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白色的LED灯投射在透亮的落地窗上，折射出一道道冷锐的暗芒。


    蒋捷坐在办公位上，悄悄瞥了一眼徐云鹭：“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你打算怎么做？”


    蒋捷抬手点了点自己的电脑屏幕，徐云鹭偏头看了一眼，随后瞪大双眼：“你要辞职？”


    “如果我不是这家公司的员工，就可以随意离开了。”


    徐云鹭对此持怀疑态度，她的视线在蒋捷格式工整的辞职信上停了一瞬，忽然道：“没想到蒋老师还会写辞职信，我之前在网上看到，好多人听说蒋老师是富二代，还以为您没有正式进入职场，没想到处理职场问题竟然这么得心应手。”


    蒋捷：“做演员必要的社交也并不简单。”


    徐云鹭看向蒋捷嘴角勉强上扬：“我就是觉得捷哥这样的家世，父母竟然愿意支持捷哥做演员，让捷哥自己出来历练很难得啊。”


    “好奇捷哥的父母是什么样的，要是能见一面就好了，捷哥跟父母的关系一定很好吧。”


    徐云鹭刻意亲切讨好，蒋捷眉头微皱，敷衍道：“以后有机会吧……”


    徐云鹭的形象在他心中再次变差，他不知道面对镜头，徐云鹭为什么莫名其貌把话题扯到自己的家庭背景上，很没有分寸。


    蒋捷的眼眸留出一丝厌烦，转过头继续完成手上的辞职信。


    徐云鹭看着蒋捷的侧脸，男人唇抿成一条线，鼻梁高挺，衬得整张脸越发瘦削，不笑的时候看起来有些冷酷，让人难以靠近。


    徐云鹭有些懊恼。


    她知道自己太着急了，好不容易这期节目两人单独被分到一组，关系却没有任何推进，蒋捷对她的印象愈来愈糟，她担心节目录制结束后，没有这种好机会了。


    好烦……


    徐云鹭揉揉头发，觉得自己被迫讨好蒋捷，她才是最委屈的那一个好不好？


    终于，蒋捷把手里的辞职信晚上好，正准备发送给人事部，谁知前台的职员忽然跑了过来，叫了蒋捷的名字。


    蒋捷抬眼看过去：“有事吗？”


    职员道：“有人找你，打了公司的电话。”


    蒋捷问：“谁？”


    职员：“说是你的妻子。”


    安松意？


    蒋捷起身往前台走去。


    她不是有自己的联系方式吗？


    为什么不给自己的手机打电话，反而打到公司？


    蒋捷靠在前台白色的柜子前，拿起红色的座机，迟疑了一瞬才道：“松意？”


    “蒋捷。”


    公司几台蓝牙音响竟然同步放出座机里的声音。


    蒋捷倏地抬起头，没来及询问这到底是情况，注意力便被电话那头的安松意吸引。


    “我有话想跟你说。”


    安松意的语气很轻很软，像春日晃动的柳枝，又像冬日温和的暖阳。两人恋爱时，松意就爱用这种语气称呼他，每一次，蒋捷都觉得心里的某个角落轰然塌陷，变得软绵、甜腻。


    可安松意至少已经好几年没有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过话了。


    “什、什么？”蒋捷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干涩。


    “你还记得我以前在《云巅之音》唱的最后一首歌吗？”


    安松意从退赛后，就再没有在蒋捷面前提过《云巅之音》，蒋捷也心照不宣地沉默，这还是头一次，她主动提起……


    蒋捷一手拿着电话，一手撑着前台的桌子，抬头盯着天花板上的白炽灯，冰冷的白光几乎穿透他的肌理，照清他内里自私庸俗的灵魂，安松意的梦是因为他被毁的，他很清楚，但从来不愿意承认，现在当着直播间观众的面，当着节目组的面突然这件事是要做什么呢？


    想到他们的对话同步给了所有人。


    蒋捷的心猛地被人拽起，悬在了高空。


    不过，他还是清楚地记着安松意最后一次在舞台上唱的那首歌。


    蒋捷惴惴不安地试探：“五、五色花？”


    “对。”对面的女人仿佛笑了一下，话语间带着舒展的笑意和气音，“怎么了，你很紧张？”


    蒋捷喉结滚动，背后浮出点点汗意。


    不知是心虚还是恐惧。


    他知道这首歌对安松意有很深的意义，可为什么突然现在提起？


    她到底要做什么？


    听清通话内容的徐云鹭停下手中的工作，好奇地走到公司前台，这次，没有人再阻拦她。


    “我只是想告诉你……”安松意听了一瞬，才道，“这首歌其实是为你写的。”


    “什么？”蒋捷的心跳也停了一瞬，才回过神来，满脸不可置信。


    “我们在一起七年了，七年时间很长，但对于一辈子而言却很短，我想，未来的每一个七年，我们都能继续坚定地选择彼此，好吗？”安松意柔声道。


    “你、你说真的？”


    蒋捷眼眸微微颤动，紧抿着唇，一只手无措地抬起，手掌握紧又松开，最后用力抓住前台一株绿萝的叶子。


    “你觉得我在骗你？”安松意反问。


    蒋捷僵站在原地，手指紧握着手机，眼底泛起淡淡的水花，胸口涨得满满的，下意识屏住呼吸，“我以为，这么多年，你早就对我……”


    未说完的话被安松意打断。


    “这么多年，我对你，每时每刻还是充满悸动，连我自己也不敢相信。”安松意语气带上几分少女的羞怯，“你、不会嫌弃我吧？”


    蒋捷脱口而出，话语急切：“当然不会！”


    远处的徐云鹭震惊地看着这一幕，她以为这两人没多少感情了呢……


    蒋捷的表情看起来不像是演的。


    唉！


    她低头叹气，难不成也会有褚真那个疯子无法达成的吗？


    “太好了。”安松意欣喜道，“那就让我为你弹唱这首《五色花》吧。”


    蒋捷语气哽咽，几乎快要哭出来，点点头：“好。”


    吉他清亮的旋律在空旷的办公室响起，所有人都停下动作。


    安松意坐在沙发的一角，怀里抱了个吉他坐在沙发的角落，南珊靠坐在一边，帮安松意拿着电话放着她耳畔。


    电话只是摆设。


    安松意身上，以及吉他上都配备了节目组提前准备好的收音设备，无论是直播间的观众，还是公司、学校都能准确接收到安松意这里的声音。


    纤细的手指在吉他上跳跃，动作娴熟，仿佛提前演练过千百遍。


    褚真坐在沙发对面，看向对面的女人。


    女人眼捷低垂，淡淡的光晕洒在她的脸上，苍白的脸颊流露出几分脆弱。


    唇瓣轻启，歌词在唇齿间流转，随着节奏缓缓跳出，像一个个灵动的精灵，扇动翅膀，在屋内翩牵起舞。


    “不愿就此枯败


    黑雾迷住眼睛


    荆棘扎进血肉


    价值连城的宝珠束至高台


    光芒刺眼


    照亮漆黑冰冷的夜


    照亮我的落魄和卑劣”


    安松意嗓音干净温柔，却带着独属于她的悲伤。


    那样独特。


    那样珍贵。


    安松意当初就靠着这样的嗓音，以素人的身份成功闯进《云巅之音》的决赛。


    南珊看着安松意，眼底是不甘，是认命。


    如果当初不退赛，她会是冠军吗？


    会吗……


    复杂的情绪在脑中交织拉扯。


    上天对安松意未免太过仁慈。


    歌声依旧。


    “从高台窃取


    不要放手不要离开


    房间逼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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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倾家荡产


    铺满鲜红的鹅绒


    只为留下你”


    吉他的声音逐渐加快，变得越发刺耳，音符互相拉扯纠缠，带着冰冷的寒意，让人瞬间陷入冰天雪地间，无措又迷茫，风吹动破败的披风，猎猎作响。


    蒋捷手忽然一松。


    一片绿萝叶飘然落地。


    他的视线落在远处，逐渐失焦，越过雪白的墙壁，深入深深的回忆。


    他很早就从南珊那里了解过，《五色花》的曲安松意高二就写好了的，那个时候他们刚认识不久，词是大学两人确定关系后，才填好的。


    直到大学毕业参加《云巅之音》时，安松意才一次当众唱这首歌。


    真的是为自己写的吗？


    他不敢想象。


    当年，松意在全国最热的一档歌唱节目里当众唱了特意为自己写的歌。


    他却……几乎折断了松意的梦想……


    他真的错了吗？


    蒋捷的眼眶湿润，落下懊悔的泪。


    安松意悲伤的歌声应景地响起：


    “夺目的光引来盗匪


    三天后


    我的尸体被丢至野外


    怀里仍抱着那枚宝珠


    我不愿就此枯败”


    最后一个音符轰然坠地，带来意犹未尽之感。


    全场寂静一片。


    蒲少利站在一旁，猛地转头看向褚真，当着镜头也无法压抑自己的惊叹：“卧槽！”


    褚真却只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安松意，眼底浓云翻滚，仿佛暴雨将至。


    蒲少利坐在沙发侧边，抬手拍了拍褚真的肩膀：“怎么回事，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


    褚真眼睛一眯，轻嗤出声：“《五色花》是给蒋捷写的？”


    蒲少利不解：“怎么了？”


    褚真：“让人觉得滑稽。”


    蒲少利暗暗吐槽褚真就是嫉妒，刚想翻个白眼，电光石火间，他猛地低头朝褚真的膝盖看去，上面放着一个手机，直播间依然开着，上面弹幕疯狂滚动。


    【安松意居然这么会唱歌，我惊了！！！】


    【身为安松意的前粉丝，我表示，几年过去了，松意的唱功依旧啊啊啊啊啊啊，她重来都没有放弃唱歌，当年那些骂她为了家庭自甘堕落放弃事业的黑粉都滚出来道歉！】


    【呃呃呃，节目当众给蒋捷告白唱歌，这不还是恋爱脑？】


    【卧槽！蒋捷和安松意好感人，真夫妻就是好磕！】


    【听松意的歌声听晕了！】


    【不过，褚真的话什么意思啊，听着好让人不适，人家夫妻感情好唱首歌都不行吗？】


    【褚真感觉好傲慢。】


    褚真也看到了弹幕，撇了撇嘴角，拿起手机，对上自己的脸。


    一旁的蒲少利吓了一跳，起身离远了些，生怕这家伙做出什么惊人之举，波及到自己。


    弹幕却一改之前吐槽褚真的画风，开始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别靠这么近，我害羞。】


    【这张脸……性格差一点也可以接受的啦~】


    【不懂，褚哥哥哪里性格差了？】


    褚真嘴角弯了弯，笑容肆意张扬，抬手调转摄像头对准对面。


    屏幕里的画面放大又调小，最后聚焦在安松意的脸上。


    女人放下吉他，接过南珊手上的手机。


    弹幕在问。


    【褚真要做什么？】


    安松意察觉到对面的动静，抬眸看了一眼，就见褚真拿着手机对着自己，她不明所以地眨了下眼。


    褚真偏过头，看向镜头后的安松意，挑了下眉，朝直播间的观众讥讽道：“让我们一起见证一下，这对夫妻到底有多恩爱？”


    闻言，远处的安松意轻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