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015谒君(下)

作品:《女嫡

    元朗颔首,低着头,方才与女帝目光相接时,他便躲去,不迎锋芒。


    柳婉儿心中一惊,侯爷这伏低做小的姿态,可全不像个战功赫赫的守疆之将啊!要知,古来战将在外,可不领皇命,自主决断,权力相当大;若这帅才军功在身呢,连君王都要高看一眼的,毕竟半壁江山,需有人来守,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按说元朗屡经战役,战功赫赫,权势滔天,他已有此身阶,早就可以让君王另眼相待啦,不必御前如此露怯。


    再者,眼前这皇帝……说的好听是个皇帝,说难听点,弱女主国,权臣哪个听你的?想欺负便欺负,挂个名头的皇帝,行事还需仰权臣鼻息呢!


    她实在想不通,面君时,元朗为何这般唯唯诺诺……唯一可解释的就是,侯爷念旧情,对御座上的女皇,他心里多少存着不忍与愧疚吧……


    女皇开口道:“永安侯为国之栋梁,守疆卫国,拓土开疆,功在千秋!朕初御极,国库空虚,国力耗竭,百废待兴,朝廷正当用人之际,永安侯竭诚之心,朕念之,望永安侯以社稷为继,辅佐朕振兴朝纲,养蓄国力……”


    “臣——念之!”元朗持玉笏下谒,战战兢兢。


    柳婉儿仔细打量座上女皇,她有婉秀的眉,挺的鼻,细腻白皙的脸庞,中有一点红,那是唇,樱桃樊素口,小小的,娇俏可爱。


    分明还是少女的模样,可披上龙袍,戴上冠冕,座上居中,竟还真有几分帝王的气度。说起话来,也是一套一套的,全是套路话。这也好,与永安侯相对时,免去许多暧昧尴尬。


    果然,他二人相对,君是君,臣是臣,没半点要叙旧的意思。


    柳婉儿心里一块大石落了地,元朗虽拘着,状态不大对,可女皇也懒怠搭理他。这样也好,套路之后,皇帝也该打发他们回府了。


    一天安顺地过去,她心里便松快许多。


    可事情没那么简单。偏偏座上君王发了话。


    柳氏唬了一跳。


    皇帝道:“永安侯先退吧,殿外候着。朕与诰命夫人,尚有些话说。”


    柳氏心里扑通扑通地跳,她不知道女皇唱的是哪一出。她目光颤颤地望着自家夫君,期许能从他那里得到些许慰藉。


    元朗眼中稍显迟疑,只一瞬,这迟疑便被扫消干净了。


    他不走。


    “陛下,内子疏于宫内规矩,不识礼数,臣恐内子一人面君,太过紧张,冲撞了陛下。故此……”


    故此你想陪着?


    沅溪有些难受,她又不是吃人的母老虎,不过是请诰命夫人留会儿,有事说开了就好,不然她噎在心里噎了半年,实在堵的慌。


    就这,他元朗还推三阻四的,怕她吃了柳氏不成?


    真是气煞她了!沅溪有苦说不出。


    秀恩爱呐这是?


    ** ** **


    柳氏一脸幸福地望着自家夫君,那眼神,甜的要沁出蜜来。


    侯爷这般疼她,她心里别提多开心。


    沅溪稳了稳,道:“朕不过与柳夫人闲说几句,永安侯这般紧张——”她笑着:“将朕看作洪水猛兽,怕朕吞了夫人不成?”


    “臣,惶恐……”他一顿,旋即跪地。


    便是这般君臣僵持的场面,他仍是沉稳、镇定的,举手投足间依然风度翩翩。若说一开始他有意避着沅溪,自敛锋芒,那这时,他才真正开了权臣的气场,半分不让。


    “侯爷先退下,朕与柳夫人有话说。”沅溪淡淡笑着,也是半分不肯让。


    今儿,便看谁僵得过谁。


    气氛有些凝重。


    穆延庭轻嗽了一声,殿中诸人这才回归现实,回到局中。


    元朗向穆延庭投去复杂的目光。


    他终于退步:“臣——遵上谕。”


    眼见元朗就要起身离殿,柳婉儿轻轻拽了拽他衣角,声音略带委屈:“夫君……”


    他眸光一促,扶柳氏起来:“莫怕,陛下与你说些话而已。”


    言毕,陡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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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清静了。


    沅溪揉了揉额头,刚才真是好险,好险。


    元朗要真跟她一杠到底,她初上位,底子薄,还真杠不过。而元朗是外将权臣,能把她这根基不稳的“女皇”放在眼里?


    好险元朗是乖乖滚边儿了,不然……


    她其实也不是非要留柳婉儿在殿,实在是……半年前那件事儿不说开,她难受的紧。


    “抬起头来,”沅溪想着要不要给柳氏个下马威,思忖后便觉还是算了吧,省得为难了柳氏,永安侯那边不好交代,人心疼的紧,因向穆延庭道,“延庭,给柳夫人赐座。”


    穆延庭照办,那柳氏倒也不客气,向穆延庭谢过,便安坐着。


    “柳夫人,你知朕把你留下,是为何事?”沅溪坐得松懒了些,此刻无大臣在殿,她便也不用时刻拘着。


    “妾身不知。”那柳氏淡淡道。


    沅溪抬手,葱管似的指甲轻轻擦过眉间,她轻乜柳氏:“夫人不知?”


    “妾身是不知,公主殿下有话只管说,我……”


    这一声“公主殿下”当真扎耳,沅溪听到时,也是浑一愣。


    荷花正在御前侍候,便听柳氏这样称呼女皇,急眼了,直喝:“夫人慎言!您所面对的,乃当今天子——吾皇万岁!舌头若摆错了地儿,旁人只当是无心,那些个有心的,可要冤夫人与叛臣私结,至今仍不承认女皇陛下承续正统呢!”


    宫里人人都知,女皇陛下能继皇位,着实一场风波,如今确还有叛臣乱党未清算的,嚼着舌头说什么牝鸡司晨有违纲常呢!


    因此,柳婉儿这一声“公主殿下”的称呼,委实错的离谱。


    她却不慌,慢悠悠站起,眼中分寸不乱。


    见她这般悠然,沅溪尽以为她是故意的,知道碍着永安侯的颜面,她即便错的再离谱,女皇拿她也没法子。


    可是,柳氏接下来的举动,真是骇到了沅溪。


    柳婉儿忽然面色青白,整张脸都在颤悠悠地抖,眼睛里溢满惶恐,眼泪跟断了线似的,扑簌簌落下来……


    “妾身惶恐!妾身说错了话,但绝没有私结乱党,求陛下放过侯爷……妾身愿以死谢罪!”


    这……等等,沅溪有点懵,谁要拿永安侯怎么着?什么求放过、以死谢罪?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忽然眼前一道影子飞过……


    “砰”的一声,掐丝珐琅熏笼晃悠两下,差点倒地。


    要搞事情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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