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麻辣烫的棚子下面端着打包好的麻辣烫离开那个拥挤的街道口，一道明亮的红色和白色的光照亮了人行道上面的砖块，转着圈圈的LED灯光图案在地上缓慢转动，两个人顺着灯光抬起头。


    是肯德基。


    姜青杳这才想起来离开那家麻辣烫没多久就是肯德基的店面，早几年也算是比较早的在老城区出现的一家肯德基店铺了。那个时候要吃肯德基一般都是考试成绩不错，叶知舟才会带着香喷喷的牛皮纸袋背着手出现在家门口，然后笑眯眯地问她“猜猜有什么”，但是她的鼻子早就知道了。


    “想吃吗？”沈佩淑看姜青杳仰着头看着肯德基店铺上面的LED灯光发呆的样子，问道。


    “我想吃。”没等姜青杳讷讷地开口回答，沈佩淑就直接了断地说，然后拉着姜青杳的手进门。


    一进门，暖烘烘的带着炸鸡香味的暖气就包裹住两个人。店铺一楼已经坐满了人，暖色调的灯光照耀着这座两层楼的店面，孩童在游乐设施一角的欢呼声不断，姜青杳仿佛一下子被拉回以前。


    和记忆里的肯德基一点没有变。


    两三条排着长队的队伍快要蔓延到店铺的大门口，沈佩淑牵着姜青杳的手走到比较短一点的队伍末尾，然后仰着头看着挂在顶上的点菜牌子问：“你想吃点什么？要不要点点甜品？”


    姜青杳感受到沈佩淑手心温热的温度，有些讷讷地扭头看向站在自己一旁，比自己高许多的沈佩淑的身影——很多个以前的时刻，也是这样有一个比自己高高的人牵着她的手询问吃点什么。


    “薯条。”姜青杳抿了抿唇，说道。


    “再点两个甜筒怎么样？”沈佩淑又继续问。


    “嗯，可以。”姜青杳点点头。


    队伍很快就排到了沈佩淑和姜青杳两个人那里，在沈佩淑说出要的两份大份薯条和两个甜筒后，姜青杳本以为就这样结束了，没想到沈佩淑继续说：“麻烦给多一点番茄酱，谢谢。”


    盖着宣传单的餐盘很快就铺满了两份大份薯条和店员一把抓起来的番茄酱酱包，两份蛋筒在冷饮机的制作挤压下成功盖造了两个旋转的懒羊羊头顶，沈佩淑和姜青杳忙接过手去接。


    “走吧，我们去找座位。”沈佩淑说着，但是没有大步往前走，而是时刻看着姜青杳。


    她知道姜青杳有些胆小，在人多的场合会比较恐慌，所以沈佩淑保持着和姜青杳平行的距离。


    一楼是没有座位了，沈佩淑就端着餐盘，姜青杳拿着两份甜筒，这样走到二楼。


    不过二楼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比较隐私一点的座位已经被占据光了，只剩下一条长长的餐桌，两侧坐落着吧台那样的长脚凳。沈佩淑看了看，发现还有两个连着的座位，赶忙走过去占位。


    沈佩淑刚将东西放下，就发现一个白色的“团子”一屁股坐在了自己旁边，定睛一看是姜青杳。


    “给！”姜青杳坐在座位上后，就伸手把甜筒递给沈佩淑，另一只手拿着的甜筒已经尝了几口。


    “谢谢。”沈佩淑笑笑，接过了甜筒，拿在手里后也赶忙咬了一口，怕化掉的冰淇淋水掉落。


    坐在座位上的两个人将甜筒吃掉后就开始拆一次性筷子的包装打开还尚有余温的麻辣烫准备开吃，一些素菜在冒着星星点点的红油的汤里被动搅动着，麻辣烫的香味在薯条的香气下蔓延开来。


    和家里煮的大锅炖的素菜不同，这个街边麻辣烫的味道更加香辣，热腾腾的气息带着胡椒的辛香，在吃下冰淇淋甜筒后一边吃麻辣烫里的素菜一边喝辛辣的汤十分地满足暖胃的需求。


    “好好吃。”沈佩淑又端起碗喝下两小口麻辣烫的汤底，说道。


    “好吃就好！这家麻辣烫的米酒也很好喝，暖糊糊的，”姜青杳笑着说，将插了吸管的米酒喝了几口，甜滋滋的带着浓稠的桂花香和黑芝麻甜腻的米酒就润开了有些辛辣的舌头，“很甜喔。”


    听到姜青杳的话，沈佩淑又将吸管的塑封袋拆开，插入米酒杯子里，猛喝了一口。


    她有些怕辣，甜但是没有那种劣质糖精的甜就滋润了被辣得有些喘气的沈佩淑。和以往在饭馆里最后上的甜点桂花米酒确实不太一样，这里的米酒更加的清，但是又不是水那样的清，也没有饭馆里加得多多的小小的糯米汤圆小丸子，而是一些漂浮的漂亮的黑芝麻和细小的桂花碎瓣。


    “嗯，也好好喝。”沈佩淑点点头，眼睛亮亮地扭头看向姜青杳。


    只是沈佩淑没想到就几秒的功夫没有看姜青杳，姜青杳手里的米酒已经喝完了。


    “你……”沈佩淑有些目瞪口呆，她虽然在信里看到过说姜青杳吃东西很快记得注意她不要被噎到，但是也没有想到喝东西也会这么地迅速，“你吃东西太快了呀，大脑还没反应过来胃饱了。”


    “还好吧，”姜青杳眨了眨眼睛，“我这次吃饭算是比较慢的捏。”


    “……”沈佩淑无言，不过还好姜青杳不会吃烫的东西那么快，不会得相关的癌症，“好吧。”


    吃过了麻辣烫、喝过了米酒，姜青杳和沈佩淑又开始啃啃啃炸薯条。


    将多给的那几包番茄酱酱包撕开，然后用力挤光它们，让它们流淌在铺着宣传单的餐盘上，两个人就开始蘸着番茄酱吃着炸的脆酥酥的薯条。金黄色的薯条在暖色调的灯光下显得澄澄的，每一根薯条都长长的，最短的也有她们的食指那么长，蘸着鲜红的番茄酱带着酸甜的味道将它们吞掉。


    酥脆脆的薯条也很快就被姜青杳和沈佩淑吃掉，两个人坐在长长的米黄色餐桌上托腮看着还剩下的、最早前买的红薯发愣，属实是吃的有点多了有点消化不了这个剩下的红薯了。


    “吃不下的话就先提着带走吧？我们边走边消食？”姜青杳提出建议，问道。


    “也好，那我们走吧。”沈佩淑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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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起红薯的塑料袋就下了高脚凳。


    顺着拥挤的、有些窄小的台阶，两个人小心翼翼扶着楼梯的阶梯扶手缓缓下楼。


    推开了肯德基的玻璃大门，萧瑟的冷风袭来，姜青杳和沈佩淑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感觉身上原本包裹着自己的薯条和炸鸡的香味都被浓烈的冷风吹散了，两个人便又你挨着我我挨着你这样走着。棉白色的羽绒服又和蓬松的咖色羽绒服紧紧地依偎在一起，你贴着我、我贴着你。


    沈佩淑很少有这样的体验。


    其实开始姜青杳紧紧挨着她的时候，她是有些不太习惯的。


    有些别扭，像是心脏痒痒得被打了卷儿的绿叶扫过，又像是毛衣穿反了有些刺挠得扎得脖子难受，更像是许多时刻空位缺席的友谊突然像是气球“嘭”地一下饱胀在自己身边，自己身上的无措。


    但是姜青杳身上香香的。


    姜青杳身上混杂着沐浴露洗发水的香气，又有着她们今晚一同去过的地方所经历的红薯的香甜、麻辣烫的辛辣、薯条的酥脆、还有甜筒的冰甜。两个人紧紧靠在一起的时候，这些味道就带着她们今晚一同经历过的事件回放，告诉沈佩淑——她和姜青杳确确实实的是朋友了。


    沈佩淑垂眸，看着比自己矮一点的姜青杳，发现姜青杳的头发像是跃动的水母跳动着，免不了的，她抿了抿唇淡淡地笑笑——原来这样就是朋友之间的亲昵，和亲情之间的亲昵是完全不同的。


    在没有遇到姜青杳之前，沈佩淑觉得人或许只需要亲情就够了，更多的羁绊的产生会带来更多不安、不确定的因素。也至于收到那封泛黄的、厚厚的像是装着八九十年代的工薪的信时，她看到那些强行压覆在自己身上的“使命感”是厌恶、憎恨、唾弃的，她并不想去当什么“救世主”。


    但就是这样一个让她默默厌恶了一年多的人，活生生出现在了自己面前，然后又这样漫不经心地敲开了自己冰封已久的心房，像是跃动的水母小美美一样在海洋里唱起缤纷美丽动听的歌谣。


    “姜青杳。”沈佩淑眨了眨眼睛，还在思考自己要不要说出那些肉麻腻歪的话。


    “嗯？怎么捏？”姜青杳微微扬起头，笑着看向沈佩淑白皙洁净的脸，笑起来的时候牙套两边的橡皮筋也跟着绽开。配上姜青杳有些带着鼻音的笑语，沈佩淑笑笑：“我很高兴能够和你做朋友。”


    可惜街边的二元店的声响过大，姜青杳听到断断续续的话，有些不解地扶了扶眼镜框：“咩啊？”毕竟在姜青杳她的耳朵里，听到的可是——“我……惊喜！惊喜！全场二元大甩卖！朋友！”


    看着姜青杳这样不解的模样，沈佩淑眼底的笑意藏不住，牵着姜青杳挪到人少的地方，然后两个人停顿在亮盏盏的像是月亮一样的路灯下面，微微弯腰俯身附耳在姜青杳的耳边大声说——


    “我说，我真的、真的很高兴，很高兴能够和你成为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