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佳明卸了力靠在水池边,低头盯着鞋尖,“你既然知道了,刚才怎么不当着大人们的面戳穿我?”


    “我没你那么无聊,还以为这顿饭是真心实意地道歉,没想到竟然是鸿门宴。”林夕妍冷冷乜他,“现在我倒是有点后悔刚才太给你面子了。”


    “……”他仍然没脸抬头,不敢直视林夕妍的眼睛。


    “我看到的那个人,和你爸妈说的大学前女友,不是同一个人吧?”


    “不是,”徐佳明叹了口气,“她是我上司,比我大三岁,有个儿子。”


    林夕妍反应了一下,语气略显迟疑,“你是小三?”


    “她已经离婚了,”徐佳明终于抬起头,“我和她交往了一年半,但我爸妈完全不能接受,也当从来不知道。”


    “所以呢?”林夕妍被气笑了,“你是谈到今天才知道你爸妈有多保守吗?既要又要,哪有那么好的事。”


    “还有出发前放我鸽子,也根本不是因为公司加班吧?”林夕妍双手环抱在胸前,眼神越发冷。


    “那天公司的确有事,但碰巧她儿子发烧住院,我就带着电脑去陪夜了。”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有担当,很负责任?”


    徐佳明被她说得气焰全无,越发觉得无地自容,“对不起,我应该一早就和你坦白。”


    “她知道你瞒着她还在和别人相亲吗?”林夕妍没什么耐心地打断,见徐佳明沉默,忍不住讽刺,“我真为她感到不值,你该道歉的不止我一个。”


    说完也不管徐佳明,径直离开。


    回到包厢的时候双方家长已经穿戴好,一同出来了。


    廖友娟走到林夕妍身旁,“怎么去了那么久?小徐呢?”


    “他马上来,我们先下去好了。”


    两家人又站在车前说了会儿话,林夕妍从后备厢里把买的礼物拿给徐家父母,“不知道你们喜欢什么,就随便都买了点。”


    徐母拉着林夕妍的手,有些惋惜地说:“我真的挺喜欢你的。”


    “阿姨应该对自己介绍给徐佳明的相亲对象都挺满意的,”林夕妍不着痕迹甩开她的手,语气淡淡,“但你不妨试着去了解一下他喜欢的人。”


    说这话的声音不大,但在场人刚好都能听见了。


    徐母的笑僵在脸上,廖友娟已经放弃缓和气氛,装没听到。


    “今天若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见谅,”徐佳明刚好下来,从父亲手里拿走车钥匙,向林夕妍投去一个抱歉的眼神,“也谢谢你们的礼物。”


    两家人就此分别,回去路上林夕妍开车,廖友娟和林海兴坐在后面欲言又止。


    好奇心作祟半天,廖友娟忍不住先开口,“你跟徐佳明前后脚离席,是不是出去聊什么了?”


    林海兴快被憋死了,“刚才那顿饭吃得真尴尬,好端端地你提什么前男女友。”


    “麻烦你搞清楚前后,是徐佳明含沙射影在先,”林夕妍把刚才听来的事原封不动复述了一遍,“人不可貌相。”


    后座两人听完连连咂舌,“他爸妈怎么从来没提过,有女朋友了还瞒着出来相亲,说出去太不像话了。”


    “这叫什么,”林海兴绞尽脑汁想了半天,“避雷,对,这种人这种事就应该说出来避雷。”


    廖友娟先前一直自诩和徐母关系好,这会儿彻底理亏,还有点愤愤不平,“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之前她让我撮合你们俩时那话说得可好听了,结果嘴里一句实话都没有。”


    “其实今天徐佳明说的也未必都是实话,不过跟我没关系,你们只要别再乱牵线就行了。”林夕妍不指望二老会因此彻底断绝再给她相亲的念头,但起码能先消停一阵。


    “随便你了,对方父母看来也不是省油的灯,感觉是会对儿媳挑三拣四的,可以做普通朋友但绝对不能当亲家,”林海兴难得清醒一次,“就算下次要再给你介绍人,我们也得先考察一下对方父母的人品,再考虑下一步见面。”


    “有所长进。”林夕妍深感欣慰。


    廖友娟顺着这话道:“父母只有自己的孩子是孩子,就算表面上对儿媳女婿再好,到底不是亲生的,这样想的话你不结婚也挺好的,倒是可以考虑招女婿。”


    林夕妍一脸惊诧,从后视镜里看了廖友娟好几眼,“你今天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我记得你之前说贺明朝他爸妈几乎不管他,”廖友娟不理会她的调侃,自顾自道,“这种双亲不插手的其实也可以。”


    “你们现在想明白还来得及,以后就给我找那种父母双亡,没有亲戚吃绝户的。”


    林海兴切了声,“真给你找了你又不乐意了,我们还是省省力气不操心了。待会儿路过棋牌室把我俩放下来,今天你去民宿看门。”


    林夕妍爽快答应,放下两人后哼着歌回到民宿。


    /


    画室就在隔壁,林夕妍先去拿了东西,再进院子。


    民宿房间不多,目前住的四位都是长租客,大家闲来无事经常在院子里聊天玩桌游,彼此间关系很好。


    今天林夕妍赶巧,碰上三人在围炉煮茶,招呼她过去一起坐会儿。


    “你的漫画进度怎么样了?”问话的长发女生姓陈,是个网文写手,在这住了快一年,跟林夕妍算半个同行。


    两人很聊得来,是偶尔半夜会一起在客厅赶稿的交情。


    “还卡着,但感觉快圆上了,就差那么一点灵光乍现,陈大作家有何高见?”林夕妍坐到她旁边。


    对面的长发男博主给她倒了杯茶,“能不能松弛点,怎么一来就聊工作。”


    “大王让我们别聊工作,结果自己在那拍vlog。”睡在躺椅里,戴着黑框眼镜的女生昭昭是他们之中年纪最小的,今年刚大学毕业,因为受不了家里催工作的气氛,独自用大学里的存款跑来云南旅居,也在民宿做义工和去咖啡店兼职赚点生活费。


    林夕妍这才看到叫大王的男博主胸前别了运动相机,“你之前不是出门才拍素材吗?”


    “小羊下周就走了,我们打算今晚提前给她过个生日,一起在院子里吃火锅,你就别走了。她们两个说要做蛋糕,我就拍点素材剪个视频送给她。”


    小羊原来是室内设计师,三个月前辞职后来丽江躺平休息,最近重新找到动力准备回去工作。


    林夕妍闻言凑到镜头前录了一段祝福语,随后又翻开速写本,“你们忙你们的,我随便画点。”


    几人坐在院中各忙各的,偶尔聊几句,厨房的烤箱里飘来香味,是陈作家和昭昭烤的蛋糕坯。


    时间到了,两人戴上手套将烤盘取出,大王跟在一旁随时记录。


    林夕妍就坐在原地,远远地看着三人,思考片刻低头落笔。


    厨房里不时传来“好烫”的声音,两个女生以前都没做过蛋糕,现在跟着教程做一步看一步,手忙脚乱了好一会儿才静下来。


    眼看蛋糕初见成形,外出的小羊在民宿群里发了条消息:「我马上回来啦,你们都在吗?」


    三人都在忙,林夕妍回了个在,对厨房里的三人喊:“你们再不快点,小羊就要到了。”


    她说着也不耽误手里继续画,速写本上的一张多人画也初具雏形。


    二十分钟后,蛋糕做完了放进冰箱,林夕妍的画也画完了。


    几人凑在一起看画,没注意到门口的动静。


    “苍山小筑,就是这里。”小羊指着门前挂着的木牌,对身后问路的男人说。


    男人已经跟着导航绕了几圈都没找到民宿的位置,幸好半路遇上小羊,她说她是这个民宿的租客,可以直接带他过去。


    踏进大门,男人一眼便看到院中正在低头画画的林夕妍,另有三人围在她身边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


    他摇了摇手边悬挂的风铃,扬声问:“你好,请问这里还有房间吗?”


    林夕妍正听了昭昭的建议在改画,大王替她答道:“都住满了,你去别家问问吧。”


    小羊从另一侧上楼放完东西,也走进院中,“我下周走,如果没被人提前预订掉的话会有空房间。”


    “那我能进来喝杯茶吗?”男人的目光依然落在林夕妍身上,他没急着离开,反而走了过去。


    围在林夕妍身边的三人很有眼力见,尤其陈作家深谙此道,一眼察觉出他们的关系非同寻常,给另外两人使了眼色,不声不响离开了院中。


    小羊站在门口看三人做贼似的退出来,面面相觑地做了个鬼脸。


    林夕妍最后一笔画完,想问问他人意见,不料身边人去楼空,一抬头就看见一张笑意盈盈的脸。


    贺明朝站在面前,挡住的小半光线落在他身上,怎么看都不真实。


    林夕妍拿笔的手下意识松开,笔将要掉下去的刹那贺明朝先一步握住,“画家要好好爱惜自己的工具。”


    她看着眼前的人发怔,半天没能说出话来,也没意识到他连同自己的手一起握住了。


    只感到心跳越来越快,令人有些喘不过气,视线也变得模糊。


    明明是片刻的无言,脑海中却闪过无数画面。


    旅游刚回来的时候她对爸爸说,不如祈祷贺明朝出现;和方珏聊天的时候,她说你信不信只要一句话,贺明朝就会来找你。


    但林夕妍没有祈祷,也没有给他发任何暗示的消息,贺明朝还是出现了。


    如此突然,毫无征兆,就像在西园寺偶遇的那天。


    见林夕妍迟迟不说话,贺明朝看了眼她手里的画,又继续问:“既然没有空房间,那你的画室还缺人体模特吗?不如考虑一下我。”


    她用指甲掐了一下手心,重新收好笔,后知后觉地将贺明朝的手拂开,手背上残留的是温暖真切的触感。


    林夕妍终于回过神来,想问贺明朝为什么会来,可话到嘴边就改了口,“我对模特要求很严格的,你能接受吗?”


    “那就给我个机会,试一次。”他直视她的眼睛,装得沉着冷静,可声音却在微微颤抖,语气里藏着一丝恳求。


    贺明朝自以为做好了一切准备,抵达丽江的第二天就租了房子,从酒店搬出来安顿好。


    又去租了车,花几天时间熟悉周边环境。


    终于觉得时机成熟,能够泰然自若地出现在她面前。


    他希望此时此刻的自己在林夕妍眼中依然是那个面对任何事情都游刃有余的贺明朝。


    而事实上,在他决定不顾一切来云南找她的那一刻起,他这个人就与理智无关了。


    林夕妍仰着头,仿佛看到了八年前刚认识时还很青涩的,甚至有点莽撞,却又格外勇敢的贺明朝。


    她唇角不受控制地扬起,语调也透着笑意,“看在你这么坚持的份上,那就跟我来吧。”


    所谓非礼勿听,非礼勿言,在门口的四人都很自觉地收声,只用眼神交流。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谁又能克制住八卦的心,彼此都心照不宣地悄悄竖起耳朵。


    对于写网文的陈作家来说,此刻更是一个收集素材的好时机。


    听到林夕妍的话,见他们要走,陈作家咳了一声,“别走太久,记得来吃晚饭,还有更重要的事。”


    大王对着贺明朝挥挥手算是打招呼,“反正就在隔壁,你也一起来。”


    贺明朝大大方方应下,跟着林夕妍去了隔壁的画室。


    /


    画室是林夕妍毕业一年后着手装修的,每一处设计都是她和设计师反复沟通才呈现的效果。


    那时候他们还没分手,林夕妍跟着贺明朝到处飞,只能拜托父母在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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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监工。


    后来好不容易从南极安全回来,林夕妍想带贺明朝一起见证完工的画室。


    可时至今日,他才第一次踏进这间小院,看到她倾注心血布置的地方。


    画室做了挑高,天气好时光线透过房子周围的树木从巨大的四面玻璃窗照射进来,光影斑驳,满室通透。


    室内空间开阔,进门的大客厅没有专门的分区,正中间一张三米长可以升降的工作台,一眼看过去桌上被电子屏占满。


    平时林夕妍用数位板更多,随手画只是日常爱好,后面零散放着的几个画架更是落了灰许久没用过。


    四角沿墙摆了一排胡桃木柜,每一层都被各种画册、画笔塞满。


    进门就能将整间屋子的布局尽收眼底,贺明朝却走了一圈仔细观察。


    画室很干净,那些放着不常用的工具的柜子也被打扫得一尘不染。


    “你先坐,我去泡茶。”里面还有厨房和卫生间,能够满足生活需求。


    贺明朝在沙发坐下,目光落到一旁转角的楼梯上,“楼上是干什么的?”


    “一般午休我懒得回家就在楼上睡,或者有时候画到很晚就直接住在这。”


    楼上是个斜角阁楼,采光明亮,但对睡觉来说就过于刺眼,即便装了百叶窗,林夕妍也习惯戴眼罩。


    不一会儿,林夕妍切了碟橙子,端着茶盘过来。


    “你怎么会来?”她还是问了这个问题。


    “我苏州跟的那个组过段时间要来云南拍宣传片,我正好没事,就先来替他们探探路。我想着反正来都来了,刚好也顺路,就来看看你。而且我们认识这么久我都没来过,也没见过你父母。”


    说来有点不可思议,尽管两人之前谈了五年恋爱,但他们都只在视频里见过对方父母。


    林夕妍知道他父母的情况,双方也没到谈婚论嫁的地步,所以既没提过要见他父母,也没想过带他见自己的父母。


    如今贺明朝悔之已晚,他的双亲靠不住,林夕妍又不在乎,只能凭自己多上心。


    这么简单的道理,他竟然到现在才想明白。


    “我爸妈打牌去了,估计晚上才回来呢,见不见有什么所谓。”


    他们什么关系,贺明朝又以什么身份见她父母呢?


    林夕妍不去想贺明朝说这话的缘由,只是如实告诉他见不到,也没必要。


    “没关系,我今天也没做好准备,空着手来不合适,等下次他们都在,我再请他们吃饭。”贺明朝装作没听懂林夕妍的意思,只说下次。


    “下次?”她咬了一瓣橙子,酸得直皱眉,“你打算在这待很久吗?”


    “嗯,租了个房子。”


    “啊?”林夕妍感觉牙齿都在发软,“什么时候的事?”


    贺明朝现在开窍了,他做了什么就应该全部告诉林夕妍,他本就是为她而来的。


    “在你回来的那天,我也买了晚上的机票,第二天就去租了房子。”


    “等等,”林夕妍想到那天贺明朝给她发的挂满画的客厅照片,“是你说的那个家吗?”


    “对,在古城附近,你哪天空了可以来玩。”


    “一个月多少钱啊?”


    “三千的二居室,包水电物业费。”


    林夕妍很想看看他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你不如问我租,八百块一个月,熟人还能打九折。”


    “我有想过,但网上看你们民宿已经订完了,刚才再问一遍也还是满房。”


    “民宿是没房间,但就算我画室整租给你都不要三千,你是嫌钱多烧得慌吗?”林夕妍只是替深感他肉痛,随口一说而已。


    没想到贺明朝一点不客气,语气认真得不像在开玩笑,“也可以啊,正好你的画室租给我当工作室,合租也行。不然我当你的模特,你让我借住阁楼。”


    “想得挺美,我还没答应要你呢,”她下巴一抬,“躺那边地毯上去,我先找找角度试下姿势。”


    贺明朝毫无怨言,脱了鞋踩上去:“要摆什么动作?”


    “平躺,右脚曲起来。”林夕妍搬了个画架过来,坐在凳子上盯着他左看右看,显然对这个姿势并不满意。


    沉吟片刻,她走到地毯前单膝跪下,思考该如何表达自己漫画结尾的剧情,“假如你被求而不得的爱人掐住脖子按倒在地,身体的本能反应会是什么?”


    “为什么会求而不得?只是我爱她,她却一点不爱我吗?”他单手撑起上半身坐起来,另一只手拽着林夕妍的手放到自己的脖子上,“假设她非要我死,那如果她下手很重的话我不会挣扎,如果不够用力,我会再帮她一把。”


    他脖子上跳动的脉搏一下又一下有力地撞击在林夕妍掌心,她甩了一下没能挣开。


    “比如现在,你可以试着收紧,观察我的表情。”


    这句话像带有蛊惑的引导,林夕妍没有再把手松开,反而身体往前倾倒,顺势将他按在地毯上,垂落的长发扫过他胸口。


    贺明朝往后仰躺,双手握住她纤细的手臂,“按照前面的剧情推测,你的女主此刻应该是抱着同归于尽的决心殊死一搏,而反派根本没打算活着,但也不想女主和他一起死。所以对峙的场景中是你下死手,而我任你处置。”


    “你看了前面的内容?”林夕妍听到他一本正经的分析不禁愣住,本就没力道的手彻底松开,只是手腕仍旧被他拽着。


    “难道只允许你视奸前男友的朋友圈和其他社交平台,却不允许我从前女友的漫画里揣测她的思想吗?”


    林夕妍分明是从上位的视角俯视着贺明朝,却在听到这话的瞬间如同被看穿般一丝.不挂,脸噌地红到耳后。


    她愤愤抽回手,欲盖弥彰地瞪着他气急败坏,“谁视奸你,少自作多情揣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