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晚舟沉默。


    她抬眸看了元一善一眼。


    意思很明显，不去姜尽寒是不是就死了。


    元一善传音：他不会有事的，有事的是这些修士。虽不知道魔尊在做什么，但他若对这些人出手，他们一个都活不下来。


    元一善又道：我不是要你去救尊上，这些修士大多无辜，在尊上惹下罪孽之前，你去控制住他。


    何晚舟垂眸。


    怎么又给她上高度了？


    元一善理解错了，她没想救姜尽寒，其实要是他死在这里，于她而言就结束了。


    何晚舟抿嘴，嘴角微微下垂。


    而且，她也没有这个本事控制住他。元一善太高看她了。


    元一善催促：晚舟！


    何晚舟叹气，点了点头，趁众人关注雾内动静时，视死如归一头闯进黑雾中。


    雾气自动在她身后合拢，身前纷纷让出道来。


    “好高级。”何晚舟惊叹，“全自动门帘？”


    她手伸到哪，雾就让到哪，居然真的不伤她。


    合着姜尽寒的魔气还能自动识别魔族，给自己人开道。


    可惜这里只有自己一只魔，不然就可以让其他人来了。


    玩了一会，何晚舟振作起来，黑雾散尽，百花楼在她眼前缓缓出现。


    这座楼比白天看见时高了一倍。它简直像春日竹笋，一夜抽条，却破烂不堪，摇摇欲坠。


    百花楼一半漆黑，一半明亮。


    “轰隆”


    有什么东西破窗而出，砸烂墙壁，同碎砖狠狠摔在何晚舟脚下。


    何晚舟定睛一看，吓得不轻。


    地上爬着一个赤/裸的人！


    什么啊？这是什么啊？


    姜尽寒这个王八犊子到底在干嘛！


    更惊悚的是，那个光溜溜的人，一看见她就像是看见了救世主，扒着她的腿不放。


    “找到了，找到了！”那人痛哭流涕，满脸感动，“我找到了她了，魔尊大人。”


    何晚舟恶寒地想要踢开她，后者却死死抱住，不肯放一点。


    她无奈，若有所感，抬头迎上姜尽寒的目光。


    他立于高台，俯瞰何晚舟，袍袖飞扬，一身杀气。


    眼睛不似往日黢黑，像黑夜里，被血浸透的发光狼眼。


    何晚舟有种掉头想跑的冲动。


    可姜尽寒动作更快。


    他纵身从高塔跃下，无声潜入黑夜，再度出现已在何晚舟眼前。


    魔气甩开四周爬行的一切生物，唯有塔内嘈杂，哀嚎不止。


    那座塔被拆得千疮百孔，看起来快倒了，可里面的人一个也不敢出来，甚至外面的人还挣扎着爬了进去。


    姜尽寒用力抱住何晚舟。


    “我居然把你留在这种地方。”


    他说。


    何晚舟还没来得及说话，脖子一痛，姜尽寒低头咬住了她。


    锋利的牙齿几乎立刻划开她皮肉，血瞬时流出，何晚舟眼前一黑，腿有些发软。


    她心脏狂跳，脑子很乱。


    我要被姜尽寒吃掉了。她想。


    魔气顺着血管涌入体内，何晚舟失了力气半倚在姜尽寒怀中，只被动承受，无反抗之力。


    “他们居然妄图用这种下流手段侮辱我们。”


    姜尽寒半环住何晚舟，不再用牙咬她，轻轻吮去她脖上血液。


    “杀了他们，好不好。”


    他话音未落，塔上燃起熊熊火焰，红得发黑，炙烤魂灵，映红整片天空。


    无数双手从火焰伸出，正如何晚舟初来魔界那个夜晚的牢笼。


    “不好。”何晚舟颤栗，柔软舌尖流连在她颈上伤口，不仅不痛，反倒叫她酥了半边。


    她发抖：“你不能再杀人了。”


    “是么。”


    何晚舟感觉到他尖牙，快速补充：“你现在杀了他们，所有人只会说你滥杀无辜，你得留着他们。”


    “我并不需要清白。”


    “我需要是我需要。”何晚舟倒吸一口凉气，“啊！姜尽寒你别咬！把他们丢给青云宗，我们，我们回去。”


    魔火瞬熄，百花楼重归黑暗。姜尽寒抱起何晚舟，走入叠宙术中。


    他们回到了青云宗住处。


    何晚舟本该松口气。可不知为何，她反而更喘不上气。


    她感觉到了比方才更大的危险。


    他们已经回来有一段时间。姜尽寒散去魔气，重新用禁术封住他自己，成为‘废人’。


    他唇边鲜血逸散，滴在何晚舟皮肤上，冰冷，潮湿。


    何晚舟倒没有害怕他受伤。


    真正让她害怕的，是姜尽寒。


    月光中，他的眼睛灼灼有光，盯着她，亮得可怕。


    何晚舟是个成年人。她看得懂。


    他打横抱着自己，在黑暗里站了很久。


    何晚舟听见了他略急促的呼吸。


    过了一会，姜尽寒轻轻将何晚舟搁在床上，接着将她翻过去，让她背对他跪着，挑开她的腰封。


    衣衫顺着肩头往两边滑落，月光洒在她圆润肩头，却在颤抖。


    姜尽寒从背后慢慢环抱住她。


    何晚舟道：“姜尽寒，如果你再继续，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姜尽寒微僵：“为何。你心跳很快，你分明就喜欢……”


    “不喜欢。”何晚舟转身，眼神冷淡。


    姜尽寒难以置信地退后。


    “我不喜欢，那不是喜欢的心跳，那只能证明我觉得讨厌，厌恶，恶心！”


    何晚舟眼睛很大，泪流满面：“你不能这么对我！你不能这么做！”


    “为何？他们……”


    “因为我们不是，怎么，你想让我们变成嫖/客和妓/女的关系是吗？”


    “我不是。”姜尽寒拉起何晚舟的手，靠在他胸口。


    何晚舟感觉到了他胸口撞动的心。她流着泪大笑：“这能证明什么？姜尽寒，这什么都证明不了！”


    “这只能证明你今夜看见了些东西，生出了野兽的冲动，仅此而已！”


    “……”


    何晚舟：“别忘了，姜尽寒，你是一头魔！你没有心也没有感情！”


    姜尽寒的脸色慢慢变冷。


    他说：“要不要听一听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什么？”何晚舟抓起旁边的枕头丢进他怀里，“这不是你告诉我的？”


    “怎么？你不是不会骗人吗？现在你想反悔？”


    姜尽寒：“你听……”


    “我不听！”何晚舟拉起衣服，崩溃道，“我不要听！自从来到你们这里，没有一个好人，不是骗子就是疯子！”


    “我每天都要活得提心吊胆！我好累啊我真的好累啊！你要不然给我个痛快杀了我好不好，不要让我不死不活，也不要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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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天掰着手指算自己还能活几天好不好？”


    何晚舟抬腿踩在他肩上，将他踢下床。


    “你们这一群野兽！蔑视生命践踏灵魂现在还要玩弄我的尊严！你杀了我吧！你……”


    敲门声打断了何晚舟的哭述。


    她立刻收声看向姜尽寒。


    姜尽寒坐在地上，还有些怔。


    无奈，何晚舟起身去开门，却被人按住。


    姜尽寒弯腰勾好她衣带：“我去。”


    门外是有些狼狈的青云宗掌门。他身后站着一群高阶修士，正虎视眈眈地看着他。


    青云宗掌门：“听闻你病了，我们来看看。”


    姜尽寒并不让身位：“半夜？”


    “百花楼的事情，你应该听你夫人说过了吧？”青云宗掌门道。


    眼看姜尽寒要说话，何晚舟裹住姜尽寒的披风，三两步跑出门，探头道：“谁来了？发生什么了？”


    “哦。夫人也在这。”


    青云宗掌门话未说完，姜尽寒眸色微寒：“我夫人与你何干，离远点。”


    青云掌门脸色微僵：“你夫人方才还在百花楼，怎么突然又回来了。”


    “我觉得没意思啊。”何晚舟说，“那里黑漆漆的一团，什么都看不见，我和元大哥说了就回来了。”


    青云掌门：“你撒谎！有人看见你进了魔雾！”


    “你胡说八道！”何晚舟据理力争，“那黑雾那么厉害，我进去不得化成水？谁傻谁进去！”


    青云掌门：“那你回来这么快做什么！”


    “与你何干。”姜尽寒冷声。


    何晚舟拉住他，握住他的手，转头看向青云掌门，不悦道：“我回来找我夫君，做什么还要与你交代？你们青云宗还要管人家夫妻之事吗？”


    青云众人脸色各异。


    等他们的视线都朝着何晚舟投来，她才反应过来这些人都想歪了。


    她此刻衣冠不整，气得脸色通红，满脸泪痕，鞋子也还没穿……


    不能想，再想社死。


    旁边还有个欲求不满的姜尽寒抬袖挡住她，不耐烦道：“可以滚了吗？”


    青云宗没有拦他们的理由。


    眼看姜尽寒要关门，青云宗掌门跺脚，用剑鞘卡住门：“今夜我青云宗设局请姜尽寒入瓮，无数精英折毁，如果是魔尊，此刻身上一定有伤——我刚刚看见你胸口处有红斑。”


    姜尽寒转头反问他什么意思。


    青云宗掌门咬牙：“我要验伤，否则你就是魔尊姜尽寒！”


    他身后，不少修士亮出了法器。


    姜尽寒脸色越来越差。他捏拳，捏了一半，何晚舟扑进他怀里，扯开他衣襟，露出他胸膛。


    月光下，他皓白皮肤上确实有一块淤青。


    只是那淤青形状明显，分明是个脚印。


    修仙界众人震惊。


    姜尽寒冷着脸将衣服拢好，低头不悦看着何晚舟。


    何晚舟脸红得发烫，声如蚊吟：“那个，这个只是我们夫妻之间的小情趣，有，有什么问题吗？”


    修仙界众人大震惊。


    青云掌门梦游似地回去了。


    关上门，何晚舟松了口气，沉下脸：“我还没原谅你，但现在不想骂人了，你今天晚上给我睡地板，我们分开睡。”


    何晚舟本来只是怄气，没想到他真听话睡了地板。


    她睡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