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晚舟舔舔唇：“尊上，操控多累，我这么聪明，一日三餐给你安排得多好，要是你把我做成傀儡，以后可就没有这么称心如意了。”


    姜尽寒依旧一副去死脸。


    何晚舟又温声：“要是我被做成傀儡，我不如去死掉。”


    软的不行，只好威胁了。


    反正她目前这条命对姜尽寒来说还有点用处。


    果然，姜尽寒眸光松动：“哦？”


    何晚舟趁热打铁：“对，要我成了傀儡，那不如麻烦尊上杀掉我，反正我活不成。”


    姜尽寒面上阴霾尽散，揉了揉何晚舟的头发，堪称温柔。


    他道：“蠢。”


    蠢也苟活了这么多天。


    观他神色，危机暂时解除，何晚舟放心地靠回他胸口。


    姜尽寒捏住她后颈，命令道：“早点好起来。”


    何晚舟大病后，很快哄好自己，重新营业——与其躺在床上唉声叹气，不如早点爬起来给魔尊下毒。


    说不定瞎猫撞上死耗子，姜尽寒真被她给毒死，她还能再苟活几年。


    喵授才宣布何晚舟病好，元一善就立刻找个理由将他们带下山，去了百花楼。


    百花楼这个名字乍一听，何晚舟以为是花楼或者青楼之流，却没想到真是个花市。


    上百座花棚搭在山坡上，中心围绕一座高塔，塔外有青云宗的人把守，据说里面放着奇珍花卉，不对外开放。


    何晚舟将手搭在眉间，迎着阳光眯眼看那座高塔：“元大哥，你真没去过这里？”


    “没有。”元一善道，“我对花卉不感兴趣，不过素心确实很喜欢鲜花。”


    他面露怀念：“以前我案台总会摆着一支含露花束，迎春夏荷秋菊冬梅，惯不重样。”


    何晚舟默默退到姜尽寒身侧，用他挡住了元一善脸上的幸福。


    “太令人妒忌了。”何晚舟扯着姜尽寒衣袖，挡住自己的脸，“感觉吃了一万个柠檬。”


    姜尽寒道：“他也说了，是从前。”


    元一善的脸‘咔嚓’裂了。


    何晚舟给姜尽寒竖了个倒着的拇指：“您太会说话了。”


    姜尽寒冷哼一声，不置一词。


    “她还活着。”元一善道，“至少她还活着。”


    他握紧坠在腰间的同心佩，依旧能感觉到对方的气息游动。


    何晚舟羡慕地看着元一善奔入人群。


    她也很想跟元一善一起找人，可一来她法术低微确实帮不上忙，二来姜尽寒不肯放过她。


    “你说有十几个人盯着我们。”何晚舟四顾，“可我一个也没看见。”


    “不信我。”


    姜尽寒眼看又要恼，何晚舟忙道：“怎么会？”


    想了想，何晚舟补充道：“不过你不是不能用魔力？”


    姜尽寒嗤笑：“不用魔力，难道对付不了这些废物？”


    何晚舟默。


    她拉住清姬是对的，清姬直接对上姜尽寒根本没有胜算。


    这也是青云掌门和樊情分明知道姜尽寒身份，却都没选择动手的原因。


    在没有找到足够多的盟友前，谁都不想先对姜尽寒出手。


    何晚舟又扬起笑，快步跟在了姜尽寒身后。


    元一善寻妻心切，并不和他们一路，喵授守在青云宗，姜尽寒厌烦人多处，越走人烟越稀少，逐渐离开百花楼，去了一处长满野花的小坡。


    “甩掉了那些麻烦。”姜尽寒松开何晚舟的衣袖，放慢了脚步。


    他抖了抖衣袍，随地坐下。


    被一路拖着左拐右拐，气还没喘匀的何晚舟坐在他身边，从储物袋里掏出案桌，摆了一桌点心和一壶女儿红。


    “魔界酿的酒都被你喝完了，这里没酿酒的条件，你就凑合喝点。”


    姜尽寒看都不看，将女儿红扫开：“不喝。”


    何晚舟忙接住，放回储物袋里：“不喝就不喝嘛，别乱扔，好歹花了我两颗灵石，你不喝我可以留给自己喝的。”


    姜尽寒觑她一眼：“灵石不够？”


    “够了够了。”何晚舟盘腿，“够了也不要浪费嘛。”


    将各色点心给姜尽寒介绍一遍，何晚舟趴在桌上，笑眯眯地看着他吃。


    这顿点心她没下毒。青云宗明显来者不善，说不定这里会有埋伏，作为队伍里的最强战力，这时候姜尽寒不能倒。


    虽然何晚舟心知，樊情给她的毒药并没有什么鬼用。


    清姬告密后，何晚舟没有质问樊情。她现在只是个弱鸡，和谁翻脸都不合适。


    不如让樊情和姜尽寒斗起来，她渔翁得利后再跑路。


    想到这，何晚舟笑出了声。


    她察觉后立刻抿唇，抬眸姜尽寒正咬着糕点看她。


    他慢条斯理地吃完，冷声：“想谁？”


    何晚舟感觉不妙，小声：“没有啊，没有想谁。”


    姜尽寒手指用力，糕点哧哧掉粉：“元一善？”


    何晚舟连连摇头。


    姜尽寒将手搭在案桌上，轻轻一落就是五个指印：“喵授？”


    何晚舟忙说不是。


    姜尽寒面透霜色，越来越危险，眼见着是要翻天的表情：“还有人？”


    何晚舟抱住他胳膊，快速说道：“我在想前几天徐凡死得太轻松，在想尊上你救场及时真是太酷辣！”


    “嗯。”姜尽寒重归平静地咬着糕点，吃完后才道，“便宜他。”


    何晚舟顺着气，又见姜尽寒盯向她，眼有寒芒。


    她心再次提起。


    谁料姜尽寒哼道：“我不吃辣，一点都不要加。”


    何晚舟虽不知好端端的他为什么说这个，但大喜：“不加，绝对不加。”


    姜尽寒：“也不许给元一善加。”


    何晚舟保证：“不给他吃。”


    姜尽寒闻言，心满意足。


    何晚舟大喘一口气。


    目前来说，姜尽寒还是非常好哄。


    虽说善变，但似乎没有什么事是加一点蜂蜜解决不了的。


    待到姜尽寒吃完，收掉桌子，何晚舟已经给她自己编了个花环。


    这块坡长了不少野花，但大约离花市较近的缘故，珍稀仙花居然也不少，挑挑拣拣足够凑出一只花环。


    何晚舟将它编在头发里，歪头问姜尽寒：“好看吗？”


    姜尽寒问她，与往日有何区别？


    何晚舟撇嘴，并不想与他计较。


    这位魔尊，生着张倾倒众生的脸，常年披一件黑袍，头发从来不束，从头到尾配饰只有腰带，若在魔宫，更是连鞋都不愿穿。


    只能说，审美几乎没有，从来也不打扮，白瞎一张好脸。


    她这边心里把姜尽寒怼了一万遍，那边态度极好地问他：“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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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过了，尊上您还有什么想做？”


    姜尽寒不答。


    他以肘着地，支起一条腿，身体半仰，神思微憩。


    清风拂过，掠过他满头白丝，成片野草为之倾倒。


    “听闻修仙界花蝶繁多，为何此处一只也无。”他忽然侧头问何晚舟。


    何晚舟有些出神，被他此言问住，微微一愣。


    她慌乱别开脸，放眼望去，确实只有鲜花，并无蝴蝶，难免显得孤寂。


    就像姜尽寒，眼里从来没有旁人，正如从来没有旁人真正接纳过他。


    至少何晚舟没在谁那里听过他的好话。


    可笑魔没有情感，他大约也是感觉不到孤单的。


    想了想，何晚舟挽指作蝴蝶从花间飞起，顺着姜尽寒的头发攀至他头顶，又掠过他眉间眼前，浅笑着道：“看，姜尽寒，是蝴蝶！”


    她掐着手指扇动，仿佛是真的蝴蝶在飞。


    姜尽寒瞳孔微张。他抓住何晚舟手腕，在她错愕中贴近他心口。


    他说：“嗯，抓住了。”


    何晚舟心中巨震，仰头看他。


    草地如同水波漾漾，掀起花瓣纷纷扬扬，落在何晚舟眼前肩头。


    她看见姜尽寒眼里完完整整倒映出一个她。


    而对方眼底平静，并无波澜。


    何晚舟垂眸，缩起手指，想拽回自己的手：“别装了，这里没有旁人。”


    姜尽寒抓着她手腕没有松。


    何晚舟用力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够了，别演了，这里没有观众。”


    她站起身，抖掉自己身上的落花。


    深呼吸一口气，何晚舟平静了呼吸，认真对姜尽寒道：“以后在没人的地方，请不要这样，对我对你都不好。”


    说完，她掉头就想跑，被姜尽寒的衣袍绊了一脚。


    踢开他长袍，她落荒而逃。


    姜尽寒眼看她跑远，低头怔怔看自己心口，伸手按了上去。


    繁花烂漫，四周悄悄又寂静。


    他仰头，轰然倒地，望向蔚蓝天空。


    掌下起伏，是平息不了的心跳。


    “喜欢。”


    他说。


    何晚舟一路下坡，冲进人群里。


    姜尽寒不是好人，可他从来没对自己下过手。


    他做的恶全都是从旁人口中听说的，她至今觉得未必可信。


    所以她没有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不，不对，她从没对他动过心。


    姜尽寒的脸生得太美，自己每次看见都会发怔，这是脑子的反射，不是她的。


    人都会对美的东西向往，她也不例外。


    再者，来魔界这么久，每次生死危机都是姜尽寒救她，所以她会出现一点依赖的情感，也再正常不过。


    是的，她不喜欢姜尽寒。


    许许多多的因素构成了现在的这个局面，她不能被错觉左右。


    退一万步说，就算喜欢又怎么样。


    她要活下去。


    她和姜尽寒只能活一个。


    “姐姐。”


    何晚舟回神，低头见一只小团子扯着她衣袖摇摆：“姐姐我和我爹娘走散了，你能不能帮帮我？”


    “让他滚。”


    姜尽寒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


    他面色不虞：“你还想为你莫名其妙的善意付出多少次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