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浓，育英中学的梧桐树叶已经泛黄，在晨风中簌簌飘落。林寻裹紧了外套，快步走向教学楼。


    刚走进教室，她就感觉到气氛有些异常。同学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看到她进来又迅速散开。


    “怎么了？”她放下书包，问前排的方渺。


    方渺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听说李强被教导处叫去谈话了！有人举报他长期欺凌同学。”


    林寻心里一惊，下意识看向江念的座位。他还是一如既往地低头看书，仿佛周围的骚动都与他无关。


    课间休息时，李强铁青着脸回到教室，狠狠摔上门。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一场风暴。


    果然，李强径直走向江念的座位，一拳砸在桌上：“是你搞的鬼吧？”


    书本被震得跳了一下，但江念头也没抬：“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少装蒜！”李强一把抢过他的书扔在地上，“除了你还有谁会在背后捅刀子？”


    林寻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看到江念的手指微微收紧，但表情依然平静。


    “如果你没做那些事，何必担心被举报？”江念淡淡地说，想去捡书。


    李强一脚踩在书上：“找死！”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教室门被推开，班主任李老师严肃地站在门口：“李强，来我办公室一趟。”


    李强狠狠瞪了江念一眼，悻悻地跟着老师离开。


    风波暂时平息，但林寻心里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她趁着没人注意，悄悄给江念递了张纸条：“是你做的吗？”


    江念看完纸条，没有回复，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不是他？那会是谁？林寻陷入沉思。


    放学后，林寻照例和江念一起回家。自从上次小巷事件后，这已经成了他们的默契。


    走到半路，江念突然开口：“李强的事，不是我做的。”


    林寻愣了一下：“那是谁？”


    “应该是周屿恒。”江念平静地说。


    林寻惊讶地睁大眼睛：“班长？为什么？”


    “李强欺负的不止我一个人。”江念的目光落在路边的梧桐树上，“周屿恒的弟弟去年被李强逼得转学，他一直都在等待机会。”


    林寻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那个总是温和有礼的班长，也有这样的一面。


    “但是李强会不会报复？”她担心地问。


    江念的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他现在自身难保。”


    回到家，林寻还在想这件事。她打开手机，发现班级群里已经炸开了锅——有人匿名上传了李强欺负同学的视频。


    第二天，李强没有来学校。听说他被停课反省，还可能面临更严重的处分。


    课间，林寻在走廊遇见周屿恒。他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依然温和有礼地和她打招呼。


    “班长...”林寻犹豫着开口，“李强的事...”


    周屿恒微微一笑：“恶有恶报而已。江念还好吗？”


    林寻点点头：“他还好。谢谢你...”


    “不用谢我，”周屿恒的目光变得深邃，“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下午的生物课，老师让大家分组做植物观察实验。自由分组时，同学们很快找好了队友，只剩下林寻和江念。


    “我们一组吧。”林寻主动说。


    江念点点头，推动轮椅和她一起来到实验室角落。


    实验内容是观察不同条件下豌豆苗的生长情况。林寻负责记录数据，江念则精准地测量各项指标。


    “你的手好稳。”林寻忍不住赞叹。江念操作仪器的手指修长而稳定，完全不像一个长期坐轮椅的人应有的笨拙。


    江念没有回应，但耳尖微微泛红。


    实验做到一半，林寻不小心打翻了营养液，溅了江念一身。


    “对不起！”她慌忙拿纸巾帮他擦拭。


    “没事。”江念抓住她的手腕，“我自己来。”


    他的手指冰凉，碰到她的皮肤时，两人都不自觉地颤了一下。实验室的灯光下，林寻能清晰地看到他睫毛的阴影，和那双总是冰冷的眼眸中一闪而过的情绪。


    “那个...”她慌忙后退一步，脸颊发烫，“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江念低下头，用纸巾慢慢擦拭衣襟：“我知道。”


    气氛突然变得微妙。实验室里只剩下仪器运作的嗡嗡声，和两人有些紊乱的呼吸声。


    就在这时，林寻注意到江念的轮椅扶手上贴着一张小小的贴纸——是一只抱着松果的小松鼠，憨态可掬。


    这和他平时的风格太不搭了。林寻忍不住笑了：“好可爱的贴纸。”


    江念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何叔贴的。”


    林寻想象着严肃的何叔贴这种可爱贴纸的画面，笑得更厉害了：“何叔真有童心。”


    江念的嘴角微微上扬：“他喜欢玩。”


    实验结束后，两人一起收拾器材。林寻注意到江念总是细心地把仪器归位，标签朝外，方便下一个使用的人。


    “你好细心啊。”她忍不住说。


    江念的动作顿了顿：“习惯了。以前在实验室待得比较多。”


    “实验室？”林寻好奇地问。


    “我父母的实验室。”江念的声音低沉下来，“公司有科研部门，我小时候经常去。”


    林寻想起相册上那对儒雅的夫妇，心里泛起一丝酸楚：“他们一定很优秀。”


    “嗯。”江念轻轻应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但林寻能感觉到，这一次的沉默不再是拒绝，而是一种默默的怀念。


    放学时，天空飘起了细雨。林寻推着江念走在校园里，突然看见一只流浪猫躲在屋檐下瑟瑟发抖。


    “好可怜...”林寻停下脚步，“它好像受伤了。”


    江念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沉默片刻，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小袋子：“猫粮。要喂吗？”


    林寻惊讶地睁大眼睛：“你随身带猫粮？”


    江念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偶尔会遇到。”


    林寻接过猫粮，小心地靠近那只流浪猫。猫咪警惕地看着她，但在闻到食物香味后慢慢放松下来。


    “它不怕你哎。”林寻惊喜地说。


    江念推动轮椅靠近，伸出手轻轻抚摸猫咪的头。令人惊讶的是，猫咪不仅没有躲闪，反而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手。


    “它认识你？”林寻恍然大悟，“你经常喂它？”


    江念没有回答，但眼神柔和了许多。雨中的这一幕格外温馨——冰冷的少年和流浪猫，形成了奇妙的和谐。


    喂完猫，江念又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小毯子，铺在猫咪躲雨的角落。


    “你准备得好周全。”林寻感叹。


    江念轻轻挠着猫咪的下巴。


    这个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少年，原来有着这样柔软的一面。


    回去的路上，雨渐渐停了。夕阳从云层中探出头，为湿漉漉的街道镀上一层金边。


    “你知道吗？”林寻突然说，“你和我想象中很不一样。”


    江念侧头看她：“想象中？”


    “嗯，”林寻笑了笑，“以前觉得你就像一座冰山，又冷又硬，生人勿近。”


    “现在呢？”


    “现在觉得...”林寻斟酌着用词，“冰山下面可能是温泉。”


    江念愣了一下，随即转过头去。但林寻清楚地看到，他的耳尖又红了。


    送到江念家门口时，何叔已经等在那里。看到他们，露出欣慰的笑容：“今天怎么这么晚？衣服怎么湿了？”


    “不小心打翻了营养液。”林寻不好意思地说。


    何叔注意到江念衣襟上的污渍：“小念没发脾气？”


    江念的表情顿时变得僵硬：“何叔。”


    何叔立刻闭嘴，他转向林寻，笑容更加热情：“小寻进来坐坐吧？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林寻犹豫了一下，还是摇摇头：“不了，太晚了，我该回去了。”


    江念看着林寻，轻声说：“路上小心。”


    简单的四个字，却让林寻心里泛起涟漪。她笑着挥手告别，转身离开。


    走出一段距离后，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江念还停在门口，目光追随着她的背影。夕阳在他身上投下温暖的光晕，那只小松鼠贴纸在光线下格外醒目。


    林寻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今天，她看到了江念很多不为人知的一面——细心的一面，温柔的一面，甚至还有害羞的一面。


    这些发现像一块块拼图，慢慢拼凑出一个更加完整的他。不再是那个单薄的“冰山”标签，而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温度的少年。


    虽然李强的威胁还没有完全解除，虽然江锋的阴影依然笼罩，但林寻觉得，只要他们一起面对，就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林寻踩着湿漉漉的落叶往家走，脚步轻快而坚定。


    那些心软的痕迹，或许微不足道，但却像种子一样，在她心里悄悄生根发芽。


    而她相信，终有一天，这些种子会破土而出，绽放出美丽的花朵。


    就像那只被呵护的流浪猫，就像轮椅上的小松鼠贴纸，就像夕阳下那个终于不再孤单的背影。


    希望，总是在不经意间悄然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