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引导课上。


    头天伽锡阁下现身的余波还没平息，池羽能听见周围几个同学低低的议论声。但多是八卦大守盾的，那位被湮灭的A级哨兵似乎已经被人彻底遗忘了。


    他按照要求盘膝坐好，指尖无意识地刮着地面，面板悬浮在视野一角，那779的好感值，像是即将点燃的火堆，在他心头熊熊燃烧。


    预感十分强烈，全部兑换成精神值后，一定能觉醒精神体。


    高踞雪峰的白狼、撕裂云霄的金雕、或者曾经的国宝食铁兽……总之，最好是那种能轻易将对手按在爪下的毛茸茸！


    强大、帅气、好rua。


    池羽满怀期待地想象着。


    等教官伍利打开了自己的精神阀门，开始引导学生进入瑟莱水晶的力场后，他皱着眉做出了痛苦挣扎的模样，心头斩钉截铁地默念：“转换！”


    【精神值：100】


    轰！


    无声之处起惊雷。


    那瞬间，池羽仿佛被抛进了一片沸腾的原初星海。


    视野里，刺目的白光疯狂炸裂、旋转，耳边是无数尖锐的蜂鸣，混合着遥远或近在咫尺的精神体嘶吼咆哮的幻象。


    他感觉自己的骨头缝都像是在发烫，有什么东西从意识的最底层，蛮横地撕开一条通道，要降临眼前的世界。


    啊，来吧，我命中注定的毛茸茸！


    “嘎！！！”


    一声尖啸骤然炸响，前排一个高胖的男生身体剧震，头顶上方土色的光芒急速凝聚，一只翼展惊人的秃鹫具现成型。它高傲地昂头，目光扫视全场，那声极具穿透力的啸叫带着猛禽的威压，砸向四面八方。


    这精准的声波冲击，不偏不倚地撞在池羽觉醒的临界点上。


    沸腾的星海压缩，即将破壳而出的新生力量，在突如其来的外部高压下，瞬间选择了伪装。


    一股清幽到极致的淡淡甜香在池羽周围弥漫开来。


    这香气仿佛有奇异的魔力，周围学员们前一秒还因秃鹫啸叫而微微紧绷的神经，竟不由自主地舒缓下来，让人产生一种近乎慵懒的舒适感。


    大家都忍不住向池羽看去。


    一点柔和的白光在他肩头凝聚，光芒流转间，迅速勾勒出轮廓：柔美的白色花瓣，层层叠叠，通体凝脂般纯净剔透，边缘带着娇嫩的浅粉色。


    那是一朵散发着清香的兰花。


    它静静悬浮在池羽肩头，花瓣在空气的微流中轻轻颤动，像是刚刚从枝头吐蕊，还带着晨露的娇怯。


    满场先是寂静，随即爆发出低低的哗然。


    “又一个植物系？还是朵花？”


    “老天，比鲁诺那颗树看着……还没用，而且，F级的植物系，这能干嘛啊？”


    “等等，这香味……”一个女学员深深吸了口气，“好奇怪，感觉……好舒服啊！”


    “是！我好像没那么紧张了……”旁边有人附和。


    不光是人，更奇特的是，就连刚觉醒的那只秃鹫，也被吸引着转过了脑袋，眼睛直勾勾地盯住了那朵小小的兰花，甚至扇动着翅膀，不自觉地就想往池羽的方向凑。


    秃鹫的主人连忙用意念约束自己的伙伴，脸上满是困惑和尴尬……这要真是扑了上去，估计还不够它一嘴嚼的。


    教官伍利大步走到池羽面前，眉头紧紧锁成了一个川字。


    “……兰池羽，同学。恭喜引导成功。”他停顿了很久，估计在拿捏措辞，“嗯，形态独特的兰花，能散发类似香气的精神波动，似乎具有一定的安抚效能，课程结束后可以去测试中心做个全面分析。”


    身周的一切，甚至伍利教官的大嗓门，此刻的池羽几乎都感觉不到了。他被巨大的落差和失望彻底淹没。


    就算不是猛兽，也不是毛茸茸，那也不能是一只虫子吧？


    而且还是长得跟花一样的虫子。


    这家伙被秃鹫的精神威压一吓，就瑟瑟发抖，细长的前肢紧张地抱在身前，眼睛惊惶地转动着，宛如花瓣的膜翅紧紧收拢在背后，模拟着兰花的形态，看起来弱小、无助，又惹人垂怜。


    这到底是什么鬼，还嫌他不够花瓶的么？


    似乎感应到这意念，下一刻，一股清晰的意识流顺着精神链接传递过来。


    【感应到高能威胁，目标：秃鹫（能量等级B，威胁度高）


    威胁类型：声波冲击（强度中低，方向正前方，叠加精神威压）


    自动选择解决方案：拟态白兰+生物信息干扰，进行精神诱导及安抚。


    共享复眼视觉系统后，可提供目标全方位动态追踪、空间建模、弱点分析、威胁预判。


    是否立即共享？】


    池羽：？？！！


    这是那只瑟瑟发抖的小虫子？


    娇弱的外表下是这么冷静，这么精准高效的么？


    倒像是个身经百战的顶级猎手。


    他立刻选择了共享。


    嗡——！


    像是亿万根针同时刺入大脑皮层，又像是瞬间被抛入一个由无数破碎镜面组成的万花筒！


    海量的信息洪流决堤一般涌入池羽的意识。


    人类180度的视野瞬间被撕碎重构。一个环绕自身近300度的无死角超广角世界展开！


    训练馆内的一切细节：伍利教官紧握的拳头、鲁诺绷紧的肩背肌肉、那个叫梅丽的女生瞪大的眼睛、秃鹫主人脸上不自觉的傲慢、甚至身后学员鞋底与地面摩擦的细小纹路……都以令人眩晕的清晰度，构建成动态立体空间模型！


    视觉焦点瞬间锁定秃鹫。在共享视野中，它不像是凶悍的猛禽，倒像是一个被无数数据流正在解析的结构模型。


    它的翼展3.15米、悬停高度2.2米、相对于自己的角度是正前方15度、直线距离4.8米……甚至连它每一次拍打翅膀带起的气流扰动、颈项上最细微的羽毛缝隙、那暗黄色竖瞳聚焦的方向，都被高速捕捉、分析！


    声波冲击的轨迹也如同可视化的路线，在视野中被清晰地标注出来，核心能量峰值在那声“嘶”音上被标定为+4.1单位！


    几个闪烁着微红光芒的‘点’被清晰地标记在秃鹫的关键部位，池羽根本不用思考也能知道：右翼根关节连接处是结构薄弱点、颈部左侧一处血管是能量传输节点、喙根与头骨结合处是神经中枢接口。


    旁边甚至预演了数条瞬间突袭的路径轨迹线！！！


    以上，还只是一对复眼观察到的。


    另外三只单眼，像是三盏位于不同角度的探照灯，无声地扫描着环境，提供纯粹的光强、距离、运动轨迹信息。


    它们与复眼全景完美融合，构建出极其精确的动态模型，让每一个威胁的方位、距离、运动趋势都无所遁形！


    不光如此，在这视觉共享的反馈中，池羽还能看到自身精神体拟态的每一个细节，光线在身体上形成柔和的散射，光学迷彩效果全开！


    而在这个完美的拟态之内，池羽清晰地感知到这只初生的精神体是一只冕花螳，它正收拢着接近身体两倍长度的、宛如花萼的巨大膜翅，细长如镰刀的前肢看似柔弱地抱在身前，透过“花瓣”的缝隙，冰冷地、全方位地锁定着那只秃鹫！


    就连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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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兮兮的“颤抖”，也是在钓鱼，是复眼在高速调节焦距，计算着最佳的攻击路线和致命一击的角度。


    它能打！非常能打！它甚至想在伪装状态下就发动攻击！现在就在等着宿主发出最后的命令。


    这小家伙……骨子里和他是一路货色。披着无害外皮的猎食者！


    惺惺相惜之感顿时涌上心头。失望瞬间被近乎狂热的兴奋取代。


    这反差，这伪装，这阴险狡诈的捕猎本能……简直是量身定做！


    嘶～


    什么都好，就是这共享视觉的冲击太霸道了。它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洞察力，却也伴随着剧烈的信息过载和头痛，池羽感觉自己像一台超频运转的计算机，每一个瞬间都在处理海量的数据流，脑仁几乎都被擦出了火星子。


    周围的议论声依旧窸窸窣窣，或同情或蔑视，“娇花”、“废物”的评价隐约可闻。


    没人看出这朵娇花居然只是个拟态。


    就连伍利教官都一脸惋惜的神情，摇了摇头走开。


    也好，废物就废物吧，拟态没有暴露之前，那就是个隐蔽的大杀招，可以留到关键时刻，来个一击反杀。


    【棉花糖！】池羽在意识中瞬间定名，【维持拟态。解除共享视觉。结束生物信息干扰。】他强忍着视觉信息过载带来的眩晕感，命令精神体停止发散香气。


    努力克制着反差发现带来的亢奋，池羽将肩膀塌下来，摆出深受打击的模样。


    课程结束，回到宿舍，米尔和星洲都在，池羽觉醒了一朵花的消息比他本人还快，三个室友面面相觑，不知从何说起。


    直肠子的鲁诺率先打破沉默，大手猛地拍在池羽肩上，语气真诚激动：“太好了，你也是植物系的！别听他们瞎说，花怎么了，兰花多好看，多香啊！而且你昨天怎么跟我说的？‘力量形式从来不是关键’！‘成为混乱中的支点’！‘成为天之柱’！你的兰花，以后肯定也能长成参天的生命之树，绝对能引来天使栖息，绝对！”


    肩膀被拍得生疼，池羽只觉得内心的小人疯狂捶地：傻大个，我的棉花糖才不想当树，它想的是怎么把那树上傻鸟的翅膀卸下来当零食！


    但面上，他只能配合地露出一丝苦涩又强撑的笑容，仿佛被安慰到了。


    “噗！哈哈哈哈哈！”


    米尔被“天使栖息”戳中笑点，眼泪都快出来了，指着池羽又看看鲁诺的腱子肉，“对对，说得对！圣白塔未来的向导大人预订！小羽，我看好你！等二次觉醒了精神图景成了向导，甭管是树还是花，伽锡叔叔肯定……啊！不行不行，画面太美！伽锡叔叔抱着小羽这么一朵娇花深情对视……嗷！我的眼睛，精神污染啊！”


    米尔的怪叫极具杀伤力，连星洲也忍不住跟着噗嗤笑出声。


    听着米尔肆意的调侃，池羽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仿佛不堪重负。


    内心却在笑眯眯。


    呵呵，等着吧，等我在赛场上把你们一个个……按在地上摩擦的时候，看你们还笑不笑得出来！


    这份被轻视的屈辱感，瞬间转化为了更迫切的动力，赶紧刷刷刷，让精神力早日涨到A级以上，加入校队！打比赛！用实力让所有人闭嘴！


    他渴望的，从来不是被当成娇花呵护，而是站上竞技场，在万众瞩目下，成为最耀眼的那颗星！


    “够了！”池羽猛地抬头，声音微哽，演技天衣无缝，“我出去透透气！”


    再待下去，他怕自己会忍不住笑场，或者让棉花糖给米尔那贱兮兮的脸来上一刀！


    他一把拽开门，逃也似的冲入通往室外操场的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