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跟随

作品:《变成猫后就要跟着你

    依温稚时看,红线未必是好意。


    看不出来他是一只猫?什么泥巴!


    温稚时想叫一声,来彰显自己的物种。陈祁却全然没有给他机会,短短几句寒暄后,他便提着温稚时上楼了。


    温稚时心中冷笑,刚张嘴,还没发出声音,就吃了一嘴泥巴。


    泥巴的滋味并不美妙,足以让他放弃一切喵喵叫的原因,默默把嘴闭上。


    陈祁单手开锁,推开门。


    温稚时眼皮上的泥巴已经干了,一睁眼簌簌落下几块泥点子。


    客厅很小,装修更是简陋,没有电视也没有沙发,被称之为客厅只是因为它的布局是客厅应有的位置,模样上倒是一点看不出来。


    屋内并不乱,只是空气中总有一股挥之不去的酒味。


    温稚时鼻翼抽动,打了个喷嚏,在心里又将陈豪利唾弃好几遍。


    狗东西。


    温稚时的喷嚏声微不可闻,他本人并不讨厌酒味,只是单纯觉得陈豪利可恶。但他总觉得陈祁脚步快了许多。


    陈祁进了房间,将温稚时放在地上,反锁房门。


    温稚时抬脚,看到地上一个梅花形的泥印子,乖巧地呆在原地没有动弹。


    陈祁看了眼地上的泥巴猫,实在没地方下手,他去床头抽了张纸,裹着猫腹走进浴室。


    热水器太老旧,断断续续地出热水,陈祁将花洒放进红色塑料盆里,好一会才放满水。


    温稚时自觉地爬进去,温热的水轻柔地包裹着他,扫去这两天浑身的疲惫。


    他忘乎所以地甩了甩毛,泥点四处飞溅,落在地上噼里啪啦。


    陈祁离得最近,手里还拿着毛巾,原本打算帮温稚时搓一搓,结果下一瞬就被机关枪似的泥点崩了全身。


    ……


    就不应该管这只傻猫。


    温稚时听到声音时便觉得大事不妙,可惜反应过来为时已晚。


    他转动眼睛,看到陈祁白色的校服上零散的泥点,心虚地喵了几声,装作没事发生的样子,在盆里搓爪子。


    盆里的水还是热的,气氛却降至冰点,温稚时不受控地打了个哆嗦。


    背后传来关门声,他抬眼发现陈祁已经不在浴室,于是加快了搓毛的速度。


    水很快就完全成为被稀释的泥浆,再在里面洗下去几乎不会达到任何清洁效果。


    温稚时正愁怎么办,门就被打开了。


    陈祁换了件衣服,走过来将猫捞出盆,重新接水。温稚时自知犯错,一动不动地任他摆布。


    四肢重新踏入水中,温稚时舒服地喵一声。


    陈祁拨弄他湿润的毛发,冰冷的声音传来:“不许再甩毛。”


    温稚时郑重地点了点猫脑袋。


    陈祁原本只是说来做样子,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应,他挽水动作一顿,眉梢微挑:“听得懂?”


    “喵——”悠长的猫叫,似乎在回答问题。


    是的,他是一只神通广大,与众不同的猫。


    陈祁没再说话,不知道是否理解了这声叫唤。


    洗第二遍时,水不再那么浑浊,陈祁又放了小半盆水,给温稚时擦背。


    手掌下肌肤温热,伴随呼吸起伏,透漏着十足的生机与活力。


    他停顿片刻,随即拉起前爪,想看看猫肚子有没有洗干净,视线自上而下扫过。


    “还是只公猫。”一句语调平淡的陈述句。


    温稚时愣了好一会,直到前爪被放下来才反应过来他经历了什么。


    “喵!”他呲牙叫了声。


    陈祁在洗毛巾,听到声音只低头看了眼,又转过视线,拧干毛巾。


    太过分了,还冷暴力。


    “过来。”陈祁拿着干毛巾,垂眸看向温稚时。


    他好像轻而易举地说服自己去伺候一只猫,同时也接受了一只猫能听懂人话的假设,不知道什么时候。


    温稚时原本不想过去,但要甩干毛要很久,期间夹杂着许多不确定因素。


    比如,会不会生病,会不会又弄脏身体。


    他慢悠悠地走过去,模样不太情愿。


    陈祁捞过猫肚子,温稚时乖顺地耷拉着腿脚,乘坐升降机缓缓上升到洗手台面。


    擦完背之后,他总算好看那么一点,不再显得身子特别小,头格外大。


    陈祁又要擦他肚子下方,温稚时敏锐跳开,叫了一声。


    “喵。”边界感。


    陈祁对他这种用完就扔的行为没有展现出太多的情绪,只是再次拎着温稚时的脖子,一路送到房门口。


    温稚时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门,划动四肢反抗,但统统被无视。


    “喵喵喵。”


    对不起,他错了。


    陈祁半蹲下来,将猫放得离门很远,居高临下地晲着他:“走吧。”


    温稚时头仰出夸张的弧度,试图改变对方的决定:“喵喵喵。”


    陈祁依旧是那副表情,冷漠。


    但没有别的动作。


    温稚时心中一喜,果然他还是可爱的,他正要走过去,做一些讨好陈祁的举动。


    眼前的门忽然关上了,速度极快,激起灰尘,扑了他一脸。


    ……


    “喵。”温稚时不死心地叫喊一声。


    门还是紧闭着。


    陈祁在屋内听到这声猫叫,方才独属于生命的跃动和温热感还残留在手中,他捻了捻手指。


    算了,没必要。


    没必要养一只猫。


    没放任他死在外面,已经仁至义尽。


    门外没再传来动静,陈祁想,猫终究是猫,很快就会走,不再缠着自己。


    萍水相逢罢了。


    陈祁简单煮了碗面条,吃完后他穿上校服外套,遮住里面的常服。


    他推开门,意料之外看到一团蜷缩的橘白色。


    温稚时一直竖着耳朵,听到动静,立刻起身,黝黑的眼睛盯着陈祁看。


    和陈祁对视好一会,对方才下楼,他紧紧跟上去。


    出了单元门,温稚时踩着陈祁的影子,一路跟到学校。


    进校门前,陈祁终于有了动作,侧目看向温稚时。


    温稚时还忙着跟上脚步,发现影子不动了,才对陈祁的动作有所察觉。


    或许一路上,他遗漏了许多细节,比如陈祁若有若无的视线。


    “喵。”


    上学去吧。


    尽管没人听得懂温稚时的话,也不会有人猜测到这只猫居然在送人类上学,但他依旧喵喵叫,就好像这件事真的很重要。


    最意想不到的是,陈祁听到这叫声,还真扭头走了。


    他们俩语言不通,但有时脑电波会意外对上。


    一下午,温稚时四处闲逛,遇到顶着黑线的就跑,遇到红线呢,他就喵喵叫两声,能获得食物。


    他不知道时间,每隔一会就要回到学校门口的草坪上,无聊了就蹦来蹦去熟悉身体,或者抓点蚂蚱。


    在这段时间,他吃了三根火腿肠,睡了两回觉,抓了六只蚂蚱。


    现在在抓第七只。


    温稚时静悄悄地摸到蚂蚱旁边,眼看就要抓到,放学铃忽然响了,那只蚂蚱受惊一跃而起,接着连跳几下,跑远了。


    他也懒得管这只虫子了,毕竟接陈祁放学才是重中之重。


    这次他依旧很轻松地找到陈祁。


    天黑得早,落日余光再也照不出影子,温稚时是那样紧紧跟着陈祁。


    几乎成为了他的影子。


    影子一路紧跟,就在要迈进单元门的时候,被拦住了。


    “最后一次,别跟着我。”


    温稚时有点生气,他装听不懂,又迈腿。


    陈祁果断残忍,揪着他往回走了好远,特别远,把他丢在对猫来说很高的石桌上:“我不养猫。”


    温稚时来火了。


    “喵喵喵喵喵喵!”


    你爱养不养,我也不想靠近你了!


    他转过身子,不再看陈祁,直到听不到脚步声。


    温稚时回头,陈祁的身影被黑黢黢的单元门吞噬。


    他慢吞吞地趴在石桌上往下看,石凳离桌面有点远,他不敢跳下去。


    天色更沉了,胡须上沾到一丝水汽,他鼻尖耸动,闻到空气中泥土的味道。


    暴雨来的前兆。


    快下雨了,不能在这里呆着。


    温稚时探出头,下方石板和泥土交错,他小心翼翼地绕着石桌走了一圈,没找到任何安全的落脚点。


    万一没跳到石凳上,又碰巧摔到石板上……


    豆大的雨点砸在石桌上晕出水痕,风也呼啸起来,雨来得超乎想象的快。


    现在不容他再犹豫了。


    后腿弯曲,他使出比平时跳跃大许多倍的力气,屏住呼吸跳出去。由于过于紧张,力气稍微大了些,大半个前爪落在石凳外。


    但也算是有惊无险。


    温稚时缓了口气,再跳到石桌下。


    这一会功夫,他身上已经湿了一点,毛发湿冷地贴在皮肤上。


    他在石桌下找到块石板,坐下来舔自己的手,企图让自己在冷涩的秋风中暖起来。


    雨点落在地上,树叶上,是一段有节奏的声音,温稚时耳尖抖动——


    他听到了这段节奏的杂音。


    伞面被敲击时簌簌震动,鞋在雨水中起落的“啪嗒”声。


    温稚时看到一双鞋,是这两天见过许多次的鞋。


    他本人是没有动弹的,但看见了陈祁的脸。


    陈祁面无表情蹲下,一手撑伞,一手捞过温稚时揣进怀里,往回走。


    温稚时没做反抗,尾尖在陈祁掌心里转了个圈,他的手还是冷,但总归比夜雨秋风好些。


    他得了这点暖,所以选择原谅陈祁。


    于是陈祁之前说的话,他当做没听见。他心中所想,也统统不作数。


    温稚时窝在陈祁怀里,到了地方才抬头看,屋里没有别人,陈豪利不在。


    陈祁把雨伞挂在门口的墙上,走进卧室,反锁门。


    他想把温稚时放在地上,低头发现猫尾巴缠在小拇指的指节上,蹲在地上看了好一会才伸手解开。


    温稚时对此毫不知情,刚落地就探头探脑地观察环境。


    卧室简洁,入目最多的就是书,书柜里,书桌上下,全是书。


    那头陈祁在摆弄什么,他走过去,看到一团衣服卷成的,简陋非常的窝,然后被塞进了床下。


    他今晚不会睡床底吧。


    虽然温稚时风餐露宿,昨天还睡在野外,但这不代表着他想睡在床底。


    他扒拉了一下陈祁的裤腿,陈祁没理他,把窝拉出来夯实了一下。


    他又使了点劲,陈祁还是不理他,给窝上面加了块破布。


    怎么回事?


    温稚时下了狠劲,咬住他裤腿狠狠地往后拽。


    陈祁终于说话:“加条被子还不够?”


    ……


    不要擅自揣测咪。


    温稚时放开裤腿:“喵。”


    能不能换个地方睡?


    想到陈祁听不懂,温稚时咬着衣服边,把整个窝拖出来,期盼地看向陈祁。


    陈祁看懂了,但冷漠地拒绝:“不行,你只能睡床底,而且晚上不能乱跑。”


    他不知道这只猫到底能听懂多少话,又说了最严重的结果:“晚上乱跑可能会死。”


    温稚时还想喵几声,奈何两人语言实在不通,他又咽回去,只把窝拖回床下,表示自己知道了。


    心里却想着,一会洗洗脚,等陈祁睡着了,他再爬到床上,躲进被子里。


    陈祁安顿好猫,去浴室洗澡,温稚时就在外面玩他的窝。


    窝比他大一点,缩在里面很有安全感,窗外雨声淅沥,像催眠曲,他听得眼皮沉重。


    一阵风吹到脸上,温稚时突然惊醒,哪来的风,陈祁给他丢出来了?


    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坐在教室里,他习惯性地摸索下巴……


    不对!


    他怎么又有手了。


    温稚时一拍桌子,从座位上站起来,低头一看,连腿都回来了。


    “我叫温稚时。”他尝试发声,嘴里终于不是喵喵喵的声音。


    又变回人了。


    到底怎么回事,哪边是梦?


    教室里空无一人,温稚时摸不清状况又太久没说话,唱着歌出去查看情况。


    刚推开门,他看到一个熟悉身影,背对着他站在走廊。


    “陈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