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晓磊随着李燕走出宿舍，一直往前，左转右转，一走两走，竟然出了厂后门。


    在一间昏暗的录像厅门口，李艳停下了，朝着里面努了努嘴，示意王晓磊进去。


    门票三元。


    这是白天的价格，如果想通宵的话，晚上看点刺激的还得加。


    这是一个半地下的录像厅，往地下走的台阶十分狭窄和陡峭，一连转了几个弯，才到下面来。


    空气浑浊，掺杂着烟草味和脚臭气味。


    最前面摆着一台19英寸的电视，甚至不如他们村委的大。


    进来的观众，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就像待宰的鸡鸭，盯着电视机的画面，每个人的脸上还露出兴奋之色。


    想想也是，在这种物质匮乏的年代，能够看一场港台剧已经算是十分难得的精神大餐。


    选个角落坐下来。


    李燕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在这等着，千万别走开！”


    王晓磊在这里反倒是有些无所事事，在这里离电视机很远，里面的画面已经模糊，声音更是差的一笔，只听到呜哩哇啦，毕竟粤语他也不是特别精通那种。


    好在，并没有让他等太久。


    一个声音很突兀地在他旁边响起：“你找我呀，北方仔！”


    王晓磊猛地转头。


    跟露丝四目相对，犹豫了片刻之后，他猛然伸手，把露丝揽入怀中。


    “姐，你去哪了？担心死我了！”


    “哎呀，我没事的！”露丝依旧是那略带蹩脚的粤语，努力尾音上翘，装出一副很洋气的样子。


    “他们说你找我，我这不冒了很大风险过来看你啊！”


    “风险？姐你怎么了？你有什么风险！”


    露丝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犹豫之色，但光线很暗，王晓磊并未看见。


    很快露丝似乎下定了决心，咬了咬牙，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还能怎么着，黄毛他们追得紧，现在五千也不行了，要一万！唉，五千我还想能凑凑给他，一万的话只好跑路了！”


    “可是火车站，汽车站都有他们的人，我一时间出不去，所以只好躲了起来。对了，李燕是我的好姐妹，你可千万不要伤害她！”


    “什么，一万……”王晓磊瞪大了双眼。


    自己刚刚得了五千块的赏金，其实已经打定了主意，帮露丝解决这个难题，可是一万的话……


    “哎呀，北方仔！你不用担心了，对了，上次你说帮我还钱，谢谢你的好意，不过嘛我的事不用你管。”


    “不，我要管！”王晓磊伸手扶住露丝的肩膀，正视着对方。


    他猛然发现露丝的脸上有几道伤痕。看起来像是被打的。


    “姐，你的脸怎么了！”


    “哎呀，北方仔，我都说了，我的事不用你管。”


    “姐，我要管，我一来东莞就遇到了你，你给的我那糖，我还放在柜子里没舍得吃，你还说吃炒粉对身体不好，没营养，这些我都记在心里！”王晓磊已经带着几分咆哮。


    “哎呀，没事的啦，我遇到谁都会这样子，谁要我人美心善了。”露丝自我解嘲地说着，站起身来：“好了，你也见到我了，这下放心了吧！我得走了，时间长了怕被人看到！”


    王晓磊再次伸手紧紧地抱住露丝：“姐，不要走，对了，如果没钱的话，我来想办法！”


    “你能有什么办法，一个月几百块工资，指望你去偷，去抢呀！”露丝说得很是刻意。


    “我，我……”


    “姐，反正你别管了，我有办法！”王晓磊有些底气不足。


    “那你告诉我，你有什么办法能凑足这一万块钱！”


    王晓磊大脑飞速旋转，找玛丽借钱，前面确实想过，可李雪梅说了，最近玛丽姐不会找他们。


    找李雪梅借，如果他知道自己是帮露丝的话，指定不会借给自己。


    指望赵海波他们给自己凑五千块钱，那比登天还难。


    思前想后，想后思前，最终王晓磊一咬牙。


    “姐，还记得你上次跟我说过的吗？从厂里弄点报废的原件出来也能卖钱”


    露丝的眼角明显有一滴晶莹划过，但她假装挠痒，轻轻擦拭，然后咳嗽了一声，似乎在控制自己的情绪。


    最后才装出一副漫不关心的样子：“那又怎样？你能搞得到吗？你能搞得到我就能帮你卖出去！”


    “能，能，对了，你给我留一个联系方式。”王晓磊有点急眼了。


    露丝轻轻摇了摇头：“没有啦，天东躲西藏，哪有联系方式。”


    王晓磊一咬牙一跺脚，事不宜迟。


    “那这样，你就在这等着，千万别走，我去就来。”


    王晓磊走出录像厅，跟看门的人说了一声，撒腿就往回跑。


    看门的人管得很松，只要买了票，哪怕离开一两个小时再进来是不会重复收费。


    王晓磊风风火火跑回公司，很快便找到了张强。


    张家三兄弟还在食堂外面转悠，准备寻找新来的员工，好去捞点油水。


    见到王晓磊过来了，立刻点头哈腰地跑上来。


    “磊哥，你咋来了！”


    “我问你们，你们的东西能有多少！”王晓磊急切地问道。


    “这要按以前的这些东西，怎么也能卖差不多两万！”


    “现在这行情不好，一万块钱也出手。”


    “好，跟我来，我带你们去见个卖家，不过嘛，按照咱们事先说好的，不论卖多少我拿六成！”


    “行，哥，六成就六成，完了我们哥仨再请你喝一场。”张强毫不犹豫。


    从这一点可以判断得出来，三人十分的缺钱。


    此时的王晓磊并不知道，三人已经打定了主意，拿到钱之后立马辞职。


    王晓磊带着三人急匆匆地来到录像厅。


    要张强自己随他进去，其余两人在外面等着。


    进来之后见到露丝，张强就是一愣神：“我们好像在哪见过！”


    露丝直接没接他的茬，开门见山说道：“带样品了吗？我看看！”


    “有，有……”张强赶紧从口袋里掏了样品出来，递上去。


    露丝接过来，打开随身带的小手电，翻来覆去看了看冷冷地问道：“你有多少！”


    “有几千个三四千吧。”


    “三块钱一个！”露丝声音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