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书都没正儿八经签,明日就更别指望他会去官府备案。


    她就猜到,和离没这么简单。


    苏檀按捺神色,将那份和离书叠放在一纸功勋书上。


    正巧这时,丫鬟流云快步而来。


    “姑娘,墨香居那头送东西过来了。”


    阮君住的,便是墨香居。


    苏檀看到流云泛红的眼睛,淡然道:“去看看。”


    “姑娘!”流云挡住她,气得眼泪直流:


    “将军怎能如此待你?姑娘乃是长公主做媒,他萧府八抬大轿正儿八经娶进来的正妻!


    当初姑娘十里红妆,多年为他萧府贴补打理,如今竟要姑娘让出正妻之位?


    这难道不是变相的宠妾灭妻?姑娘万般好,他们怎能……如此!”


    见她气得直捶胸口,苏檀连忙按下她的手。


    “无妨,他要贬妻为妾,也得让我答应做这个妾才行。放心吧,我有法子。”


    “姑娘……”


    流云微愣,在她看来,姑娘哪会是有应对法子的人,就只是一个被欺负的份。


    如今说这些话,无非是来安慰自己罢了!


    想到这,她便哭得更伤心了。


    管事嬷嬷却带着一些东西上前,客气道:“夫人,这乃阮姨娘差老奴送来的,说是特意感谢夫人的礼品。”


    一旁墨香居的小丫鬟立刻接话:“我们姨娘说了,多谢夫人宽厚重待,这些薄礼,不成敬意。”


    说完又用她自己的话传达了下:“这些可都是姨娘珍藏的宝贝!姨娘是个不俗之人,心地又善,得知夫人愿意让出正妻之位,这才不计付出的感激。”


    流云一看那些送来的物件,哪一样不是他们姑娘的?


    兜兜转转的又被以她的名义送来,流云哪还能忍得下?


    “这哪叫什么不计付出?拿着别人的礼作礼,那叫毫无诚意!更何况这玉簪凤钗,本就是我家姑娘的嫁妆,见表小姐喜欢,才赠予。


    谁知道表小姐转头赠给阮姨娘!还有这些西域珊瑚花,也是我家姑娘送给将军的平安符。将军转送姨娘,姨娘又来作礼?不可笑么!”


    “平日将军府从不亏待阮姨娘,姨娘若真感谢,又怎会拿别人的礼来作礼?这不就是猫哭耗子!假惺惺!”


    “放肆!”话音刚落,掌事嬷嬷一巴掌扇到流云脸蛋上。


    正要训斥,没想到苏檀竟出乎意料地给她重重一巴掌!


    随着“啪”的一声响,瞬间把掌事嬷嬷给打愣在原地。


    那墨香居的小丫鬟也吓得白了脸。


    嬷嬷张了张口,面对这个将军府的主母,到底是说不出任何话来。


    “流云是我带来的一等丫鬟,犯再大的错,也轮不到一个外人插手训斥。”


    想起前世,桂嬷嬷看似客气,却私下昧了她不少的财物。


    困在那后宅身弱之际,求她去请个郎中来,她都视若无睹。


    如今哪还能和从前那般任她所为?


    面对她的陡然变脸,下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她招呼院里的下人把那些礼品都搬回去,众人才如梦初醒,还以为出现幻觉了。


    流云急忙追上苏檀,气急不过:“姑娘!这分明是阮姨娘用来笑话你的东西,咱们也要接下来吗?”


    苏檀看着那一箱箱的珍品笑了笑:“本来就是我的东西,又是值钱的玩意,她要完璧归赵,我为何不收?”


    流云一顿,好似也是这么个理。


    恍然间,苏檀又招呼她过来,俯在她耳边说了一些话。


    听到那些话的流云瞬间瞪大眼睛!


    “姑娘!你……当真要去长公主府吗?”


    “那和离书可不是……”


    “按我说的去办。”


    苏檀斩钉截铁,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


    次日。


    从外办事的萧启元亲自去为阮君准备喜事用品。


    “阮君无法像苏檀那般八抬大轿风光入府,是我愧对她,其他方面得尽量补足。”


    “好在她心地善良,也不会计较那些,不像檀儿。”


    虽说是个商贾之女,但当初嫁娶之际,吃穿用度,那都是按照上等贵女的规格来。


    那时萧启元就觉得过于铺张。


    “对了,檀儿可有去官府?”


    小厮连忙摇头,如实说道:“官府外没有收到消息,好像夫人今日也没出府。”


    闻言,萧启元无奈摇头,眼底晦暗:


    “量她也没有勇气离开将军府。一年未见,檀儿是变了不少,也无理了不少。想必这事也能敲打敲打她。”


    要让她明白,离了他,苏檀在邕必将寸步难行。


    看在她乖巧的份上,萧启元也给她准备了上等的布料。


    殊不知,今日天还没亮,苏檀就已经从侧门出府,直奔长公主府邸。


    此刻她双手承着那份戏耍她的和离书,跪在长公主面前,流着倔强的眼泪,目光坚定,字句铿锵。


    “求公主义母成全!”


    满身华贵的长公主何时见过苏檀这般模样。


    这孩子,平日那是乖巧得很,从不主动求人求事。


    今日却带着那和离书来恳求她做主,定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甚至还有她哥哥的功勋文书出面,那是心意已决。


    “檀儿,你当初是多么喜欢萧将军,而且你可知道,和离之妇,将面临什么吗?”


    “檀儿都明白。当时檀儿年少无知,错把对启元哥哥的感激当成了男女之爱,成婚三载,束缚了启元哥哥,也阻挡了他与心上人的大好姻缘。


    如今他的心上人又身患不治之症,檀儿哪能再做那棒打鸳鸯的人?


    他要檀儿让出正妻之位,成为妾室,檀儿虽出身商贾,可兄长以身殉国,也是公主义女,必然不能为妾!


    所以檀儿自愿退出,成全启元哥哥,还望义母能做主,赐檀儿一封放妻书。”说完又递上一本册子。


    “这是当初檀儿的所有嫁妆单子,既是和离,这些也是檀儿往后生存的唯一,还望义母过目。”


    听到这话,长公主的秀眉顿时紧拧在一起,满脸不悦。


    一旁的老嬷嬷见状,连忙如实回禀:


    “公主,那阮姨娘,确实罹患不治之症,萧将军有意在她弥留之际给她正妻位置。但……消息说只是暂时的。”


    “荒谬!”长公主一掌拍到案桌上,步摇轻晃。


    “竟然还有此事?上回萧府要把那个阮姨娘纳入府邸,将军府不惜让老祖母出面,让我理解他们萧府需要传后,我便允了。


    如今还要变本加厉,夺那正妻之位?檀儿到底也是我认下的义女,岂能被如此轻视?!”


    前世的苏檀从未在长公主面前提起过她婚后的事。


    因为她明白,自己只是一个义女,是哥哥当初为自己出嫁斡旋而来的身份,她不敢轻易去动。


    萧家人也知道,这个义女也只是名义上的。


    所以也不必看那长公主的面子,只要她不说,公主府怎会插手那么多?


    然而这一世,这就是她目前唯一的一把利剑。


    “公主义母,此事……此事也是檀儿自己愿意成全,还望义母莫要为难启元哥哥……”


    “你这孩子,自小便隐忍。这才步步失策!可若当真成了和离之妇,你在邕都内那就难了。”


    长公主平静道来:“我看明日我传你婆母过来坐坐,和她说道说道。自降为妾定是不行,一起当个平妻呢?你可接受?”


    虽说为她抱不平,但她也始终是个义女而已。


    苏檀深吸一口气,欲再次开口拒绝这平妻想法。


    然而在开口之际,一道浑厚却又沙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还请姑母允她和离,再嫁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