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家医馆正准备关门落锁的时候，听到了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秦老爹立马停下手上的动作，屋内叶母已经先他一步冲了出来。


    知府大人听说有救命的丹药，遣人快马加鞭的去叶家医馆传了话。骑马而来的官差勒停了红鬃马，急刹之下，马儿嘶叫着高抬前面的一双腿，官差按住身侧的刀，翻身下马。


    叶老爹朝长街之后望了一下，见只有他一人，立马拱手问道：“陈捕头，我女儿怎么样了？”


    陈捕头站定后说道：“叶姑娘说找到救王员外的方法了。”


    叶老爹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激动的和叶母抱在一起，“太好了，女儿没事了。”


    陈捕头接下来的表述又给了叶夫叶母当头一击，直至马蹄声走远，两人才回过神来。叶母问叶老爹何时得了解百毒的灵丹妙药，为何不早些拿出来救女儿于水火之中，叶老爷摸着脑袋细细回忆了一下，不曾记得有这档子事，心中不免又生出了担忧。


    “这孩子在打什么注意，既没这救命药，明早可如何交差啊。”叶母紧紧攥着叶老爹的袖子，泪眼婆娑的问着。


    “这样，我今晚再看看古书典籍，或许能找到方法，明日一早，我便带上家中所有解毒的药丸上王府去，就是拼了我这条老命，我也不会让咱女儿有事的。”


    医馆落锁之后，叶夫叶母忙碌的声影未曾停下，叶母搜罗出所有的瓶瓶罐罐，把解读的弹药分门别类的摆放。叶老爹翻出许多医书堆在案头，蜡烛灭了一根又燃气一根，烛泪一层叠一层。


    另一边，王府已经迎来夜幕，叶挽秋提着灯笼自凉亭回了房间，刚步入院中就看见厢房的门开着，房间内早已经燃起了蜡烛，灯火通明，照的庭院中也是亮堂堂的。


    门口站着的丫鬟一看见她就冲房里喊去：“小姐，叶姑娘回来了！”


    也不知道王静静来此等了多久，应声而出，跑到叶挽秋身前，激动的握住她提灯笼的手。


    “我已经听知府大人说了，我爹明天就能好过来了对吗？”


    叶挽秋弯了弯眉眼，“嘁，敢喝我的药了，现在不怕我下毒了？。”


    王静静小脸瞬间羞怯通红，“先前是我心急如焚乱了分寸，这两日你的所作所为我也看在眼里了，只要你救活我爹，以后就是我王家的救命恩人。”


    叶挽秋本来挺厌烦这不长脑子的娇娇大小姐，但念在至纯孝心，也觉人之常情了。


    “救命恩人可不敢当，救死扶伤为医者本分，我不过是做了分内之事，你记得给结账给诊费就行。”


    得了喜讯的王静静当夜守在床前时兴奋不已，月上柳梢头还没有睡意。方管家端了碗酒酿圆子，语气充满宠溺：“小姐，可别熬坏了身子，晚上都没见你吃什么东西，您多少吃点，才好熬过这漫漫长夜，我也在这和您一起守着。”


    方管家来王府已经十五年了，王静静五岁时就由他带了，儿时陪她最多的是他。他写的一手好字，算是她半个启蒙先生，闲暇之时曾教她读书写字，自己再坏的脾气他都温声应对，对任何人都是礼貌有加。王静静十分的信任和依赖他，几乎已经当做自己的家人了。


    入口的酒酿圆子还是那么好吃，口中的温度唤醒了温暖的记忆。


    王员外和王静静虽说生活在一个府上，却少有父女温馨的时刻，他醉心于温柔乡，几乎不怎么管这唯一的独女。王静静儿时得不到父爱，只有方管家温暖了她的童年，不管她多嚣张跋扈多么无理取闹，都替她遮掩处理好一切残局，像一个父亲一样替她撑起天。


    她常常觉得是府中的姨娘抢了她的父亲，为此她经常针对那些姨娘，给他们使绊子，久了王员外也会对她生出一些厌烦，呵斥几句。受伤之余，是方管家端着酒酿圆子不厌其烦的安慰自己，那时候王静静就经常想，要是方管家是她的父亲该多好。


    饱食思酣睡，精力消耗殆尽，张静静昏昏欲睡，眼睛不受控制的闭上，两眼一黑就笔直的倒在了床上。


    藏在衣柜中的知府大人睡意早无，惊呆了双眼，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后背也渗出了一层冷汗。他这个角度，从衣柜的缝隙看去，正是方管家温和的脸，脸上还挂着的笑容，在此刻却变得诡异，烛火的光影打在他的脸上，更衬得阴森。


    此时已近子时，整个王府都进入了梦乡，房间中静的能听见针掉在地上的声音。


    方管家敛了笑容，从袖间掏出一把匕首，匕首映出的脸上一半明一半暗，一滴晶莹的泪珠滴到了匕首上，喃喃道：“小环，阿兄这就给你报仇。”


    方管家毫无征兆的朝王员外刺去，电光火石之间，一身青衣从房梁上一跃而下，苏逢春从天而降，他反手一挡就推开了方管家的手，方管家被突如其来的阻力逼的退至桌边。


    他抬手还要再前进时，原本已经昏迷的王静静突然跳起来发怒。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爹待你不薄！”


    方管家眼中闪出一丝诧异，下意识看了下那碗酒酿圆子，“你没晕？”


    “她当然没晕，不过是将计就计罢了。”房间的门吱呀一声，被叶挽秋从外推开了，跟着一起的是秦姨娘和几个官差，官差涌入后纷纷抽出自己的刀对准了方管家。知府大人如见救星，这才从衣柜中哆哆嗦嗦的出来，躲在了苏逢春的身后。


    方管家突然想起来那个香炉，香炉中还在飘着屡屡青烟，原来这并不是所谓的安神香，是提神的解药啊。


    方管家看着这一屋子的人，闭眼昂头，落下两行清泪。


    “老方，我真想不到，害我的人，会你是。”


    王员外开了他的枯嗓，像是锯子在锯枯木枝的声音，担的上一句呕哑嘲哳难为听。消瘦一大圈的王员外，已经自己撑着手缓缓的坐起来，这一行为更加激发了方管家的恨意。


    方管家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握紧的双手因错误姿势被被手中匕首划出鲜血也没不知痛楚，腥红的一双眼饱含泪珠，死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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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盯着王员外，恨意滔天。


    “你竟然没死！你怎么能不死！”他无视了房间所有人，像头困兽一样不管不顾的往床边冲去，心中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杀了王员外。


    叶挽秋和方管家打过交道，在她的印象中，方管家一直是个很好的长辈，贴心细致，待人礼貌，毫无富贵人家的刁奴恶习。叶挽秋有些难受，这样一个温和的老人，被逼成了儒雅的疯子，他甚至连匕首都不会捏，定然是有苦难说，被逼无奈。


    方管家的动作吓得知府和王静静四处乱窜，知府一边躲一边呼喊着就地正法，持刀的官差顷刻间就围了上来。


    叶挽秋不忍方管家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去，急得上前拿自己的身体挡，伸着手阻拦锋利的刀，“先别杀他！”


    众多刀贴上来的时候，叶挽秋闭上了眼向后缩去，祈求有人能听见她的话，停止攻击。


    这句话显然只有苏逢春听见了，叶挽秋感觉发间一松，一头瀑布黑发倾泻散开，披在了背上，挽发的簪子没了。


    “咻”的一阵破风声从耳边擦过，碰撞到匕首发出"叮"的声音，格外清亮透彻。同时叶挽秋感觉一阵风从自己身前扫过，随之而来是撞在一起的刀鸣声铮铮作响。


    她好奇的睁开眼，眼前的刀刃全部卸下掉落在地，官差也都东倒西歪，哀声一片，有的在揉屁股，有的揉膝盖。


    她鼻尖忽然嗅到了鲜血的味道，叶挽秋暗道不好，猛地转身，只见王员外坐在床上安然无恙。苏逢春已经擒住了方管家，他的手背有一抹鲜红的血色，血珠滴到了地上，而自己的发簪，稳稳的插进了柜门上。


    “你们是怎么发现的。”方管家不再挣扎，话语间说不出的疲惫。


    “你本名万良，平江人士，曾是一名教书先生”苏逢春松开手，不再钳制他，“我查过你，十五年前突然关闭私塾，改名方良，入王府为奴。”


    叶挽秋拍了拍手，一仆人从门外抱了盆草进来，叶片宽大呈椭圆形，一片包着一片，一盆里五六片聚拢的叶子向外扩展，犹如绽开的花一样。


    "杀人不见血，天衣无缝。"


    “藜芦，产自平江一带，主蛊毒，咳逆，泄痢，肠澼，头疡，疥瘙，恶疮，杀诸虫毒，去死肌。”


    “明明已入夏，府上却无半点蚊蝇虫蚁袭扰，这沿着墙角根种的一排排藜芦功不可没。”叶挽秋接过放在桌子上，捏着宽大的叶子，指甲在上面掐出月牙般的印子，手上沾染着青色的汁液。


    叶挽秋又从袖口掏出一个小铁盒，默默的放到了桌上，“王员外的头疮和这藜芦制成的药膏，进一步佐证了我对你的猜测。”


    “雁云城不产藜芦，也很少有人知道，人参和藜芦大冲，同服有大害，轻者呕吐腹泻，重者抽搐身亡。我姨母嫁去了平江，我儿时在她家住过，小时候调皮，曾误用藜芦，连着七天，姨母都禁止我食用任何参类。”


    “你看过我给王员外开的药方，里面有人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