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chapter 11

作品:《私吻蝴蝶

    11


    苏旎的这个想法来得很突然。


    鼻尖相抵,彼此的呼吸是强烈的濡湿感,心脏在发烫,好似陷入一个迷幻而汹涌的夏日梦境。


    几秒的停滞,许知白喉口重重滚动,先一步别过头,两人鼻尖轻轻摩擦而过,气息就此错开。


    苏旎眨颤着眼睫,意识归拢,缓缓站起身,视线还是落在许知白的脸上。


    他此刻身体僵硬,薄唇抿紧,而后,抬起手,预备扯掉蒙在眼睛上的蕾丝长带。


    苏旎觉察到许知白的动作,在半空捉住他的手腕,声音不轻不重,却是上位者命令般的语气:“不许动。”


    许知白的手背青筋微凸,下颌绷得很紧,他被苏旎抓着手腕,仿佛动弹不得。


    理智不知被什么吞噬,大脑一片空白,否则他不会这样听话,苏旎不让他动,他就不动——


    如果他想推开苏旎,以他与苏旎悬殊的力气,并不是做不到。


    可是他没有。


    他的整个人,整个心,都还陷在刚才鼻尖相抵时,那骤然混乱的气息里。


    苏旎见许知白不反抗,才松开手,说:“你答应过的,不会再中途逃跑。”


    说完后,她转身往旁边走了两步,拿过许知白叠好放在桌上的衣服,稍微展开,然后,盖到了他的腰腹处。


    “下面我只画你上半身,这样你应该会自在点。”她在他耳边轻轻笑着,“怎么样,我够贴心吧?”


    许知白背脊僵直,眼睛被蒙着,唯一露出的半张脸,也是僵硬的,几乎做不出表情。


    苏旎盖在他腰间的衣服,成了他最后的遮羞布,却也成功让他全身的皮肤红透。


    一直被强制压住的心跳陡然失序,他自己都未发觉,他全身的血液原来早已倒流。


    意识到苏旎已经察觉,难堪、羞赧,此刻全在许知白的胸腔内翻涌,他身体所属的所有一切,在这一刻全都无所遁形。


    苏旎确实已经察觉,在她靠近许知白,为他蒙上眼睛的时候,她就已经觉察到他的隐隐变化。


    即使没有刻意去看,也是无法忽视的存在。


    她从盖到许知白身上的那件衣服上移开视线,好似云淡风轻,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实际上呼吸在悄悄发热。


    通常情况下,苏旎不会跟模特有交流,更不会有这所谓的盖上衣服的“贴心”,但是对方换成了许知白——


    她的心好像被无端点燃,总有什么在蠢蠢欲动。


    如果不盖上,或许……她就没办法继续往下画。


    她的目光,会不自觉被他吸引走。


    他真的是造物主完美的产物。


    身体每一处,都很完美。


    包括沉睡,和苏醒。


    苏旎回到原位,稍微平稳一下心绪后,调整画布,拿出颜料。


    时间有限,她选择了直接画法。


    画室重新归于寂静,但此刻开始的寂静,和原先的寂静似乎又有那么一点儿不同。


    好像是两人都刻意放轻了呼吸,都刻意地,压下心跳的存在。


    平时感觉漫长的一小时,在颜料的堆叠中悄然而过。


    画布上已经画了个大概,下面剩下一些细化的部分,苏旎可以自己完成。


    今天是许知白第一次当模特,苏旎怕让他太累,明天会不肯来,便提早结束了今天的模特时间。


    “穿衣服吧,今天结束了。”


    苏旎抬着手腕小幅度地在画布上叠着笔触,话音落下之后,察觉到对面没有动静,不禁疑惑看过去。


    本以为是许知白没听到,但苏旎看到了他脸上流露出的略微明显的纠结和难堪。


    她觉得他应该是听到了,那么没有动作的原因……


    苏旎的视线下意识往衣服覆盖的地方看了一眼,眼睫颤了两下,明白过来。


    刚才这一小时,她一直专注画画,没有注意到这里。


    怎么……好像……比先前发现的时候更……


    明显了……


    这一个小时,许知白是怎么熬过来的?


    以前那些模特,不是一下就下去了吗?


    苏旎觉得自己对这位新模特真的是足够体贴,她放下画笔和调色盘,起身:“颜料少了一种颜色,我下楼一趟,你自便。”


    脚步声响起,画室紧闭的门被打开,又再次被关上。


    苏旎背对着画室的门,肆意的阳光覆盖在她皮肤柔皙的小脸上,她望向露天走廊外郁郁葱葱的树顶,微微一笑,脸颊浮现一个小小的笑涡。


    挺好玩的。


    她觉得。


    颜料一般都放在一楼,苏旎第一次见到许知白的那间画室。


    苏旎下楼的时候,楼下的课刚好结束,上课的学生正相继离开。


    她逆着人流,走进画室。


    “阮老师。”


    在画室里收着学生课堂画作的阮希蓝闻声,抬头,看到苏旎,露出个温和的笑:“画完了?”


    “快了。”苏旎回答着,走向阮希蓝。


    阮希蓝很年轻,只大了苏旎十岁,学艺术的关系,气质较为柔和。


    之前她在另一间美术画室带过苏旎一阵,当时苏旎十多岁,她刚刚大学毕业。


    苏旎不止阮希蓝一位老师,她也跟更年长、在业内更有艺术造诣的大师学过,但她平时还是更喜欢和阮希蓝在一起画画。


    也许是年纪相差不多,对艺术的感悟更同频,相处起来也更轻松。


    两人碰面后,阮希蓝笑着问苏旎:“画得怎么样?”


    “蛮好。”


    “看得出来,你很满意。”


    “当然,我自己选的模特,怎么画都满意。”


    阮希蓝难得见苏旎心情这么好,笑了笑,说:“看来我找他做兼职还找对了,顺便还给你找了个模特。”


    说着,她又奇怪地问:“你怎么来这了,平时都不见你下来。”


    “这个嘛……”


    苏旎想到楼上的人,眼底溢出几分只有她自己清楚的笑意:“我过来拿颜料。”


    “缺什么颜色?”


    “培恩灰。”


    听到苏旎说的色号,阮希蓝走向一侧的颜料架,帮她找颜料。


    平时缺颜料这种事,苏旎发个消息就有人帮她拿上去,阮希蓝倒是第一次见苏旎亲自下楼拿。


    颜料架被许知白整理过,很规整,颜料非常好找,阮希蓝很快就找到那管黑灰色的颜料,取过来递给苏旎。


    “这位兼职生做的蛮好的,很细心,你看我这个画室,是不是比以前整洁很多?”


    阮希蓝夸赞着许知白,苏旎接过颜料,目光在周围逡巡一圈,赞同地点头。


    “对了,我的婚期已经定了,下个月,一会儿我把请帖给你。”


    苏旎的心神还在许知白整理过的画室上,听到阮希蓝说婚期已经定了,回头望向她,眼里流露出一点儿可惜。


    “下个月啊。”她抿抿唇,“好可惜,我没办法参加。”


    “怎么了?”


    “再过几天,我就要出国了。”


    苏旎出国的事,阮希蓝一直知情,但是听到过几天就要走,她不免有些意外:“这么快?”


    “是啊,可能是我妈在那边太寂寞,需要我早点过去陪她。”


    “什么时候回来呢?”


    “不一定,大概率是在那边定居。你知道的,我爸妈感情不好,分开两地,或许还轻松一些。”


    苏旎不喜欢离别的伤感,说着便笑起来,刻意弱化这种离别情绪:“不过你放心,虽然我人不能到场,但你的结婚礼物,我一定会给你提早准备好。”


    “什么礼物啊,”阮希蓝像姐姐一般叹气,眼底满是不舍,“我不需要礼物,我更希望你能在场。”


    两人正说话间,前台的女老师敲了敲画室开着的门,看向阮希蓝:“阮老师,这边有几个客人想询问我们的课程。”


    闻言,阮希蓝整理一下情绪,对前台老师说:“你让他们去会客室,我马上来。”


    前台老师点头离开,阮希蓝重新面向苏旎:“我先去忙,晚一点我们再聊。”


    苏旎笑了笑,点着头,目送阮希蓝离开。


    阮希蓝离开之后,偌大一间画室,瞬时只剩下苏旎一个人。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苏旎才稍微的显露出一点对于离开这个城市的不舍。


    手中是饱满的颜料管,手指轻轻抚过管尾的尖角,尖锐从指腹传递到了心脏,让她的心小小酸涩了一下。


    如果可以,她也不愿离开这里。


    她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这里有她的亲人、朋友,这些并不是一眨眼就能割舍掉的。


    可是,她更不舍得身在异国他乡的妈妈。


    这个家里,总要有那么一个人,留在妈妈身边。


    苏旎单独在画室里待了一会儿,消化完离别的情绪后,她稍微放缓呼吸,抬起眸,瞧向落地窗外那一片阳光灿烂的盛夏光景。


    真是个漂亮的夏天。


    随后,她转过身,与刚好走到画室门口的男生对上视线。


    许知白终于从楼上下来,下午他还有整理画室的兼职。


    他不知苏旎会在这里,目光相触的一瞬,他薄唇微抿,下意识避开苏旎的眼眸。


    苏旎看着许知白进门,看着他仿若陌生人一般忽略她的存在,低眸走向一旁凌乱的长桌。


    如同第一次见面的那天,他停在长桌前,动手整理桌上的东西。


    被故意忽视的苏旎,眉眼之间微微显露出一丝不高兴。


    还是在这间画室。


    还是这张长桌。


    苏旎放下颜料,径直走到许知白身旁,伸手按住他正收起的一张废稿。


    许知白动作停顿,侧眸,看向苏旎。


    苏旎抬头迎着许知白的眸光,直截了当地问:“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吗?”


    静到只剩模糊蝉鸣的画室,许知白约莫听清苏旎的问题,但没有回答,阖眸从她脸上收回视线,放过那张废稿,走向长桌另一侧,继续做自己的事。


    许知白这样面对陌生人的态度,让苏旎瞬时有些生气。


    她立刻跟上他的脚步,拽住他的手腕。


    许知白沉着眸,转动手腕要挣脱,但女孩细软的手指紧紧圈住他的手腕,突出的腕骨像他的心脏被她紧握在手心,他几乎挣脱不开。


    没有办法,他只好直视苏旎的眼睛,出声:“放开。”


    “你对我不满吗?”苏旎没有放开许知白,重新问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许知白停顿片刻,回答:“没有。”


    “那你为什么避开我?”


    不管是眼神,还是动作,苏旎都觉察得到,许知白在避开她。


    面对苏旎直白的追问,许知白的眼底闪过一丝不甚明显的犹豫,但他很好地掩饰住,没有回应。


    苏旎则回想了一下今天发生的事,大概明白许知白的躲避是为什么。


    于是,她放开许知白的手,选择不跟他计较。


    “你不用觉得尴尬,在画画的过程中有反应,是很正常的应激反应,你不是我见到的第一个。你不需要因为这个觉得不好意思,我不会放在心上。”


    苏旎并不知她的好心安抚,正像一把凌迟的刀,利刃缓缓划过许知白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上,不见血,不见疼,却在一刀一刀挑动着他努力克制的心跳。


    他不是她见到的第一个,她不会放在心上。


    这一刻,他竟然在想,若是失去全部的听力,是不是好一些。这样,他就不会听到她那些轻渺又清晰的声音。


    他也不会因为她的那些话,而难以自抑。


    她越是显得不在意,越是漫不经心,就越是让他艰难克制的情绪翻涌。


    额角的神经突突直跳,耳边也是一阵聒噪。


    许知白掀起眼皮,漆黑眼底显露几分锐利和侵略,他望着眼前的苏旎,她满不在乎的模样,她漾着一层笑意的漂亮眼眸,让他心底野蛮的欲望像纷飞的蝴蝶,一瞬间全都破茧而出——


    这一次,是他拽住她的手腕。


    两人身体相撞的那一瞬,他低头,吻住了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