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她什么时候能醒？”君泊淮急切地问道。


    “以她的身体素质已经差不多了，再等等吧。”


    三个月后，梁集在医药谷门口又看到了君泊淮，停下了脚步。


    “我说兄弟，你天天往这跑干什么？搞的旁边其他宗门的女修也总来医药谷门口转。人醒了我能不通知你吗？”


    君泊淮抿了抿唇，没有解释：“还没有醒吗？不是说差不多了？”


    “师父说是心病，不好醒，准备用沂梦草催眠一下，估计难。”


    梁集也十分感慨，之前他只知道修真界的医师有钱，如今才对这事有了实感。


    要搁别的地方，不说有没有能力处理伤口，就是那两处几乎致命伤的恢复都要倾家荡产，之后哪怕醒了也被后遗症折磨地不成样子。


    哪能像这样，在所有方法都行不通的时候，还用极品药草进行催眠。


    一时也不知道温止到底是幸运还是倒霉。


    “哎，君泊淮，我师父非说是她救的你，真的假的？”梁集笑着拱了拱他的肩膀。


    君泊淮沉默着点了点头，扭头向外走，却被梁集叫住了。


    “钟献他们听说你在秘境带回来个人，找我打听呢。你怎么想的？”


    君泊淮脚步顿住：“不要说。”


    梁集上下抛着手中的瓷瓶，向他走近，开玩笑道。


    “我是问你们的关系。不会是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吧。那可不是报恩，是报仇。”


    君泊淮偏头看他，梁集一双眼睛看起来很单纯，脸也那种看似听话专一的模样，只是不知为什么，感觉他心眼子多。


    “管好你自己，元婴三阶了吗？”


    梁集也不在意：“我才十七，算快的了，再者提，我又不像你们一样打打杀杀，也不需要这么高的修为。”


    君泊淮懒得再和他说，这也是他少和他们一起出去的原因，有点聊不下去。


    见君泊淮离开，梁集的笑也慢慢收敛下来，蹲在棵树旁放了一块糖，看蚂蚁们慢慢把它搬走。


    钟献他们问个毛线球，这几个月他都没有出去过，除了君泊淮一个外人都见不到，老头像疯了一样整天研究这个研究那个，陪着他的人也就只有温止。


    其实也不算陪，死了一样躺着。


    他干脆就把之前出去疯攒下来的功课，全部搬到了药室，一边照看温止，一边学习。


    其实温止不需要照看，他只是太无聊了而已。不过这样也不错，与他们一起出去也没什么玩的。


    “梁集！”谷内传来王客沉的吼声。


    “干什么！我在做功课！”他朝传来声音的方向喊道。


    “把你的一堆白纸从药室拿走！”王客沉怒了。


    梁集有些尴尬地站起来，朝谷内喊：“知道了。”


    等到梁集赶到时，发现自己的空白功课都已经被药人拿出了药室。


    屋中一股晕乎乎的浓烈药草味，仿佛被扔入熬药炉里一起泡入味了。


    “师父，你在干什么？”他绕过那些空白功课，蹭到王客沉旁边。


    “催眠。”王客沉将他推远了点，“你尽量屏住呼吸，别一会你先晕了。”


    梁集本质上还是一个很乖的好少年，哦了一声，站在旁边。


    他没问这个方法到底奏不奏效，有时医治也讲求一个运。


    尽人事听天命。


    温止在地府中走了很久很久，周围漆黑一片，她有点累了，将道服卷起来蹲在地上。


    她要干什么啊？


    温止忘记了。


    她只休息了一小会儿，又慢慢站起来，继续向前走。


    地上渐渐出现了水，她将衣服边拉起来，避免弄脏衣服，她喜欢干干爽爽的感觉。


    鞋子有些湿了，黏着脚，踩在地面上发出青蛙一样滑稽的声音，温止本来准备用法术将它烘干，突然间又迷茫了。


    为什么要用法术呢？法术是什么？


    她一手扯着衣服，将鞋脱下来，拿到另一个手中，继续向前走着。


    鞋都湿了，为什么还要脱呢？她也想不明白，但想到了，她也就这样做了。


    温止就这样赤脚摸黑走着，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一直走到脚底出现刺痛。


    她蹲下来摸了一下自己的脚底板，好像出血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感到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好像会疼才能对自己的躯体拥有真正的掌控，她才是一个完完整整的人。


    她将还湿着的鞋放在旁边，将修仙服放了下来。


    墨黑色的修仙服与黑夜融为一体，底端慢慢被水打湿，有点重，她本来在跳舞，但不知道为什么，手中多了把剑。


    几乎出于本能，温柔的舞步变成了凌厉的剑步，锋利的剑刃划过之前衣边花一样摆过的地方，发出呼啸的破风声。


    前进，后退，没有节奏，没有观众。


    她很疼，却很自由。


    脚下流动的水慢慢发出淡淡的荧光，一粒粒微小的生物鱼一样游动，汇聚成银河般的瑰丽色彩，随着她的动作聚拢散开。


    清爽的风将衣服下摆吹起来，吹着她的脚踝，有点冷，又有点痒。


    她感觉自己好像飞了起来，所有人看着她，无数双眼睛从水底朝她看来，密密麻麻。


    心脏猛地跳停一瞬，她睁开眼睛，所有蓝色荧光消失，手中的剑也不见了。


    天上悬浮着透明的灵魂，她看着自己脚上的那双鞋，突然跑了起来。


    她跑过奈何桥，跑过之前卖孟婆汤的地方，跑过清风茶馆的门前……


    终于，她跑到了尽头，停下了脚步。


    那是一群人，有男有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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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们笑着对她张开双手。


    站在最中间的是一个很高的男人，他只微微弯了弯唇角，是一种收敛的上位感和自信。


    他张了张嘴，说了三个字。


    温止没有听清，也没有注意看，因为她突然发现旁边都是她认识的人，孟湘停，邱白，魏疏桦，柳渊……


    这到底是哪里？


    她浑身出了一身冷汗，掉头向回跑，她不敢回头，明明并不想哭却控制不住地流泪。


    这到底是哪里？


    这他妈到底是哪里啊！


    后面的东西并没有追上来，她跑了很久很久，突然，一脚踏了空，她咬着牙给自己正了骨，发现有人追上来了。


    她忍着泪继续跑着，看到了一扇亮着的门，后面的人慢慢变近，温止向后看了一眼，颤抖着打开了门。


    几乎是开门的瞬间，无数白色带着光亮的蝴蝶从门中向外飞来，后面跟着的人群慢慢消失变得透明，一只手从门内伸出抓住她的手，将她拽入了门中。


    ————


    “你就这么相信邱白吗？”青临宗掌门郑豫有些恨铁不成钢。


    “温止，你今年二十二，却已是宗师九阶，最多半年便能步入半神。在此之前最快成为半神的还是萧丞，二十五岁。”


    “承台湖作为玄天门圣地，若出事自会有长老去处理，萧丞他们难道会坐视不管？”


    他转过身，似乎是叹了口气：“他们若是管不了，你去了也是送死。”


    温止站在原地，思绪混乱，小白花并不是随便开玩笑的人，他既然开了口，就代表之后可能发生的情况比预想的恶劣，只是，这样——


    她后退一步，闭上眼睛，深深鞠了一躬。


    “抱歉师尊。”


    她自认愧对师尊的教诲，也不敢看师尊失望的眼睛。


    她必须要去，万一就差她呢？


    邱白说承台湖会出现大祸，她能躲掉，孟湘婷能躲掉吗？承台湖周围的百姓能躲掉吗？


    不能。


    面前师尊沉默着没有说话，就当她以为自己要用投机取巧的办法偷偷溜出去时，他开口了。


    “认定了就坚持去做，必要时不用太过顾忌宗门颜面，性命比面子重要，事情处理地干净些，之后青临宗还要你挑大梁。”


    温止感觉自己好像有点感冒了，鼻子酸酸的，眼睛也有点疼。


    她保持着这个姿势，并未起身。她怕现在的样子被师尊看到，也怕看到师尊后失去决然的勇气。


    “是，师尊。”


    周围安静地令人惶恐，脚步声渐渐远去，温止听到师尊离开的声音，直起腰站了起来，仰着头眨了眨有点干红的眼睛，之后在神像面前跪了下去，双手合十。


    她温止在这里保证，她一定会回来的。


    所有人都会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