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想要设计你……”


    后山的桃花林里，林知夭低头绞着手指，看起来有些不知所措。


    有些东西，她知道了是一回事，但如何说出口，怎么让对方相信，又是另外一回事。


    但林知夭还是坚定地抬起头，双目灼灼，看向秦砚的眼睛。


    既然已经决定了，要改变剧情对抗命运，那么有些问题，总要面对。


    “她要设计你和长公主……通奸，想要借此逼迫长公主离开京城，断去太子一条臂膀。”


    林知夭一开口，便是这样令人炸裂的消息，秦砚的瞳孔猛地缩紧。


    “你怎么知道的？”


    秦砚的周身蓦然散发出凛冽的气息。


    不只因为这个消息本身，还因为告诉他这个消息的人。


    林知夭是怎么知道的？


    据梅七传回的消息，自打从林家获得自由，白天可以重回酒楼后，林知夭几乎从早到晚守在店里。


    她每日的日常除了研究食谱，便是在酒楼的大堂里盯着食客发呆，似乎并没有与外界联络的时机。


    甚至就连被梅七紧盯着的弦月，这些天都格外老实，没收取外界的任何信件，也从未接触可疑人员。


    但看林知夭现在紧张的程度，分毫不似随口乱说。


    难道她还有什么未知的消息来源？


    可又是如何送到她手中的？


    林知夭叹了口气，她就知道，以秦砚的警惕，必然会产生怀疑。


    这样重要的事情，以皇后的城府，可能她身边的人都不全然清楚，又怎会传到她一个林家不受宠的庶女耳中？


    “虽然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但……”


    林知夭双手握拳，唇角紧张地抿成一条直线。


    “如果我说……我偶尔能看到些很特别的消息，也知道一些即将发生的事……”


    “但我的消息来源又是随机和不确定的，且无法向你解释。”


    “你……相信吗？”


    秦砚的眉毛皱成了大大的“川”字。


    说实话，换做任何人，讲了这样没头没脑的话，他早就拂袖走人了。


    可这个人是林知夭，他未来的妻子。


    “你说说看。”


    讲真，他该不信的。


    可林知夭一向乖巧，秦砚更不愿相信她骗自己。


    所以，他妥协了。


    “信不信，我自己来判断。”


    林知夭不由松了口气。


    她之所以一开始甩出皇后的算计，便是担心秦砚一走了之。


    那样至少，能在他心里留下警惕的种子，不至于全无防备。


    好在他还肯继续听下去。


    “接下来，皇后会派人将你引到长公主的禅房里，点上迷香；再将被下了药的长公主也引过去。”


    “随后便会有人打着长公主的名义，去请太子……”


    林知夭狠狠闭了闭眼，想象那样的场面，连她都觉得窒息。


    被自己亲弟弟撞破这样的事，长公主还有什么脸面再见太子？


    即便内心再强大，长公主终究是生活在古代背景下，被封建礼法约束的女子。


    所以书中的长公主远走他乡，有生之年，再未回过京城；


    所以秦砚总觉得愧对李瑾，便是最后明知对方要杀他，还是甘愿赴死不曾反抗。


    皇后此计，看似绵软无力，却在三人心中都埋下了一颗种子，实则阴险至极。


    “今天之后，长公主会向陛下请辞，随徐驸马出京守卫关山。而你……”


    “待太子登基后，会因御前失仪，在朝会上被斩杀。”


    望着秦砚不可置信又震惊的神色，林知夭焦急地抓住他的手臂。


    “秦砚……不管信不信我说的话，你一定要小心。”


    “小心皇后，也小心……太子！”


    因为我不想你死。


    林知夭眼角泛红，眼神里几乎带着恳求。


    她抓住秦砚的手在颤抖，目光却亮得……如同载满了繁星。


    秦砚与林知夭对视良久，看着她清亮深邃的眉眼，里面映出自己的倒影……


    先前的所有疑虑、震惊、不可置信统统动摇了，他反手，喔住了林知夭的手。


    林知夭蓦地就愣住了，这种温暖干燥且有些粗糙的触感，她仿佛在哪里感受过。


    直到他说出了那个坚定的“好”字，林知夭还没缓过神来。


    最终还是他又说了一次。


    “好，我会小心。”


    凭常理讲，他不会如此不小心，被人暗算到失去神智的地步。


    但这里是静善寺，他认为最安心的地方。


    往往人在安心的地方，才更容易卸下防备，不是吗？


    他秦砚不是神，也会有弱点。


    而李麟……她的弱点显然更大……


    任何人只要提一句太子有事，李麟兴许就冲过去了。


    细思下来，若是皇后有心算计，林知夭说的事，又何尝不可能发生？


    秦砚不由背后冒出一层薄汗。


    还好阿夭提醒。


    若是真与长公主有了什么，他还哪有脸再娶阿夭？


    感受到林知夭的身子还在颤抖，秦砚不由有些心疼。


    小丫头吓坏了吧？


    刚知道了这么阴险的算计，他家阿夭又这么乖……


    这一刻，秦砚忽然有些后悔让林知夭回到林府。


    他本意只是不想看着林知夭因为身份被人瞧不起，可当真回了林家，秦砚却发现，林知夭从未因此开心过，反而卷入了更大的麻烦里。


    他不由伸手，揉了揉对方的头顶。


    就快了，等自己抄了张家，替陛下夺回兵权，便立即将阿夭娶回家，牢牢护在羽翼之下。


    到时候，不论是谁，谁也别想再欺负她！


    见小丫头还紧紧攥着自己，分毫没打算放开的意思，秦砚有些无奈。


    前面还有未尽的工作；皇后那边，他也不好不露面。


    可是看着此时不肯撒手的林知夭，秦砚的心忽然就软得一塌糊涂。


    她是这样的担心他！


    在想到这件事的时候，秦砚忽然就觉得，林知夭是否隐瞒消息来源，都不重要了。


    他心中所有的疑虑烟消云散，再也生不出任何涟漪。


    他相信她，这便足矣。


    秦砚索性将林知夭的手托在掌心，转身，抬脚朝后山深处的凉亭走去。


    “罢了，你既然担心……”


    他扭头看向林知夭，唇角微微翘起，呈一个好看的弧度。


    在春日的暖阳里，在绚烂的桃花间。


    这一刻他身上的冷意尽数卸下，眼角眉梢全是柔软。


    他说。


    “偷得浮生半日闲……阿夭，我今日都陪着你可好？”


    ***


    静善寺后殿，静室。


    皇后坐在椅子上，双眼红肿，哭得我见犹怜。


    “你说，我这一辈子，还有什么指望？”


    “都说嫁入皇家，贵为六宫之主，便是一辈子的荣华富贵。”


    “可我呢？”


    “太子不是我亲生的，看我就像见了仇人。”


    “这便罢了，陛下连呈王都不让我见。”


    “阿成这么小，身子又弱，经常有个头疼脑热的。像是这次，被人打得骨头都断了……”


    “我这个当娘的，却不能时时守在身边……”


    “阿姊，我心里……苦啊！”


    皇后抽泣着，扑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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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夫人张悦宜的怀里。


    “妹妹真的羡慕阿姊，有夫君宠爱，又有儿女承欢膝下，日子过得如神仙一般。”


    “有时候我就想，若是当年没被送入宫里，是不是如今的生活，也这般美满快活？”


    “如今我人在深宫，躲在冰冷的大殿里，夜夜难以成眠。总担心背后哪里会刺来支冷箭，或是跑来一只怪物，将我生吞活剥了。”


    “阿姊……我怕，妹妹实在是怕极了……”


    “您就疼我一下，帮帮我好不好？”


    林夫人张悦宜一边搂着幺妹，一边自己也落下泪来。


    当年，其实她的年纪才最合适，若不是她不愿进宫……


    如今小妹在深宫中过得这般苦，张悦宜总觉得，是因为她的缘故。


    “可是这事……这事实在是……”


    她如今背后还有一家老小，有林渊的仕途，张悦宜又怎愿意冒险？


    “阿姊……”


    皇后又哀哀低泣一声，似某种小动物的哀鸣，让人仿佛心里被什么东西挠过，十分不忍。


    “我不过是想灌她一壶酒，让她出出洋相而已。”


    “太子与李麟一母同胞，必然会因此失些颜面，往后也能少针对我些。”


    “阿姊……您身边的嬷嬷，家里不是有个儿子在寺中修行？”


    “由那位小沙弥出面，将李麟的茶汤给换了，定不会有人发现。”


    “从小到大，阿姊，妹妹可求过您什么？”


    “只有这一次，就一次，求您了……”


    林夫人不由有些动容。


    她想起小时候，小小的幺妹玉雪可爱，跟在自己身后，奶声奶气叫着阿姊的场面。


    想起长得大些，幺妹代替自己入宫，先进慈宁宫，后又是坤宁宫，越来越沉默，越来越压抑的样子……


    林夫人只觉愧疚到了极点。


    若不是自己任性，若不是自己一见钟情，非要嫁给林渊……


    罢了，罢了，都是自己欠她的！


    林夫人长叹了口气，缓缓闭上眼睛。


    ***


    静室外。


    林知蕴站在门口，凝神听屋里的动静。


    门口站着林夫人带来的嬷嬷，以及皇后宫中那白胖太监。


    两人似乎在把风，却对林知蕴偷听的行为没看见一般。


    林知蕴忽地就翘起了唇角。


    皇后这些年在宫里无往不利，便以为所有人都会被她那套张口就来的本事，以及说掉就掉的眼泪，治得服服帖帖？


    什么只想让李麟出洋相？什么只灌一壶酒？


    那酒里，可是分明掺了春药；而李麟的静室中，也早就被藏了人！


    皇后自己真的办不到吗？


    可笑！


    她不过是想让母亲出手，将林家拉上贼船罢了。


    张家当年选张悦容入宫，不就是看中了她从小便心机深重，又容貌秀美，比母亲要更合适？


    说白了，还是母亲先被张家舍弃了。


    可怜母亲竟还一直心怀愧疚，觉得皇后过得不好。


    前世自己不也是上了她的当，出手帮了她一把，让皇后得以心想事成。


    此举不止将长公主赶出京，还离间了秦砚与太子。


    最终彻底将林家拉下水，不得不在朝堂上站队张家……


    简直是一石三鸟，好厉害的算计！


    不过，这一世，却不会了……


    林知蕴脸上笑意缓缓扩散，一双漆黑的杏眼，弯成了两道月牙。


    只是不知怎地，站在她身边把风的嬷嬷和太监，却是头皮发麻，同时打了个寒噤。


    恐怖！


    这个轻易拿捏住他们把柄，让他们不得不唯命是从的女人，实在是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