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离婚吧
作品:《刚离婚怎么就带娃重生了》 凌晨,月色透过窗,映照得室内清光幽亮。
舟莱吃力地将上半身从被窝里探出,去取床边柜上的水杯。
仅仅只是这一个动作,便已经耗尽了他大半的力气。
冷水入喉,解了渴意,但另一股火气难以抑制。
热意汇聚成潮,颇为粗暴地从脊椎处向上涌去,撞得他后颈的腺体生生发疼。
对于被标记的omega而言,情热期时,抑制剂的效果微乎其微。
如果没有alpha的抚慰,一般会很难熬。
他这个月其实已经经历过一次情热,alpha也回来陪他了。
只是这回的情况特殊。
舟莱被高热烧得脑袋晕乎乎,身上难受极了,一身皙白的皮肤,蒙在黑色丝绸被里。
“狗东西……”
“闻此镜,你要是还不来……”
他骂骂咧咧,噫噫呜呜地,面朝下伏在被里颤抖。
用力攥紧了床单,半透明的指尖一片薄粉。
不知过去多久,他翻身仰面,眼尾晕开一抹飞红,铜绿的眼眸蒙着水汽,毫无焦距地喘息着。
空气里漂浮着浓郁桃子酒的清甜。
满室的酒香,让被骂了一个晚上,总算姗姗来迟的男人脚步一顿。
“怎么了?”
受到深度契合的omega信息素影响,来人的嗓音变得极为低沉,欲色几乎遮掩不住。
舟莱陷在枕头里喘息,红艳润泽的唇微张。
他的体力几乎耗尽,声音低不可闻,但听见动静,偏过头来。
一双眼里燃起了火,像乍然划过天际的彗星绚丽,因为染上怒意,脸庞显出了灼灼的艳色。
“过,过来——”
男人像是被屏蔽了五感,月光下,影子拉长将满室清辉尽数遮挡,一片的黑暗,他像沉默的山岳般伫立着。
舟莱咬牙:“愣着干嘛,过来,给我信息素!”
闻此镜看似一点也不为所动,突然上前。
他大步走到床边,伸手将舟莱压在身下的被子抽出,随后给他盖得严严实实,鼻子以下一点缝隙也不露。
舟莱:“?”
他像脱水的鱼甩尾般挣扎起来。
“盖好,别把被子踢了,我去叫医生。”闻此镜皱起眉头,他的五官是锋锐到有些近乎冷漠的,不做表情,眼眸幽深得就像望不尽的深潭。
舟莱真是服了他,差点气笑:“这种时候你去叫医生?”
闻此镜严肃说:“我记得你情热期不该是这时候。”
“不,用!”舟莱扯唇,脸色有些狰狞,用最后的力气从被里探出手,一把拽住了闻此镜的衣领,俯身在他耳边。
“我好得很,只需要你……不信,你就摸摸。”他低喘气,握着男人的手放在自己后颈。
刚从外面回来的人,带着一身的霜露寒意,与温热稠湿的皮肤相贴,舟莱低眉垂眼,像困在人掌心的小鸟绒团一样,轻轻战栗着。
闻此镜渐渐冒出细汗,嗓音也沙哑起来:“除了这个,没有别的不舒服?”
“没有!”
男人这才俯身吻下。
……
温存结束,闻此镜将手掌覆在舟莱额前,满意点头:“不错,体温恢复了。”
舟莱扒开他整个把自己半张脸都捂住的手,吸了口气半坐起身:“我有事情和你商量。”
闻此镜:“嗯?”
舟莱随手拿起床上一件衬衫,开始擦拭完身上的黏腻,轻声投下惊天巨雷:“是找你谈离婚协议的事。”
闻此镜眉头微蹙,很快又松开:“这个词不能随便说,不好。”
“谁随便一说了,我当然是认真的。我已经把具体内容拟好了,一会发你看看有什么要补充的。”
闻此镜语气艰涩:“这是什么网上流行的游戏吗?”
舟莱下床穿衣,语气淡淡:“我已经做了信息素剥离手术,刚才的情潮,是最后一次需要你的抚慰。舟溪的抚养权归我,你可以随时去看他。这栋别墅是你的婚前财产,我会在这两天搬出去。”
闻此镜瞳孔震颤,反应极大地要伸手抓住他,几乎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别说胡话,你太累了,睡觉吧。”
“不,闻此镜,我不觉得我们的婚姻还有存续的必要。”舟莱后退一步,赤脚踩在地板上,精致的脸上红霞未褪,转头看着闻此镜,眼里流露出复杂的情绪。
“理由?”闻此镜哑着嗓音开口,他终于反应过来他是如此认真,不是玩笑,不是赌气,而是真真正正,在他们几分钟还在亲密交缠,几分钟后就能无情地提出要摆脱和他的关系。
为什么?!他不明白。
于是,黝黑的眼眸一瞬不瞬,死死地将他脸上任何细微的神色变化收进眼底。
舟莱随口说了一个:“我让你赶快回来,有事商量,12号上午发的信息,13号,不,现在已经14号了,这才到家。”
他讥笑一声:“公司离家里才几公里啊,不知道的以为你出国了呢。”
“……”闻此镜张口欲言,眼眸幽暗。
舟莱慢慢地说:“而且不是一次两次,闻此镜,你自己算算,我们结婚四年,一千四百多天,真正好好相处的时间有多少?
你总是不见踪影,家里发生什么事情,你永远只是个最后接收信息的,哪次参与过了?
甚至今天接儿子放学,他把在课堂画的画拿给我看,说这是我们以后的新家,他想换的新房子的样子,里面有我有他,连他的几十只玩偶都在上面,唯独没有你,闻此镜。
我问他为什么,他很认真地说,因为不想爸爸和那个人一起,所以就没有画。
你看,儿子甚至都不愿意称呼爸爸了。”
“所以我不觉得……这样的婚姻还有存续的意义。”
男人不说话,半张脸被阴影覆没。
舟莱耐着性子:“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不离婚。”闻此镜低低挤出一句。
“那我们没法沟通了。”
闻此镜眸露痛色:“不离婚……”
舟莱打断他:“闻此镜,我尽量想体面了,不然以我的脾气,我还会说这么多吗?”
确实,舟莱其实不算一个好脾气的人,但这四年婚姻,除了一些小事外,他已经很包容对方了。
因为他和闻此镜的婚姻,一开始就不是因为爱意,而是亏欠。
当年家逢剧变,他从天之骄子一夕之间失去了所有,是闻此镜,这个昔日的追求者出现,挽救了他。
舟莱在婚礼上,发过誓会将真心予他。
但他如今也是真的没法和他继续下去了。
这四年间,闻此镜莫名消失的日子,猜疑,等待,日渐回忆,和不能反驳的恩情,差点将他逼疯。
那天儿子的童言童语,就像刀一样扎进他心里,他意识到,儿子对闻此镜的态度如此冰冷,可他才三岁,难道以后要一直让他怀着对至亲的怨恨长大吗?
他决心要离婚。
从抽屉拿出离婚协议。
“你看看吧,没有意见记得签字。我约了明天下午三点的abo登记所,记得带上你的证件。”
室内没有开灯,借着月色,隐约能看清闻此镜眉宇微蹙,眼睫低敛,嘴唇抿得紧紧,眼瞳幽深,望着舟莱的目光带着沉沉痛意。
“我这次晚了是有原因的,你听我解释……”
“解释也没用,不止是这件事,总之我不会改主意的。”舟莱转身就走,却被猛然的巨力拖着还酸软的腰肢向后。
“闻此镜!!”
“不离婚,舟莱,你不能离开我!”
舟莱闭了闭眼,极力保持冷静,但还是没忍住,举起拳头向后,重重打在闻此镜的下颌。
“不离婚。”闻此镜眼眸赤红,不顾他又一拳打来,强硬地将人扣在怀里。
“放开我,闻此镜!你能不能听人说话?”舟莱撕扯着对方的手臂。
闻此镜咬着牙,眼眶通红,嗓音近乎哽咽:“不好!舟莱,你听我说,我这几年——”
“笃笃笃——”
门被敲得砰砰响,稚气的童音响起:“爸爸爸爸!我做噩梦了,想和你一起睡。”
舟莱趁此挣开腰间的手:“闻此镜,我是认真的,我不想和你一起了,你放过我吧。”
放过……这个词汇!
闻此镜气得眼眶水汽聚滴落下:“你把我们的婚姻当牢笼了吗,让我放过你,我何曾禁锢你了?
当初先求婚的那个,承诺真心予我的那个,明明是你!
还是说,你当时根本不相信我会帮你,于是用婚姻当做筹码来交换?”
他紧紧攥着拳,明明说着刻薄的猜疑,眼神却希冀地盯着舟莱,像是想听见对方下一秒的反驳。
舟莱没有理会他的眼神,转过身不去看他:“随你怎么想。”
房间一时寂静了,舟莱能闻到身后猛然散发的苦橙香,馥郁到近乎让空气也艰涩起来,他铜绿的眼眸在薄薄的眼睑下轻颤,手指动了动。
许久过后,直到门外的舟溪再次砰砰敲门,大声喊着爸爸,闻此镜才轻轻开口:“你是认真的。”
舟莱:“是。”
他深吸一口气,走到门口打开房门,抱起三岁的儿子舟溪,温声诱哄,再也没有回头看一眼。
纵然室内桃子酒和苦橙香,还在交织缠绵,味道久久不散。
*
第二天,登记所门口。
两人视线相接,闻此镜一双幽深的眼眸沉沉注视着他。
舟莱错开眼,没有说话,先一步走进去。
负责离婚登记的干员照例询问一下信息,什么原因,有没有做好准备。
只有舟莱在回答。
干员皱着眉,面对着闻此镜又问了一次。
对方如同木偶,置若罔闻。
舟莱挤出一个笑:“给我们登记吧,感情破裂。”
“不,不是感情破裂。”闻此镜抬眼,抿着唇,气势沉沉。
这么一出声,却让干员拿着笔的手顿在半空,面无表情:“先生,离婚不是玩闹,如果没有达成一致,还请先商量好。”
舟莱暗暗瞪他一眼:“那就填和平分开,您继续。”
经过几道手续,干员将离婚证递给两人:“那么,你们二位今天起便不再是夫夫,如有继续下一段感情的需求,可将资料提交信息素匹配局。”
舟莱松口气,但余光却望见闻此镜接过离婚证,脸颊肌肉因为牙关紧咬而抽动,额角青筋暴起,像被雨淋湿的可怜的庞然大狗。
啧。
他烦躁地舔了舔上牙。
*
舟莱提前叫好了搬家公司,当晚就将自己和儿子的行李搬了出去。
舟溪牵着他的食指,好奇地打量家具堆里穿行的工人,眼球滴溜溜地转,像只狡黠的小狐狸:“爸爸,我们今天晚上住哪里呀?”
舟莱心情颇好:“咱们的新家还没布置好,这两天趁着幼儿园放假,爸爸带你旅游怎么样,想去哪里呢?”
“童话小镇,去童话小镇吧爸爸!小胖都去过好多次了,我还没去过呢……”舟溪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舟莱唇角微扬,正要说话,脚步微微一顿。
他感受到了背后一道视线,阴湿地黏在他身上,幽深,执拗,像是不散的阴魂。
他回过头,远远眺望,见二楼的窗边纱帘轻晃。
今天搬家,他拒绝了闻此镜的帮忙:“你今天别出现了,溪溪不知道你回来。”
搬家嘛,开开心心的日子,别惹孩子伤心。
他挺直脊背,在刺人的目光下,带着舟溪上车,驶离这处生活了好几年的地方。
然而舟莱没能想到,只是带孩子出去玩,竟也会发生意外。
事情实在太过突然。
舟溪想去的童话小镇是座主题乐园,最中心有座长发公主生活的浅黄高塔,几十米高,是眺望小镇风光的最佳观景点。
父子俩穿欧洲贵族长袍,舟溪手里还拿着根小手仗,酷酷地假装自己是一个庄园的老爷。
舟莱刚给舟溪拍完照,就感到周围的喧闹气氛似乎变得有些紧张。
人群不知从哪传来尖叫,伴随着哭声,此起彼伏,渐渐喧哗。
他抱起孩子,随后就听见一道穿透极强的警报声响起。
起火了!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之后的事情就恍如梦里,舟莱不记得自己怎么安慰开始不安哭泣的舟溪,衣兜里的手机不停振动,但他两手忙于在恐慌奔走,跌跌撞撞的人群里护着孩子,始终没有腾出手的空隙。
“电梯,电梯掉下去了啊啊啊!”
“火从下面烧上来——”
“是童话小镇,地址在……快救救我!”
人群围堵,哭着,喊着,举拳推搡,踏脚无地,烟雾缭绕,热气逼人,惊恐与绝望蔓延……
舟莱几次破开人群,衣衫凌乱,头破血流,他低下头。
舟溪躺在他怀里:“爸爸…我好热……”
滚滚浓烟呛得人咳嗽连连,他维持着将孩子脸埋在自己胸口的姿势,感受到小小一团痛苦地颤抖,心如刀绞。
哽咽着,一手轻轻拍打小孩脊背:“别怕……”
“爸爸在呢,爸爸会陪你的,永远陪你一起……”
他痛恨极了这次带孩子出行的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他在浓烟滚滚中意识渐失,朦胧间,透过惊叫的人流,他似乎听见了直升机渐近渐响的盘旋声。
再……坚持一下……
他阖上眼。
直升机盘旋在塔楼上方,还未真正停好,里面一个几欲疯魔的男人推开救援人员,对准角度,一跃而下。
“不,闻先生,火太大了,先等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