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的灰积了一层，扫了一遍还有些不干净，冬天又冷，屋里没有热水，手泡进一片冰凉，只觉得骨头都是麻的。


    苏离倒吸一口凉气，手缩了回来。


    裴芳在陪着孩子玩，看到后立刻走过来，抢过抹布，“去歇着，我来。”


    唐景润正在扫房顶，看到后，立刻拿走，“妈，你身体不好，这么凉的水还干什么，这活放着，一会我来。”


    “没事。”


    苏离这才注意到裴芳发黄的脸，立刻将抹布拿过来，“裴姨，还是我来吧。”


    “真的没事。”说完斥责儿子，“阿离一个人干活多累。”


    “妈，我不是人？”


    裴芳被儿子逗笑了，“你姐姐是女孩子，别让她碰这么凉的水，这些都你来。”


    说着，拿起苏离手里的抹布，放在了儿子手里，指了指地上的活，“你干点轻快的。”


    唐景润无语了，无奈的看了母亲一眼，随后目光转移，白了苏离一眼。


    他就奇怪了，母亲向来是疼他这个儿子的，但苏离一来，就一点不心疼他这个儿子了。


    他可是亲生的。


    心中略有微词，但唐景润还是做了，凉水的确刺骨，他一盆一盆的打了水，擦完桌子擦机器，擦完机器擦墙面。


    苏离几次想要帮忙，被他无视。


    见他不理自己，苏离也不勉强，干脆去搬桌子。


    桌子下面的地不好擦，需要挪开才能擦干净。


    桌子太重，再加上手脚僵硬，苏离抬到第二个桌子的时候，手指被压了一下。


    她忍不住喊了一声。


    “压到手了，很疼吧。”裴芳立刻过来，拉起苏离的手查看。


    安安担心的看着妈妈，“吹吹。”


    孩子撅着小嘴，帮苏离吹了吹。


    她摸了摸孩子的脑袋，看向裴芳，“裴姨，我没事。”


    “这么重的活，交给润润，坐下来歇歇，手都受伤了。”


    苏离怎么能将这些事都交给唐景润一个人呢，刚才她就感觉到他有意见，要是什么都不干，裴姨又这么护着她，他岂不是更生气。


    “我真的没事，我一会小心一些。”


    见苏离似乎真的没事，裴芳才放心下来。


    苏离继续抬桌子。


    只是手刚伸出去，桌子腿就已经抬高。


    她疑惑的看过去，就看到一张俊俏阳光的脸出现在她斜侧方，“想让我搬东西就直说，绕这么一大圈。”


    苏离：“？”


    她没说话吧。


    搬好桌子，苏离去擦地，听到唐景润继续说，“小心眼，故意受伤，让我妈骂我。”


    这孩子，倒是不内向了，怎么变得这么牙尖嘴利，嘴巴跟长了个刀子一样。


    苏离看着他，“你想多了。”


    接下来，两人继续干活。


    裴芳则在里面整理丝线，她一边理，一边教安安，“这个线，这样缠绕，不会打结，奶奶教你。”


    苏离惊讶的是，安安一个小孩子，竟然能坐得住。


    整整一天，缠着丝线，也没有闹着要出去玩，只乖乖的坐在凳子上，不停的缠啊缠。


    裴芳看着，不由夸赞，“阿离，这孩子真是聪明，一教就会，颜色辨识度也处理的很好，真是个好孩子。”


    苏离有些累了，停下手中的活走过来，看着女儿在裴姨的指导下整理的丝线，笑着夸赞，“安安真棒。”


    安安笑着，给裴芳竖起大拇指，“奶奶棒。”


    “哈哈，安安和奶奶都棒。”


    唐景润看着母亲朗声的笑，处理好最后一块卫生，也走了过来，目光从孩子脸上滑过，落在了苏离的脸上。


    她脸上带着笑，目光柔和，倒是比小时候的记忆多了几分说不清的沧桑。


    他不由困惑。


    她不是嫁了人，还生了孩子，听说老公是富二代，可看着她眼底，似乎总带着淡淡的伤感，似乎比他和母亲过的还累一些。


    笑声停下，苏离看时间不早，安安饿了，打算带着孩子离开。


    告别的时候，唐景润忽然说，“妈，我们家离的不远，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对对对，去我们家吃，裴姨好几年没见你了，还想和你好好说说话。”


    苏离跟着裴芳回了家，路上，她悄悄看了走在前面的唐景润一眼。


    她能看出来，他对她是排斥的。


    可他为何要主动请她来家里吃饭。


    苏离有些不明白。


    苏离是第一次来裴芳的家。


    以前来绣坊，忙忙碌碌的，再加上她要上学，都是抽时间来帮过忙就走了。


    裴芳的家离商业街不远，地址位置倒是不错。


    然而，裴芳穿过商业街，又七拐八拐，直到一处狭窄的楼梯房前，这才停了下来。


    房子很旧，样式又老，有些年代。


    “楼梯高，润润，你把安安抱着。”


    唐景润从苏离手里接安安。


    “不用了，我可以。”


    “顶楼，你行吗？”


    唐景润说完，抱过安安。


    楼梯狭窄，台阶也不是一样高，深一脚浅一脚的，苏离好几次差点踩空。


    好不容易爬到了顶楼，苏离腿有些累了。


    裴芳热情的拉着苏离进来。


    屋内没什么装饰，但是干净整洁。


    苏离坐下来，裴芳去做饭。


    厨房里，传来裴芳和儿子的争执。


    “我做。”


    “做什么做，妈，你不舒服，去歇着，一顿饭有什么难的。”


    “多做一点。”


    唐景润做的很快。


    四碗西红柿鸡蛋面。


    “家里也没买什么，将就着吃。”裴芳将一碗面放在苏离面前。


    还未动筷，听到唐景润说，“家里当然什么都没有，这些年挣的钱，都垫付到房租里了，四年房租，能吃上饭都不错了。”


    “唐景润！”裴芳呵斥。


    苏离诧异，本以为只欠了一年的，没想到是母亲去世后，房租就欠下了。


    “吕艳萍从来没交过房租吗？”她问。


    “她连工资都不发，房租会给？”唐景润反驳。


    “你赶紧吃，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裴芳瞪着儿子。


    唐景润没再说。


    苏离却心里拥堵，不是滋味。


    吕艳萍只拿收益，却不出房租和工资，任由绣坊倒闭。


    难怪裴姨过的这么艰难，原来是她在支撑着绣坊。


    她看了低头吃饭的唐景润一眼，现在明白，他为什么要请她来家里吃饭了。


    她瞬间红了眼眶，抱住了裴芳，“裴姨，谢谢你。”


    没想到，这些年，裴姨竟承担了这么多。


    裴芳的眼眶瞬间热了，“这孩子，谢什么呢，你不知道，我和你妈是同学，当年我上学没钱，是她资助我的，要不是她，我现在还是个文盲，绣坊是她的心血，但也是这个绣坊，供着我们俩上学，我当然得撑着。”


    一句话落，苏离的眼泪不受控制的落下来，再也止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