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处海底。


    海底旋涡卷着路过的鱼群。


    但这旋涡的流动并不是完全自然的，更像是将陆地上的旋风放进海底。


    [老师……]


    旋涡发出低鸣。


    这就是下落不知所踪的3S级灾祸风。


    十五年前，它正在陆地上为所欲为，它的老师突然伸出一只手将它抓走，同时也重创它。


    这十五年间，它无数次想要上岸，但虚弱的它无能为力。


    忽然一股清风汇入旋涡中。


    [这是……？]


    风疲惫的大脑察觉一丝不对劲。


    它惊慌后退。


    清风中伸出一只手。


    那手指节劲瘦有力，一把暖黄色的长刀慢慢显性。


    风看到长刀有形，却更加惊慌。


    它本该是不畏惧有形的长刀，被劈开来重新凝聚身体就好。


    但那暖黄色的光芒却被它卷入，开始撕裂它的身形。


    狂风夹杂着几丝暖黄色的光芒，带给风前所未有的身体剧痛。


    [不……！]


    风发出最后一声嘶鸣，核心被光芒侵蚀，它的核心被绞开，融入海底旋涡中，光芒顺着洋流消失不见。


    风，步上梦魇的后尘。


    它最后的存在感也消逝在海底。


    九大3S级灾祸如今只余下八大3S级灾祸。


    陆念安从清风中脱身，在海底化为人形。


    她双眼依旧赤红，明明是人类，在海底已经不需要呼吸。


    她挥手斥退最后一丝梦魇的力量。


    这力量也正是带她从梦中找到风本体的能力。


    复仇成功本该开心，但陆念安却觉得心中空了一块。


    她最后看了一眼风所在地，双脚一蹬浮上海面。


    海面被太阳照射得滚烫，是和冰雪不一样的感觉。


    陆念安随波漂流着。


    一艘路过的渔船发现她，向她靠近。


    陆念安眼神在渔船身上稍作停留，一个翻身，潜入水中。


    “奇怪？难道是海市蜃楼？”渔民开船来到这片海域，却没有发现刚刚躺在海面上的人，半天摸不着头脑。


    陆念安潜入海中后，顺着波浪，不久就又回到了安宁州。


    她浑身被海水浸泡，一股海腥味扑面而来。


    双眼仍然赤红，但不影响她视物。


    陆念安孤身行走在路上。


    身上的海水顺着衣服滴落在雪地上。


    天再次暗了下来。


    前一天梦魇的作威作福似乎没有给这座城市带来严重的灾害。


    陆念安还能听到一些人的讨论。


    “昨天值夜班太累了，不小心睡着了哈哈……”


    “我也是我也是。”


    街边烤红薯的香气，欢乐团聚的笑闹声都打动不了陆念安。


    随着天色的不断变暗，万家灯火一一亮起。


    但再也没有她的一盏灯了。


    陆念安回到陆父陆母之前的房子。


    柜子里的药还是满满当当。


    陆念安一拉开柜子，药片就散落一地。


    陆念安盯着药片，久久出神。


    她没有捡起药片，匆匆将自己收拾好，就准备回去销假。


    她出门的时候还看到对门邻居下楼扔垃圾。


    “小陆！”邻居看到陆念安的眼睛大吃一惊，“你的眼睛怎么红红的？”


    他想伸手触碰陆念安的眼皮。


    陆念安抿着嘴躲开对方的动作，她伸手按着自己的眼睛：“昨晚熬夜熬红眼睛了。”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的。”邻居摇摇头，“你自己一个人住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陆念安没听到后续的话：“我一个人住？”


    她惊异的语气让邻居诧异：“不是吗？难道你把男朋友带回来了？”


    邻居带着八卦的心思，微微探头想要看清陆念安背后。


    “不是，我的意思是……”陆念安咬着口腔中的肉，“我的意思是，我的爸妈不是……”


    邻居安静地等待陆念安说完。


    “我的爸妈之前不是一直住在这里吗。”陆念安终于说完整话。


    她的眼眶微热，但她忍住了。


    “没有啊，这里一直不是小陆你休假回来自己住吗？没听你说过你爸妈，是要接过来吗？”邻居疑惑，他手中的垃圾袋突然开始渗水，“啊，不好意思小陆，我去处理一下。”


    陆念安看着他匆忙回屋的身影，这次是真的沉默了。


    她脑海中闪过一个个画面。


    突然开始怀疑自己的存在。


    邻居拿了个新袋子套上旧垃圾袋：“对了，小陆，你今天出门干什么来着？没打扰你吧。”


    陆念安这才回神。


    她扯了扯嘴角：“……局里让我回去加班。”


    邻居摇摇头：“真是吃人的资本家，那我就不打扰你了，我去扔垃圾了。”


    邻居挥手和陆念安告别。


    陆念安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有继续走下去的勇气。


    从局里申请到的空间隧道是可以在临江市和安宁州往返的一对装置。


    陆念安提前使用空间隧道，回到临江市。


    使用空间隧道的这几个小时，陆念安不再感到晕眩。


    她垂眸看着空间隧道中五彩斑斓的色彩变化。


    ……有点像梦中的时光回溯。


    直到她迈出空间隧道，去了临江市著名纪念碑，父母的电话也不曾响起。


    陆念安抬头看着望不到头的纪念碑。


    这是在十五年前灾祸风后，由纪明镜主导的一项大工程，上面记录了每个遇害者的名字。


    倏地，陆念安的眸光凝住了。


    “陆暮笙、顾暖……”陆念安抬手抚摸着纪念碑上的两个名字。


    名字嵌入碑壁很深，带着时光的印记。


    父母的身影突然闪现在陆念安脑中。


    陆念安突然笑起来，笑着笑着两行血泪渗出，喉头一片腥甜。


    “纪明镜。”她的眼中闪着怒火。


    这也是你的一环吗？


    陆念安突然听到耳边传来脚步声。


    她迅速回头，以为能看到纪明镜。


    结果是一个半夜睡不着的老奶奶。


    老奶奶先是被陆念安的动作吓了一跳，又是被她的血泪吓了一跳：“哎呦喂……”


    她捂着胸口缓缓坐在地上。


    陆念安收拾好神色连忙上前搀扶。


    好一会儿，老奶奶才挥了挥手，自己杵着拐杖重新站起来：“乖仔，你的眼睛怎么回事？”


    陆念安在她的关心下不自在地闭了闭眼睛：“这是天生的。”


    她偏了偏头看着地面：“不好意思吓到您了。”


    老奶奶拍着胸口：“难怪你半夜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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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松开陆念安的手，独自走到纪念碑前，突然顿住。


    陆念安跟着老奶奶上前，看着她顿住后迷茫的双眼：“怎么了吗？奶奶？”


    老奶奶面露迷茫，还带着一丝痛苦。


    “我也不知道。”她伸手摸着纪念碑，“可能是老了，突然忘记来这干嘛了。”


    “脚不听使唤，自己就动了。”


    陆念安顺着老奶奶的手望去，她按在一块被摸得发白的石壁上。


    陆念安脑袋如同被敲响的闷钟。


    只听老奶奶继续说：“我感觉好熟悉，手也自己动了，但是这个名字我又不认识。”


    她退后两步，上下打量着纪念碑：“这个纪念碑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但我怎么没印象？”


    陆念安完全懂了。


    她浑身僵硬。


    她恐慌。


    ……她又让人付出代价了。


    陆念安不敢再看老奶奶，扶着她送出公园。


    老奶奶回头看着陆念安，浑浊的双眼看不出情绪：“乖仔你也要早点回去啊，下次还是白天再来看，不要怕别人的视线。”


    她拍了拍陆念安的后背。


    陆念安僵硬地应是。


    在公园门口，寒风也吹不开陆念安脑中的万千思绪。


    她先回到海滨管理局。


    陆念安先去五组治疗自己的眼睛。


    “你的结膜下出血好严重哦，还能视物吗？这是几？”五组值班的执行官把陆念安当成小孩子，在她眼前比了个2。


    陆念安看着五组执行官担忧的神色，开口想缓和气氛：“耶……”


    但这个冷笑话似乎让氛围更冷了。


    五组执行官翻找着医疗箱：“难道脑袋也坏了？”


    陆念安老老实实闭上嘴。


    经过一个小时的治疗，陆念安的眼睛又变回原样。


    她不管不顾背后的五组执行官的“你真的不治疗一下脑子吗？”，直接推门而出。


    半夜的海滨管理局的走廊，凉得她心慌。


    陆念安突然想起陈慎说过他元旦在局里加班。


    她脚步一顿，转向熟悉的四组办公室。


    她在门口停住，整理好自己的仪容仪表，换上假笑，深呼吸。


    陆念安“啪”地一下推开门：“王大师……你！”


    眼前的场景让陆念安目眦欲裂。


    她三两步躲开其他执行官的办公桌，来到漆黑的办公室中唯一亮灯的，陈慎的办公桌。


    陈慎的办公桌上全是鲜血。


    陆念安抓住陈慎用锤子锤自己的手，他的惯用手已经完全瘫软：“王大师！陈慎！你疯了？”


    陆念安双眼含着怒火：“你可是要做武器的！”


    “武器！武器！屁个武器！”陈慎反抗着，想要从陆念安手中挣扎出来，“我做什么武器！我做不了武器了！”


    他转头对陆念安怒目而视：“我就是废物！你满意了吧！”


    他将陆念安的手挥开，陆念安一时不注意，跌坐进一堆废铁中。


    废铁的棱角让陆念安腰被硌得生疼：“谁把垃圾扔在这里了……”


    陈慎停住自虐的手。


    他放下锤子，垂头丧气地走到陆念安身前，惯用手上的鲜血顺着他的手指滴到地上。


    陆念安扶着废铁，费力地抬头看向陈慎。


    陈慎眸中晦暗不明：“你也觉得这是垃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