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几个亮蓝色灯的实验台测试已经做完，现在整个房间只剩下被休眠的活人和被淘汰的死人。休眠者的仪器舱暂时不能动，死亡的样本稍后大概会被处理，地下城里的小意外被修复后大概一切照旧，阿砾注定是等不到异乡人带回莉莉。


    阿七轮流在各个实验台上进行尝试，把能翻的信息都翻找了一遍，各个实验台之间似乎是独立的，他们看不到统计信息。可惜这里不和外部联网，如果有李十一在后台协助，一切会简单很多。


    不过根据阿七测出的位置信息，虽然还在地下，但这里的海拔是比地下城里面略高的，他们现在离地面很近。实验区即使全机器人运作，也肯定有出口。他们现在还没有动过任何东西，是这个精密运作的实验区里游走的幽灵人，可能会遇到不少障碍，但孟然坚信两人和阿七一定能走出去。


    但之后呢？地下的这些人怎么办？在云网上公之于众，举报给赫利星的港城区的政府部门？让他们接管这些没有身份的人？这个地方存在不知道多少年了，就一直没人没有发现吗？还是有其他的原因？


    孟然的手被碰了碰，她回过神，昏暗的光线下只能看见赫兰德的一双眼睛。


    赫兰德道：“不要想太多，我们先出去。得让赫利星区域地面军队出面，地下城有几千人，不是仅靠一两个人就能解决的事情。”


    孟然平复下心情，点点头，“先找出口。”


    他们之前是尾随进来的，现在实验室门已经关上了，要出去只能破坏门禁，万能的阿七成功地制造了这个局部小故障，不过他们刚出去没多久，就有机器人往这边来了，连廊上没有任何可以藏身之处，于是在对方靠近之前，赫兰德举枪击中了它们。


    警报被触发，实验大楼和库房逐渐亮起灯光，赫兰德和孟然用布的面罩遮住了脸。监控系统和感应器开始运作，那个巴掌大的小手枪自动校准很好用，孟然只需要对着大脑感应到的方向开枪，基本全部命中。


    内部的电梯通道之类一走就会被发现，赫兰德把阿七绑在背后，顺手捡起了地上一个机器人，让它帮忙扶着，拉着孟然靠着外置骨骼快速往上攀爬。


    实验楼有二十几层，顶部是个大平台，他们的速度很快，随着灯光越来越多地亮起，孟然爬上顶楼，气喘吁吁地被赫兰德扶起来的时候，才发现头顶上方是个大空腔。


    阿七道：“距离地面还有不到一百五十米了。”


    “很好。”孟然缓了口气，“可我连着装备极限跳跃能力不超过二十米，杨上校大概能比我高个十米，那剩下的一百二十米怎么办？”


    赫兰德也观察了一下头顶，“七八米。”


    孟然道：“什么？”


    赫兰德淡淡道：“我最多能比你高七八米，到不了十米。”


    很认真很严谨，孟然不合时宜地笑了两声，对于一百多米来说，七八米和十米没有区别。带上来的机器人被丢在一边，孟然蹲下来看了看它的胸口，赫兰德没有完全打中智能核，但光能枪融掉了外面的链接层。


    孟然道：“你故意的？”


    赫兰德道：“嗯。看看它的设备信息。”


    那么昏暗的光线还能做到这个控制精准度，这技术水平大概不是仅靠勤奋练习能达到的了。下面的机器人发现他们之前，还有一点时间可以利用。孟然掏出一个小探针工具交给阿七，它操作了十几秒就把智能核完整地拆了下来，但上面没有生产厂商信息之类的标注。


    孟然摩挲着下巴喃喃道：“有什么能读取的方法……”


    那边的阿七已经熟练地把自己胸口的金属外壳拆开了，里面有两个并列的智能核。因为李十一和文森特她都很信任，当时改装的现场她没怎么看，孟然瞪大眼睛，“你变成双核的了？”


    “是。”阿七把其中一个智能核拆了下来，把机器人的那块放了进去，“阿呆说只有一个带不动它的升级，文森特就又装了一个。”


    文森特……他似乎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又不太记得了。不过两个不同属性的智能核，指令归属不同，一定会打架。


    赫兰德道：“直接装进去会不会有冲突风险？”


    阿七道：“不会。是隔离读取，它不会碰到我的主系统。”


    孟然莫名觉得阿七讲话都比以前利索很多，它的头部显示屏开始出现一行行的解码信息，看来读取对它没有什么难度。


    阿七飞速地提取了主要信息呈现出来，“它们内部是有网络的，也和外界也有信息交互，所以这里肯定是有网络的，我来试试连接……我找到了内置的布局信息，出口在实验区正上方，靠指令开启。”


    打开出口的指令是高级指令，机器人内部没有相关信息。不过孟然留意到，除了常规行为指令之外，许多特别标注的指令都有一个共同的备注编号“亚当”，这些指令所属等级是最高级。所以无论机器人的设计和维护者是谁，它们听命的最高对象是这个“亚当”。


    赫兰德看着阿七投给他的布局图，实验区头顶上方的出口是一个独立的圆形井口，“它们是被投放进来的，用悬浮台之类的东西。”


    通往顶层的通道口处出现了机器人，它们已经上来查看了，赫兰德边在平台上四处查看，边开枪，他的速度太快，一个个的机器人倒在通道口，堵成了一堆，更多的还在往外出，下层有机器人开始使用攀附工具，从墙体上爬到顶层来，孟然站起来，像打地鼠一样，露头一个就开枪打掉一个，几十发打下去，下面的机器人还在不断往上涌。


    孟然想起在火星那次也是乌央乌央的一堆，边打边烦躁道：“这里到底有多少啊。”


    赫兰德边开枪边说道：“阿七，这个顶层一定有悬浮台，用你的金属探测元件，找找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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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七已经读完智能核组装回了原本的，它把外壳咔吧合上，立刻小碎步全场跑动了起来。孟然手忙脚乱地连发十几枪，甚至开始上脚猛踹，被靠在她身边的赫兰德往后拉了拉，“别靠太近。”


    没过多久，那边的阿七叫道：“找到了。”


    一个极薄到和顶层地面完全融为一体的四方平台被阿七启动了，正向空中缓缓飘起来，孟然和赫兰德边开枪边往后退，跳了上去。悬浮台边缘升起四根细金属骨架，四面透明的封闭层从底部向上蔓延，一个顶部开口的正方体载着两人和阿七飘向空中。


    机器人们的武器打不穿悬浮台的外壁，只造成了一些轻微的震颤，孟然看着越来越近的天花板，出口位置已经很清晰，但它明显是从外开的，他们到了门口也没辙。


    悬浮台悬停在出口下方两米处，孟然道：“我们能不能炸了它？”


    赫兰德表情认真地看着她，指了指枪，“这个炸不了。”


    现在两人手里只有枪，孟然也没带什么好用的武器，三人就这么吊在半空中安静了一会儿，阿七发出了一点系统声，“我连上云网了。”


    孟然精神一振，随后她的手环弹出来一堆信息，似乎都是李十一的，实在太多她来不及看，先给李十一发了求救信息。不到十分钟左右，头顶上传来巨大的爆炸和震动声，碎裂的加固层和建筑碎屑开始往下掉。孟然只来得及喊道：“阿七，快把顶层封闭！”


    那边赫兰德一把孟然拉进怀里，弓起身体护住她的头，封闭层合拢了，他头上身上已经全都是土灰和渣，眼睛里也掉进了东西，孟然拉着他坐下来，扯下面罩帮他看眼睛。


    那双蓝眼睛里出现了细微的血丝，眼泪不停地涌出来，两人连同阿七都极为狼狈，一直往下抖身上的土。


    孟然捧着赫兰德的脸，边擦灰清理边咧嘴大笑起来，“我真服了，这都什么事，总不能把我们埋下面吧。”


    这一晚上她情绪起伏有点大，但孟然这人的优点就是，无论什么样的情形下，想笑她还是能笑得出来。赫兰德也轻笑着帮她擦了擦耳边的灰，外面的爆炸他们根本没法干预，阿七可以控制着悬浮台上下微微动一动，但这整个区域都在震动，没有可以躲避的地方。


    几声剧烈的爆炸之后，头顶上方出现了亮光，阿七凑到边缘往上看，发现是出口被打开了。不管到底会不会有埋伏，总之先冲出去再说。


    悬浮台顶着快要被压塌的一堆土石块和灰，颤颤巍巍地从出口飘了出去，他们眼睛适应了一会儿亮光，发现不远处有人有机器人，各种炮筒子、枪管、瞄准器全对着他们。


    孟然站起身望向下面的人群，一个西装精英男打扮的男人正看着他们，是莱妮在火星的那个高挑男管家，注意到孟然之后，男人做了个手势，所有人放下了武器。


    “找到他们了，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