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仄的山道上传来细密的脚步声，借着黎明的微光，宋霏林瞥见了胡烈的身影。他的身后跟着一队人，宋霏林正愁没人帮她把粮车运回双云寨，便同枫岳带着邱掌柜先行离开。


    胡烈赶来时，只见到了吴霁两兄弟和无人看守的二十辆粮车。胡烈着人点了点粮车上的粮食，一共70石（约8000斤）粮食，和情报里的72石有所出入，却也相差无几。


    “三当家呢？”胡烈问道。


    吴霁见他一身的杀气，立刻给吴一递了个眼神，少年硬生生将挂在嘴边的话吞进了肚里。


    “她去旁边的密林采药去了。”吴霁糊弄道。


    胡烈将信将疑地眯着狭长的眼，将吴霁仔细打量一番。


    吴霁并不惊慌，指着沿路的血迹笑道：“她的护卫被蛇咬了，她去找解毒的药草了。”


    胡烈见那血迹一直延伸到了密林深处，这才打消了疑虑。云悠谷的密林里有毒蛇出没，正值破晓时分，蛇尚未尽数回洞，他可不敢带人硬闯进去。


    “算她走运。”胡烈遗憾地叹道。


    随后，他押送粮车从吴霁两兄弟的视线中消失。


    他们一行人走远后，吴一不解地问道：“哥，她不是去处理那个女镖师的尸首了？你为何要唬胡烈哥？”


    吴霁望着那血迹消失的方向，笑道：“她可没告诉二当家她会在云悠谷劫车。胡烈这个时候出现会是巧合?”


    “我们当中有内鬼？”吴一疑惑道。


    吴霁轻笑着摇头，“她那护卫若是想背叛她就不会同胡烈回山寨。怕是这二当家早就知道粮车会在这个时辰出现在云悠谷。只是防着霜雨，没有告诉她而已。”


    山寨大夫人仙去后，二当家就有了降顺官府的念头。这粮车和双云寨不过是他献给官府的投名状，霜雨是他拉来的替罪羊。


    只是，这二当家没料到，这个黄毛丫头会先于他的人赶到云悠谷，在放行两个车队后，劫了他投诚官府的牵线人的粮车。


    “吴一，昨晚我们就只见过这一个车队，知道了吗？”吴霁嘱咐道。


    少年不解地歪头，却没有多问，跟着他往密林深处走去。


    这个密林一路向前走是蛇窝，可是在第一个路口右转，那里会直通一个小木屋。这个小木屋同双云寨的后门就只隔一片梨花林。


    吴霁沿着地上的脚印一路向前，没多久便见到了他印象中的那个小木屋。山里太容易迷路，这个地方他只误打误撞来过一次。


    “怎么你没跟着胡烈一起回寨子？”


    宋霏林从小木屋里探出了脑袋，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跟着你走，省力。”吴霁笑道。


    “那你去摘点儿果子给我当向导费。半个时辰后，我们一起回寨。”


    宋霏林打着哈欠，去角落处的草垛上继续打盹儿。吴霁打发吴一去旁边的林子摘些野果，他守在屋门口。


    不知过了多久，屋外闪过一道人影。吴霁翻窗入屋，宋霏林被他惊醒。她蹑手蹑脚地走到窗边，竖着耳朵仔细听着屋外动静。


    “转告军师，粮车已经被劫，绥远城的粮草坚持不了五日。”


    听到紫瑶的声音，宋霏林突然就来了精神，这女人果然是敌方奸细。


    “那你呢？什么时候离开？”


    这个男人的声音宋霏林觉得熟悉，她向屋外探了探脑袋，只是两人深情款款地抱在了一处，她看不清对方的面容。


    来人穿着墨青色的长衫，身材颀长，远远望去，一副清冷公子样。


    “你要做什么？”


    吴霁拽着宋霏林的衣角，使劲将她向后拉。宋霏林身形不稳，径直跌到了吴霁的怀中，她顺势挽上他的胳膊，凑到他耳边轻语道：“别乱动，我就快看清那个男人的长相了。”


    宋霏林湿热的呼吸打在吴霁的耳根处，他瞬间涨红了脸，支支吾吾道：“你……知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


    宋霏林闻言回头，这才发现她的唇与他的唇就三寸之隔。她慌乱地向旁挪了半步，一不小心踩到了干枯的稻草上。


    “谁……”男人警惕地叫道。


    他缓步向小木屋走去，宋霏林屏住呼吸，梅花镖夹在手中，只等对方推门而入。


    “嘶嘶……”


    一条蛇突然从草丛里蹿出来。


    “是蛇。”紫瑶害怕道。


    男人顿时停下脚步，转头将那蛇抓住，扔进了屋里。宋霏林在心里直呼这个男人不厚道。


    那蛇体背为草绿色，三角蛇头为青绿色，瞳孔垂直，颈部明显。这是白唇竹叶青，虽说毒性一般，却也是毒蛇。


    屋外两人默默听着屋里的动静，宋霏林紧紧拽着梅花镖，杵在原地不敢动。那蛇在她眼前来回爬动，她不由得后背冒起冷汗。


    此时风从林间穿过，树上的野果随风而落。那蛇听到了动静，顺着门沿从窗户口爬了出去。宋霏林这才松了口气儿，不自觉地靠在了吴霁的身上。


    屋外两人见屋里没有动静，便一同消失在林子里。


    “你……”


    吴霁的双手僵直在空中，不知该往哪儿放。他的心如小鹿乱撞，乱得厉害。宋霏林缓过劲来，便主动拉开了同吴霁的距离，笑道：“枫岳回来了，我们该回寨里了。”


    她从另一个窗户口翻出了屋，在树林的入口处，她果然见到了枫岳。他的手里还拿着一块玉佩。


    “哪儿来的？”宋霏林好奇道。


    这玉佩上刻着双叶云纹，不细看，她还以为这是喻平军的通信符。


    “你捡回来那人身上掉下来的。我觉着你会喜欢。”


    “我爱掉东西，你替我收着。”宋霏林笑道。


    正愁不知要如何坐实枫岳喻平军少将军的头衔，这信物居然自己送上门了。这云纹仿得九成真，喻平军校尉衔以下的人可辨不出真假。


    “走，回寨子里。去晚了，我们可就喝不上庆功酒了。”


    宋霏林如兔子一般蹿进了林子里，吴霁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他的脸红得发烫。


    只是落花无意，他不由得嘲笑自己的多情。


    梨花林的尽头直通双云寨的后门。在寨门口，歪七竖八躺着两个巡逻的人，地上的桃花瓣上染着尚未凝固的鲜血。他们被人从身后割了喉咙，想来是偷袭。


    宋霏林三步并做两步随着吴霁来到主寨，一路上畅通无阻，只是空气中的血腥味渐变浓重。


    “内讧？”宋霏林挑眉笑道。


    这寨子里几乎没有打斗的痕迹，这是熟人局。


    “紫瑶，你……你们……”


    狩春堂传来大当家愤怒的怒吼声，宋霏林带着吴霁闯进了议事厅。议事厅的地上躺着奄奄一息的大当家，一把匕首插在了他的胸口。若是那匕首再往下挪一分，这大当家必会当场毙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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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堂有路你不走……”


    宋霏林的身后闪过一道紫色身影，一把弯刀随着那道靓影在她的眼前晃动，她被逼着后退。突然她的身后有剑光闪过，吴霁的飞刀从她的手边飞过，与她身后的长剑相撞。


    一道凌厉的剑风从她的耳边刮过。她被逼得退无可退，刀光从眼前划过的瞬间，她突然向墙壁冲去。


    紫瑶的弯刀在她的身后紧逼，宋霏林将人引导角落处后，大叫道：“吴一，射她。”


    紫瑶有瞬间的犹疑，宋霏林顿时借着墙壁的力，在空中翻了个跟头，跳到了门边。紫瑶想夺门而出，却被宋霏林的梅花镖逼着退在角落处。


    “霜雨妹子，我们做个交易。你放我们走，我把贺林深和北墨人勾结的证据给你。你把他送去了牢里，你就自由了。”紫瑶突然开口道。


    宋霏林给吴霁使了个眼色，不露声色地留了道口子，笑道：“我可不和叛徒做交易。”


    紫瑶看到了突破口，便持刀攻来。宋霏林故意装作摔倒在地，逼得吴霁持剑来救她，为她挡了紫瑶的致命一击。瞿毅趁机跑出议事厅，紫瑶也跟着离开。


    “你……居然……放他们离开……”大当家怒道。


    话音未落，一只飞镖从窗边飞来，径直插在了大当家的咽喉处。他立刻咽了气儿。随着飞镖飞进屋的还有一个蓝色包袱，包袱里装着一沓书信。


    此时，屋里涌进了一队府兵，带队的正是二当家贺林深。


    “抓住她，就是她带队劫了喻平军的粮草。”贺林深说道。


    宋霏林突然坐在地上大哭道：“我就是花梨村的一个药农，在山里采药迷路了，误打误撞来了这里。谁知道这里死了这么多人，吓死我了。”


    宋霏林暗中观察和贺林深同来的那个瘦高个子，他对她的哭闹无动于衷。


    “来人，把她拿下。”那人烦躁地说道。


    “等等，你谁啊？凭什么抓我？你们是人贩子吗？”宋霏林哭闹道。


    “我乃祈平城材官（步兵）统领曾攀。”瘦高个蔑视道。


    这材官是军队编制不属于府衙府兵，调动需要都尉的虎符。宋霏林伸手笑道：“既然是兵哥哥，你的虎符呢？”


    “官兵抓匪还要虎符？”瘦高个一脚踹向宋霏林。


    宋霏林敏捷地从地上跳起，绊了他一脚，害得他摔倒在地。


    “我可是良民。你不能自证身份，我可要把你抓去见官的。徐少将军，有人冒充府兵，你可得管管。”宋霏林囔道。


    枫岳应声从树上跳下，懒散地靠在议事厅的门沿处，那枚高仿的玉佩被他挂在腰间。


    曾攀未见过长平府的少将军，可他识得这枚能调动郡里所有军队的虎符。


    “徐……徐少将军。”曾攀脸色铁青。


    “既然你是来抓匪的，便将你身边这人抓起来吧。他才是劫粮车的幕后主使。”枫岳冷道。


    一股冷风从曾攀的背后拂过，他害怕地向后退了两步。


    “别忘了长平府的少将军已经死了，他肯定是冒牌货。”贺林深笃定道。


    宋霏林歪头轻笑，“他是不是冒牌货，我们去州府走一遭就能明了。若他是，你在此放过山匪，他可得找你秋后算账。”


    曾攀觉得宋霏林说得有理，可抓自己人，回去也不好交代。


    “那你今日就交代在这儿吧。”


    贺林深持剑刺向枫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