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雍是一个高大伟岸的男人。


    他脸上轮廓分明，眼神坚毅，看起来粗犷豪放，很有阳刚之气。


    然而林知夭却很清楚此人的性格，绝非表面上那般真性情。


    若是用一句话来形容他，便是“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


    李雍能力超绝，智谋无双，能有如今的权利地位，全靠自身真刀真枪在战场上拼杀得来。


    且他是一个诡计多端，狠辣果决的人。


    泰元帝死后，李雍通过各种阴谋手段，离间太子，即废帝与身边亲信的关系，造成废帝无人可用的困局。


    后来西北关山动荡，西域胡人扣关滋扰不断，戍守关山的老将——长公主的公公徐燃战死，驸马徐骁与长公主苦守不退。


    长公主写了几次秘折，请求朝廷调兵支援。


    废帝李瑾防备着戍守北方山海关的魏国公张仲谋，只好下旨，请戍守南疆的李雍率领部队疾驰西北。


    而李雍却正是利用了这个契机。


    他并未理会西北关山的紧要战事，反而出其不意，在李瑾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率部众朝京城疾行。


    他们一路腥风血雨，斩杀了所有关卡上，妄图向京城报信的将领，三日内直抵皇城，逼得李景在宫内自焚而死。


    该说不说，这种不顾边关百姓死活，不理会前线将士惨烈苦战，却趁人之危谋朝篡位的行径，当真可称一声小人了。


    更离谱的是，李雍叛乱夺位的理由，竟是大义凛然的“清君侧”；


    夺位之后，他更是未入皇宫，先祭太庙，敬告列祖列宗。


    简直就是……把不要脸演绎到了极致。


    先前看书时，林知夭对女主是偏爱的，但对男主却极为不满，甚至看到中途差点弃书，便是这个原因。


    此时看见男主迈着矫健的步伐从院外行来，林知夭不由心头升起阵阵恐惧。


    直到秦砚发现了她的异样，踏前一步，刚好将林知夭挡在了身后。


    李雍行进院来，鹰隼般的目光在小院中一扫而过，目光落在了长公主身上。


    他急踏前两步，朝着在场地位最高的长公主单膝跪地，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臣……李雍，见过长公主殿下！”


    “殿下福寿安康，千岁千千岁。”


    李雍纳头便拜，模样要多虔诚有多虔诚。


    看此情形，谁又能想到这人的龌龊心思呢？


    果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林知夭之所以怀疑，是林知蕴将李雍叫来的，是因为原书里，李雍并未在浴佛节这天出现在静善寺里。


    他此时应该在南疆。


    守关大将，无故入京是要受责罚的，便是李雍身为宗室也不例外。


    好在因为李雍与先太后的关系，陛下曾特许他每年太后祭日，可回京拜祭。


    但此时才是四月初八，太后的祭日在五月中旬，时间着实太早了些。


    林知蕴这样胡来，是很容易给李雍遭祸的。


    林知夭不由站在秦砚身后，偷眼朝林知蕴看去。


    她不懂，女主林知蕴上一世也算是京中贵女中少有的家世显赫才情斐然，怎就选择了李雍？


    而这一世，她竟还要选他，甚至比上一世更早与李雍建立了联系？


    且林知蕴此时将李雍叫来……是什么意思呢？


    皇后名声尽毁、痛失爱子，不正是林知蕴造成的吗？


    这个时候，她喊李雍来，除了与长公主与秦砚略作抗衡，让皇后不至于在宫外陷入被动，好像也没有更大的作用了。


    一切颓势已成定局。


    从呈王死的那一刻起，张家便注定要没落。


    若想维持如今的地位，他们除了造饭，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但林知夭却知道，张家还有一条路，便是书里他们走过的路——投靠李雍，这位未来的皇帝。


    可惜李雍如今还在蛰伏阶段，声势不显，尚且屈居于张家之下，私底下极尽巴结魏国公张仲谋。


    莫非，林知蕴此时叫李雍过来，便是让他来收买人心，为以后收服张家做准备？


    嘶……


    这算计也真是精密到离谱了！


    她怎么保证，李雍来的时候，恰巧是皇后得知呈王死讯，又尚未回京的这一刻？


    李雍若来得早一点，凭他与皇后青梅竹马的情分，会看着皇后陷入丑闻痛失爱子？


    那林知蕴所有的谋划岂不都白费了？


    林知夭百思不得其解。


    然而无论如何，在林知夭看来，皇后、林知蕴、李雍都是一伙的。


    皇后与呈王刚出了事，李雍就出现在这里，只怕是来者不善！


    这便有些麻烦了。


    原本他们还能仗着锦衣卫的武力值压制，逼迫皇后做些什么。


    比如写下罪己诏，自请废后；


    或者暂时将皇后圈禁在静善寺，等陛下发落。


    但如今……


    李雍手中同样有兵权，在情势未明的情况下，秦砚不可能与对方兵戎相向撕破脸。


    林知夭观察着林知蕴脸上的表情，却是微微一怔。


    那是什么样的表情啊！


    根本没有一丝女子见到心上人的欢喜


    也是，前世林知蕴是被打入冷宫的，在那个时候，她和李雍两人应该已经闹掰了。


    可是也不至于如此吧？


    林知蕴看向李雍的目光中，不止充满了仇恨，还有嫌恶和鄙夷，仿佛在看一件令人作呕的垃圾。


    上一世李雍究竟做了什么？才会令林知蕴如此？


    还有，林知蕴眉头高高蹙起，身体紧绷且警惕，显然对李雍的到来也有些意外。


    林知夭觉得，她这份意外不像是装出来的。


    因为凭林知蕴的城府，若是有所准备，不可能如此失态，以至于那一瞬间，连内心情绪也无法掩盖。


    所以，李雍并不是林知蕴叫来的？那到底是谁？总不会是久居深宫的皇后娘娘吧？


    李雍赶来的这般及时，若真的是皇后娘娘喊来的，那只能代表一点：


    皇后娘娘与李雍之间一直有联系，且是非常紧密的联系。


    她随时能知晓李雍的动向，也很清楚对方就在附近！


    可是皇后娘娘久居深宫，她又是怎样在陛下、赵掌印所代表的太监集团、秦砚领导的锦衣卫所属，层层势力封锁下，于深宫中，和常年戍守南疆的李雍保持联系的？


    看来张家在宫内拥有的势力，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强大！


    林知夭想着，便见到林知蕴缓缓垂下头。


    等在扬起脸时，她脸上的表情已经换成了哀戚，与周遭其他因呈王之死而哭泣的贵女们并无差别。


    林知夭收回目光，转而看向此时小院中的焦点，长公主李麟。


    李麟见李雍纳头便拜，丝毫没有意外地翘了翘唇角。


    身为宗室，此地又非正式场合，李雍本没必要行此大礼。


    但李麟也是世间少有的通透女子，李雍这般的小人，她又怎会看不明白？


    隐藏锋芒猥琐发育的典范，宗室里最有心机的投机者阴谋家！


    这样的人必须压制到底，绝不能给他一丝机会。


    李麟并未叫李雍起身，所以李雍只能继续跪着，以行大礼的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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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记得离太后的祭日还有一个多月，将军今年为何提早进京？”


    她顿了顿，声音渐渐染上厉色，听起来令人发寒。


    “你可知，守关大将随意入京，本宫可以不问缘由，现在便杀了你？”


    “吼……”


    长公主话音刚落，李雍还未答话，院门外忽地传来一阵吼声。


    林知夭吓了一跳，扭头看去。


    便见门外一侧站着红衣的锦衣卫，绣春刀寒光如虹；


    而另一侧，则站着一群身披银甲的士兵，红缨枪威风凛凛。


    双方呈对峙姿态，刚好在院门口留出一条狭长的真空地带，仿佛是留给人通行的。


    但中间刀枪剑影，便是通路，想必也无人敢走。


    李麟皱了皱眉，眸光隐隐染上了杀意。


    “李雍，你这是什么意思？打算造反了不成？”


    “长公主言重了，微臣着实惶恐！”


    李雍以头点地，姿态愈发虔诚。


    然而他说着惶恐，却根本没有让己方将士收回武器的意思。


    “臣之所以出现在静善寺，乃受魏国公请托，顺路送皇后殿下回宫。”


    “此次回京，除祭奠先张太后外，臣还有事向皇上奏禀，故而早了些，请长公主殿下恕罪！”


    他语气虽然谦卑，然而句句透着强硬。


    先是搬出魏国公的请托，又说有事向皇上奏禀。


    至于到底什么事，却一点不肯透露。


    意思便是长公主与在场诸人无权过问罢了。


    李麟显然也有些意外。


    一向两边讨好八面玲珑的李雍，今日竟如此咄咄逼人。


    但李麟虽贵为长公主，却是个外嫁女。


    李雍抬出政事，她的确无权过问。


    她看向秦砚，秦砚只微微摇了摇头。


    李麟明白，李雍今日带来的人恐怕不少，凭秦砚目前手中的兵力，估计奈何他不得。


    李麟身体紧绷，手指在腰间少了红宝石的剑柄上摩挲了几下，终于还是叹了口气。


    看来今日只能作罢了。


    她撇撇嘴，不免有些可惜。


    但来日方长，李麟终究是洒脱之人，既然势不可为，便也果断放弃。


    她挥了挥手，朗声笑着，将依然跪地不起的李雍一把拉起来。


    “李将军莫怪，本宫刚刚不过是开个玩笑。”


    “将军远道而来辛苦了，不如去本宫院子里喝杯水酒？”


    她生性爽利，竟没觉在人家佛寺里喝酒有什么不对。


    林知夭清楚看见，李麟与李雍握在一起的双手都在隐隐用力，竟是不知不觉比拼上了内功。


    李雍眼角掠过一抹厉色，却依旧保持着躬身的姿势，退后了半步。


    他看似保持谦卑，实则是输了半式，不愿被属下看出来罢了。


    “呈王殿下尸骨未寒，恕微臣失礼，无法相陪长公主！”


    “请长公主殿下准许臣等立即回京，护送皇后殿下与呈王尸身回宫！”


    长公主握紧隐隐有些发麻的右手，也是暗暗咋舌。


    暗想着李雍到底是真的输了自己半式，还是故意输的这半式。


    若是故意输的，这其中的分寸可不好把握，那李雍真正的实力，恐怕不容小觑。


    明知道再试探也无用，长公主索性利落转身，拂袖便往外走。


    “如此本宫便先回京了，既然皇后娘娘早有安排，李将军请自便吧！”


    秦砚与李雍冷冷对视，旋即也跟在长公主身后走了。


    当然，他走的时候，也没忘记带上林知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