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识

作品:《你应着流星来到我身边

    『我的流星都是顺流,但当遇到你,这一切都开始逆流。』


    ‘哐当’一声。


    玻璃的碎裂声炸响,惊得走廊上的人都默默离远了些。


    “让他走!翅膀硬了,死外面得了,敢跟老子顶嘴。”一道暴躁粗犷的叫骂声压过了外面叽叽喳喳的交谈声。


    周围谈话声落在那间叫骂的病房门前的少年耳中。


    “哎呦,这都是这周第几次了?第四次了吧?”


    “可不是嘛?也不知道这家人咋了,一直骂这个小孩。”


    “哎,听说是这小孩叛逆不听话,再怎么说那也是他老子,他怎么能顶嘴呢?”


    “就是啊。”


    谭阳星站在一间病房门口前,听着耳边的话语,僵硬的站着,不知所措,进退两难。他不过是来探望奶奶的,怎么就撞破了一场兵荒马乱。


    就在刚才,他在护士站那里打听了下自家奶奶所在的病房,他是第一次来,不熟悉,结果刚走过来,就被一个横冲直撞的愣头青撞到了墙上。


    还记得大概二十分钟前。


    谭阳星从电梯出来直奔护士站,看到有两位凑头正聊的热火朝天的美女,像两只兴奋的小麻雀,不好意思的打断她们:“你好美女姐姐,你知道最近有一位得心衰竭,六十五岁姓林的老太太住在哪间病房吗?”


    因着被打断聊天,两位护士的脾气也不太好,扬眸扫视了谭阳星一眼。


    但就这一眼,让两位护士姐姐直接恋爱,骤然噤声,随即红了脸颊。


    印入眼帘的,是一个阳光感的小帅哥,其实也谈不上很帅,但因着这个人特有的由内向外的气质,给人的感觉就很舒服。


    一头微卷的青丝,其样貌并不是很突出,但脸部线条柔和,脸颊有点肉感,圆润的眼型,眼尾微垂,显得很乖,鸦翅般扑闪的睫毛,高挺的鼻梁,微微发粉的嘴唇,泛着光泽。


    给人的第一印象,就像是特别听话的三好学生,事实上他也确实是,感觉像是还没有满十五岁的初中生,干净的像一张未染墨的纸。


    戴着奶白色的八角帽,脖颈上挂着一副耳机,身穿一件纯白T恤,外面套着一件蓝白格子衬衫,纯白休闲裤,脚踩小白鞋,背着斜挎包,包边挂着一串叮铃作响的风铃,巴掌大,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提着果篮,妥妥未经世事的小朋友。


    “向...向着那边一直走就到了。”


    谭阳星朝那边看了看,随后转回脑袋,对着面前像刚出世的猴子似的护士点头道谢离开。


    “啊啊啊,好有礼貌,要是是我弟弟的话我能高兴的上房揭瓦,阴暗扭曲爬行,飞进丛林里荡树藤!”


    “我也是!”


    谭阳星没有计较那两位护士刚才接待他的语气,毕竟是自己打扰了人家,语气不好很正常。


    顺着两位护士指出来的方向前进,走了大概八十多米的时候。


    攸然间,右手边的病房门,猛的被人从里面拽开,冲出来一位青年。


    大概跑的急,来不及刹车,直直撞上了谭阳星,两人一同碰到了墙上。


    “沃德法特!”谭阳星猝不及防,被撞到墙上,感觉自己的骨架子都要散了,疼的他眼前发黑,果篮脱手,水果滚落一地。


    因为谭阳星是垫着下面的那个,所以他受到的伤害要比上面这人多,还要承受这人的重量,差点将他血条压没。


    他想起来,但重要的是身上这人就像晕过去了似的。


    他费力抬眼望去,从他这个角度只能看到这个人的发旋,乌黑的碎发遮挡在眼前,显得出几分忧郁,黑发下是根根分明的睫毛,此时闭着眼,平添几分乖巧,但却因为紧锁着的眉头,而打破了这份乖巧。


    就在这时病房里走出一位面容略显沧桑的妇人。


    她看见躺在地上的两人,‘哎呦’一声,连忙去扶谭阳星身上那位,但谭阳星觉得他好像才是更需要被看的那位。


    “繁衍,快起来,你撞的人了。”


    就在那位妇人的手即将碰到的时候,身上那人像是才反应过来一般,‘啪’的一声,将那只手重重拍开,迅速起身。


    “不用你操心,你们就和你们的好女儿过去吧!”他声音沙哑,带着濒临崩溃的戾气。


    他撑起身子,甚至没看谭阳星一眼,只留给母亲一个冰冷的背影,随后跌跌撞撞跑走,谭阳星抽出一缕视线看去,背影有点落荒而逃。


    妇人的手僵在半空,看着青年消失的方向,怔了片刻,才恍然回神,连忙弯腰去扶还坐在地上的谭阳星。


    “孩子,你没事吧?对不起啊,我儿子他…他不是故意的,你伤到哪儿了?”妇人语气焦急,带着歉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谭阳星借着妇人的力道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胳膊和后背,虽然撞得生疼,但感觉骨头应该没事。


    “阿姨,我没事,就是撞了一下,您别担心。”


    他摆摆手,努力挤出一个让长辈安心的笑容。


    尽管因这无妄之灾而很窝火,但他的教养让他无法对着一位伤心的妇人泄露怨气。


    突然病房内传出一道狰狞的怒吼:“那个小兔崽子人呢?反了天了,看我不打死他!”


    妇人的脸色白了白,对着病房方向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对谭阳星投去一个更加愧疚的眼神,低声道:“快走吧孩子,真对不起。”


    谭阳星不是爱凑热闹的性格,也知道此刻不宜多问,便点点头:“阿姨,那我先走了,您…也别太着急——”


    他话还没说完,病房里又传出声响,眼前的妇人立马转头走开。谭阳星就这样尴尬的在那里,默默的捡起了掉落一地的水果。


    直到周围的吵闹声都被那一声怒吼压下后,他才慢慢转身,随后头也不回的离开。


    找到了奶奶所在的病房,敲门三下,听到回应后推门而入。


    “阳星来啦?快来让奶奶看看,哎哟,长高了!”


    “奶奶,您身体好点了吗?”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床边,将手里的果篮放在桌子上,扶着老人坐下。


    “我好得很,你爸妈就是乱花钱,我身体硬朗着呢。”


    “那可不行,身体不舒服就要说,不能硬撑——”


    “就是,阳星说得对。”爷爷从门外走进来,笑着接话。


    隔壁床的老人看着这一幕,满脸羡慕:“谭老太太,你真是好福气啊,有这么孝顺的孙子,老伴又贴心,偷着乐吧你。”


    “哈哈哈,是啊。”


    谭阳星陪爷爷奶奶聊了一个多小时,眼看时间不早,便起身告辞。


    走出病房门,关上门后,他深吸了口气,果然还是不太适合和他们交流。


    之后便顺着来时的路,向回走。


    经过安全通道时,一道带着回响音效的打火机啪嗒声在入口处响起。


    医院的消毒水气味几乎盖不住曾繁衍身上的烟味。


    他靠在消防通道冰凉的墙壁上,指尖的猩红明灭不定。入口处传来那个男人的咆哮,隔着层层水泥,依旧清晰得刺耳——“让他死在外面好了!”


    曾繁衍闭上眼,深吸一口烟,肺叶灼痛。再睁眼时,他撞进了一双清澈的眸子里。


    是那个被他撞到的‘乖学生’。


    楼梯口,双手紧握着挎包肩带的少年似乎被吓到了,微微睁大眼睛。那人穿着一身干净的蓝白衣衫,头发微卷,看起来像只受惊的绵羊。


    曾繁衍烦躁地掐灭烟,扯出一个带着戾气的笑:“怎么,来看笑话的?”


    少年却没被吓退,反而往前一步,从口袋里摸出一颗从奶奶那里顺的水果糖,包装纸在昏暗光线下闪着细碎的光。


    “抽烟对身体不好。”少年把糖递过来,声音很轻,“这个……或许甜一点。”


    曾繁衍愣住。他看着那颗糖,又看看少年干净的眼睛,突然觉得自己的愤怒和狼狈都无所遁形。


    “多管闲事。”他挥开少年的手,糖果滚落在地。他大步离开,却在转角处不自觉地回头——


    少年正弯腰捡起那颗糖,小心地擦干净,放回了口袋。


    他感到心咯噔一下,想要倒退回去,但理智告诉他不能回去,使劲掐了下自己,才将这股不适压下离去。


    谭阳星在被撞掉糖果后心底默念,不要就不要,发那么大的火干嘛?吃炸药了?


    将糖果装进包里后,也跟着走了出去。结果就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他旋即纳闷,这人怎么走的那么快,这也没有两分钟吧?咋就消失了呢?消失的他。


    思考了一会儿人是怎么消失的之后,想不出来就不想了。


    等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黄昏了,橘黄色的阳光洒下,给耸立的楼群增添了几分魅力。


    谭阳星从住院部走出,夏末炙热的阳光扑面而来,与医院内部的冷气形成鲜明对比,侧头看着太阳逐渐落下,他眯了眯眼,视线却被不远处花坛边的一个熟悉身影吸引。


    他蹲在花坛边缘,背对着医院大门,高大的身躯蜷缩在一起,肩膀微微耸动,手里夹着一根烟,烟雾在炽热的空气中袅袅上升,带着一种与周遭明媚格格不入的颓唐。


    谭阳星脚步顿了顿。他本该直接离开,毕竟无妄之灾挨了一下,对方态度还那么差,他现在想起来还有点火气。


    再说他不是那种一而再再而三找骂的人。


    没准人家这么丢脸的事,也不想让人看见,他也不想去找那不痛快。


    可不知怎的,看着那个孤寂的背影,他又想起奶奶隔壁床老人羡慕的话语,想起自己家庭虽普通却温馨的日常,再对比刚才病房里传出的怒吼和妇人无力的悲伤……


    鬼使神差地,谭阳星摸了摸自己的斜挎包,从里面拿出一包未开封的纸巾,又掏出刚刚被打落的水果糖。


    他走上前,在距离那人几步远的地方停下。


    “喂,”他出声,声音在安静的黄昏时刻显得有些突兀。


    蹲着的身影猛地一僵,但没有抬头。


    谭阳星把纸巾和那颗包装鲜艳的水果糖放在他旁边的花坛边缘。“擦擦吧。还有,糖是甜的,或许…能让你感觉好点。”他顿了顿,补充道,“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别蹲在这儿晒太阳了,小心头晕。”


    说完,他也不等对方回应,像是完成了一件任务般,快步走向马路对面。他能感觉到背后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如芒在背,但他没有回头。


    走到公交站,刚好来了一辆车。谭阳星投币上车,在靠窗的位置坐下。车子启动,他透过车窗望向花坛那边,那个身影依旧蹲在那里,但似乎…正低着头,看着花坛边缘的那包纸巾和那颗糖。


    他忽的觉得自己有些蠢,闲的没事干凑上去干嘛?


    烦躁的从兜里掏出手机。


    点开微信就见自家母亲给自己发的信息。


    貌美如花:阳星,你回来了没有啊?会来的时候记得帮我买瓶酱油,家里没酱油了。


    阳刚之气:知道了,我正在公交车上。


    貌美如花:行看到了就好,我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小酥肉。


    看到家里有自己爱吃的,谭阳星瞬间觉得今天一天的苦难都是值得的。


    就连背上的痛,都淡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