脸上却带着笑意，眼神直直盯着沈嘉华。


    沈嘉华不由得心底一颤，面上燥热起来，立马低下头。


    心里乱乱的。


    陛下……


    她很清楚这奖赏的意义，可若是……若是陛下的话……


    他定然是认出了自己……


    若是……若是这样的话……她……长姐……父亲……必然不会高兴的……


    但好像，并没有什么她思考的余地。


    “这桃花确实很合时节，娇艳，美丽。莲枝，莲枝找到了吗？”


    “禀娘娘，奴婢已经找到了。”


    莲枝捧着一个方形盒子上前。


    “赐给沈二姑娘。”


    沈嘉华脑子乱成一团，立马伸出手，接过那盒子。


    “不打开看看？朕也想知道，姨母选了什么礼物。”


    萧煦的声音不紧不慢。


    沈嘉华对上沈淑华似有若无的目光，心口一紧，战战兢兢打开盒子。


    玉镯泛着温润的光。


    萧璃见状，脸上添了些笑意。


    看来，嘉华这桃花，是入了皇兄，和母妃的眼了。


    宫里，终于要有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