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风云起(上)

作品:《禽深不寿(下)

    英国,查兹沃斯庄园,绿意葱茏。


    花草树木,天然给人心灵带来慰藉和轻松。


    远处,泡泡正在辽阔的绿茵草地上奔跑。


    她挽住身旁男人,尽享这一刻悠闲时光,除了脚踝火辣辣生疼。


    为参加纪明谦的求婚仪式,她特意穿了双新鞋,没想到鞋子磨脚。


    她低头看去,不得不稍稍踮脚避免不适,整个人如同踩高跷。


    忽地,韩章停住脚步,蹲下身查看她的伤势,发现脚踝处红肿泛血,微微凝眉:“脱下来。”


    “不用,待会回去换一双就好。”此刻,庄园里还有些许游人,她不太好意思光脚。


    韩章轻叹,直接伸手脱她的鞋子,“死要面子活受罪,脱下来,我背你。”


    他脱去她脚上高跟鞋,在她面前蹲下。


    等待片刻,身后没有动静,回头仰望,瞥见她眼中一丝狡黠,配合着轻笑,“怎么了?”


    她起了玩闹的心思,双手叉腰,下巴快要昂到天上去,高傲着睨他:“我如此宝贵的人,这么容易被人背的吗?”


    他无奈地看着她,“那高贵的小姐,怎样才能背到你?”


    她笑眼弯弯,露出如皓月般洁白的牙齿,语气丝毫不谦虚,“你要说,公主请上轿。”


    他笑意温柔,顺着她的话,“那好,亲爱的公主,请上轿。”


    “妈妈羞羞脸!”泡泡不知何时突然出现在身边,吐舌做鬼脸嘲笑她。


    她脸色绯红,拍拍面前男人宽厚的背脊,“算了。”


    韩章起身,回到她身边,一手揽住腰肢,一手绕过腿侧,将她迅速打横抱起。


    泡泡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张开双手,鼓着小眼睛,小腿使劲往上蹦哒:“妈妈是我的,我也要抱妈妈。”


    宋浅浅拍拍韩章肩头,小声念叨:“先放我下来,快点。”


    “孩子是我们努力的结果,他该适应我们的生活方式。”韩章不仅不听,反而抱着她往前跑去,朝后边的泡泡喊:“小短腿,跟上!”


    绿茵茵的草地,映衬澄澈的湖水,湖面上有群白天鹅高傲又慵懒地游玩,这里的祥和似乎柔化男人冷硬的侧脸线条,使其只剩下温柔。


    “快快快,小短腿,跟上!”


    泡泡吭哧吭哧追个不停,嘴里发出咯咯咯的清脆笑声。


    她双手环住他脖颈,侧脸贴近他耳畔,望着后方天真烂漫的孩子,长声慨叹:“阿章,等你完成自己想做的事,我们也要过上这样惬意的生活。”


    “好好。”韩章稍稍侧脸,亲吻她鬓角,轻声回应。


    韩章担心她磨损的脚踝,于是来到湖边,将身上黑色西服脱下,让她垫着坐。


    “我不用。”她拿着西服要给他穿上,这件西服他特意挑选,用来参加纪明谦的求婚仪式,虽说往日里两兄弟打打闹闹,大事上却谁也不含糊。


    他坚持把西服垫在她身下,“地上湿气重,听我的。”


    她拗不过他,点点他尖翘的鼻尖,“阿章,到时纪明谦问起,你们又要扯皮好一阵。”


    眼前女人放松的笑意流动于眼角眉梢,俏皮狡黠里蕴含一丝母性温柔。


    而这种成长,她付出多么惨重的代价,而那些时候,他都没能陪在身边。


    他真不是个东西。


    韩章每每察觉此,心底便慢慢塌陷,跪在她面前,紧紧搂住她。


    她的笑容慢慢凝固,轻拍他后背,“怎么了?”


    韩章越想越崩溃,“没什么。”


    宋浅浅脖颈间微有湿润,她慌了神,“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腿部旧伤复发了么?”


    韩章闭口不言。


    “阿章,不论什么事,你得和我倾诉,我们既是恋人,也是朋友,更是亲人。”她和他生活越久,越明白他实际内心敏感,只不过因年少种种变故,无人可依,习惯压抑各种情绪,倾诉习得性无助。


    她心底叹口气,自重逢以来,很高兴看到他越来越感性,“到底怎么了,阿章?”


    “我离开你太久,让你孤身一人度过那些年,实在不是个东西。”他声音闷闷的愧疚。


    她啪一巴掌,重重拍到他背上,掌心酸酸麻麻生疼,“对啊,你真不是个东西,该打!”


    打完,她又在他背上细细摩挲,“你离开那一年,我确实太难熬。我自认不是个能为爱情奉献一切的人,可失去身体的一部分,实在太疼了。”


    “对不起。”韩章只是一味道歉。


    “阿章,你让爱你成为我的习惯,你不知道,在你离开那几年里,我多么恨你!”


    “对不起。”


    “后来才慢慢想明白,你选择为我死去,我更该带着你的那份好好活。”


    “现在,是我再次主动选择你。真愧疚的话,对我好点,知道吗?”她语气俏皮,“别哭了,泡泡待会来看你笑话!”


    这时,韩章轻声发誓,似向她允诺,又像坚定自己所想,“浅浅,我定让你过上想要的生活。”


    一瞬间,心头如触电般发麻,她想问他知不知道什么叫想要的生活,随后千言万语化为一声轻笑:“好啊。”


    纪明谦求婚仪式上的花束和彩灯数量庞大,前几日已请了十几个人,花费两天两夜时间精心布置,他们这些宾客今天前来只为见证。


    夜幕降临,庄园山坡上,彩灯闪烁五颜六色的光茫,数以千计的直升机升起,垂挂下一张张动人的照片。


    纪明谦单膝跪地,向黎芷伶述说情话。


    “平时不着调,现在看着,倒像那么回事。”宋浅浅站在人群中,看着自己的好友收获幸福,泪水盈满眼眶。


    身旁,韩章递来一方手帕,看到她憧憬的侧脸,心中再次不是滋味。


    宋浅浅接过拭去眼角泪水。


    “妈妈,干妈今天好漂亮!”泡泡拿着荧光棒,坐在韩章肩头,哇哇感叹。


    “那泡泡待会记得祝福干妈。”


    “嗯。”泡泡重重地点头。


    “你们不也趁热打铁,把求婚结婚干了?”


    耳边传来轻佻的低语,宋浅浅不用看就知道来人,“亚瑟,你不是和维多利亚在云城那块旅行,怎么也来凑热闹?”


    “我更喜欢你叫我,肖智扬。”亚瑟双手背在脑后,努努嘴:“没办法,谁让老头子怕你们跑呢?”


    “如果真想跑,谁也拦不住。”韩章冷冷插一句。


    “这次是真的。”维多利亚一挥手,把亚瑟挤去一边,边说边看了看男人肩头的活泼可爱的孩子,“老爷子不久前和我通电话,说孩子的训练,需要尽快开始。”


    宋浅浅精气神如泄气的皮球,一下子蔫下来,“嗯,我明白。”


    韩章敏锐捕捉到她的情绪,将孩子放下,从身后环住她腰肢,怀中女人抖得厉害,他柔声安慰,“别怕。”


    她身躯始终震颤,起初以为冷,后知后觉那股寒意源于心底。


    不知道以后的路如何走,又该失去什么。


    “妈妈,这个怪叔叔怎么又来了!”不远处,亚瑟追着逗弄泡泡,泡泡被他的热情吓得四处乱窜。


    维多利亚尖声喝止,“亚瑟,你给我回来,找死吗?!”


    亚瑟灰溜溜跑回,叽里咕噜又说个没完,“要我说,你们俩婚礼也快些办完算了。”


    “还不是时候。”宋浅浅顿时拒绝,想起即将返程L国,开心情绪荡然无存。


    亚瑟还想补充几句,被韩章和维多利亚的双记眼刀,戳得一下不吱声。


    “浅浅,你们先玩,我带他去探讨探讨人生。”那边,维多利亚抓住亚瑟胳膊,不顾对方反对,硬生生拖走。


    “干嘛呀,热闹还没凑够,我不探讨人生!”亚瑟高声反驳,脚步却诚实跟着离开。


    眼前求婚的热闹,转瞬与她和韩章无关,一切喧哗好似远去。


    仿若一条严格的界限,横亘在他们和正常人之间。


    “为什么不想举办婚礼?”韩章搂紧她,认真问。


    她背靠在他怀中,目光渺远又悠长,“阿章,你知道的,这个急不来。况且,赛琳娜那边,也很棘手吧?”


    他看不见她的神情,却从她语气里听到一丝不安和疲倦。


    “你想要什么样的婚礼,我都能给。再过不久 ,我将去雷蒙德家协商。”


    “我知道你的心思,可如果那边不同意解除婚约?”


    “挡路的人,一个不留。”


    宋浅浅心神一颤,感觉身处沼泽,没有顷刻下沉,可那种缓慢沉沦的表象,更为窒息,更为无力。


    她想问他,他们之间如果举行婚礼,到底具有帮派性质,还是正常人婚礼。


    这样矛盾的话题,看起来更像对他的隐形诘问。


    他们没有错,只是在一起的每一步,需要付出巨大代价。


    这种未知的代价,往往令人不安。


    “如果不夺权,我们的命始终握在他人掌心,我绝不容许。”韩章平静的语气在她耳边响起。


    她压下低落情绪,“我知道。”


    “埃德温,不会好过。”韩章似乎明白她心中所想,揪住问题根源。


    埃德温引她去L国,到底是福是祸,现在已然说不清,宋浅浅苦笑:“其实,他没有给我带来实质伤害。”


    “所有让你感到不开心的人和事,我都会出手解决,包括埃德温。”在她身后,韩章眸光骤冷。


    “您是,宋导?”


    忽地,一个声音打断他们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