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不是原住民,原主那个小窝囊,最贵的一身行头还是嫁入萧府时候才带的。


    这几样东西都是她从李有福私库里边刨出来的几个她不喜欢的,值几个钱她真不知道。


    五根手指,五十两?


    也够用。


    她刚准备点头,掌柜却看她方才皱眉,以为她不满意,一脸便宜你了的样子道:“姑娘,流放来的吧?永宁镇也就只有我昌盛居能收的起你这几样东西,五百两,不低了。”


    !


    五百两!


    沈昭容觉得很合适。


    她压制着扬起的嘴角,“既然如此,那就……”


    “你打量着蒙谁呢?姑娘!你别被骗了!”


    身后一阵镣铐相撞的噼里啪啦声传来,一个圆脸清俊的少年冲了过来。


    他一脸气愤的指着柜台上的东西,“光是这鸡血翡翠簪子都值三百两了,青玉玉如意比这簪子都难得,你这典当行怎么如此黑心!”


    沈昭容看了看此人,年岁不大,但神色却是认真的义愤填膺。


    转过头,她的目光落在掌柜脸上。


    她知道这掌柜是压了价,但没想到压的这么狠。


    她的声音没有半分波澜,只淡淡道:“骗我?”


    霎时,一股无形的压力如巨石般砸下,掌柜喉头骤然发紧,额角竟然冒出一层冷汗。


    他强撑着气势,拍了拍桌子怒斥那少年,“哪儿来的毛头小子!我家三代典当行,看东西从来没走过眼!”


    他顿了顿,随后看到他脚上同样的镣铐,眼底是藏不住的轻蔑,“再说你们一群流放犯,能收你们东西那都是我开恩了!谁知道这些东西是怎么来的!”


    少年不甘示弱的瞪他,“你这掌柜怎么还看人下菜!这些东西在京城卖都能翻好几番!你明摆着就是欺负这姑娘不懂,想骗她的东西!”


    说完,还扭头将沈昭容挡在身后,对她一脸正气道:“姑娘你别信他的,镇子南边还有一家当铺,你这些东西至少值个一千两,别被他坑了!”


    掌柜一听,恼羞成怒,“有本事你们去!说白了这永宁镇一共就我们两家当铺,我不收的东西,他们也不敢收!”


    少年闻言,气的涨红了脸,“你,你这人怎能如此不讲理!”


    他还想上前辩论,就听身后啪的一声。


    沈昭容一脚将店铺的门踹上,随后转身整了整衣襟,“别啰嗦了,我懒得跑,这笔买卖就在这儿做吧。”


    黄娇儿应该就是去了那边的当铺,她特意选了反方向就是怕撞个正着。


    掌柜眼睛倏地一亮,“还得是这位姑娘慧眼……”


    下一秒,他的话噎在了嘴边。


    一把明晃晃的钢刀“当”的被钉在柜台上,刀刃寒光凌冽。


    方才还眉眼清冷的女子此刻眼底满是戾气。


    沈昭容直勾勾望着他,声音缓道:“我一般不轻易给人第二次机会,你算走运,我不想闹出些事惹麻烦,重新开个价,这次好好看仔细了,否则……”


    她停顿一下,漆黑的眼眸中杀意翻涌,“我就挖了你这双没用的眼睛。”


    一旁的少年看着沈昭容霸气侧漏,目瞪口呆的张了张嘴。


    “哇……”


    不到半刻钟,沈昭容掂着手中分量充足的钱袋,怀里揣着银票踹开了当铺门。


    掌柜抱着那几样首饰,欲哭无泪。


    沈昭容用一把钢刀的胁迫,最终拿了一千二百两银子走人。


    她喜滋滋的往不远处粮铺走去。


    那少年也跟着从当铺出来,满脸喜色的在她身后自顾自说着,“姑娘,我是沾了你的光,两个玉佩当了不少钱,那掌柜方才脸都白了,没敢压我半分价,真是多谢你了!”


    “姑娘你是哪家人?流放队伍里怎么没看见过你,你要采买些什么?采买的东西多不多?”


    “若是多,我墨子仪别的不说,力气还是有一把,能帮你扛些东西,咦姑娘,你家人呢?没跟着你一起进来吗?”


    沈昭容停下脚步,转身看他。


    “你姓墨?”


    少年见她终于搭理自己,连忙点头,还往后退了一步,规规矩矩的躬身作揖。


    “在下墨子仪,家父是三司副使墨峥,呃……前任。”


    说罢还尴尬的挠挠头。


    沈昭容看着他道:“能坐马车流放的那个墨家?”


    墨子仪先是一愣,随即低下头腼腆的笑了笑:“家中确实有些旧人脉,父亲年迈经不起折腾,弟弟妹妹们都还小,所以才寻了些捷径,让家人少受些罪。”


    沈昭容垂眸想了想,抬眼问道:“你知道一千两银子,够买一匹马吗?”


    墨子仪又是一愣,看她神色不似玩笑,忙急声道:“什么马能值一千两啊,就连萧将军当年的赤马‘雪渊’不过才三千两,若你是想赶路用,五十两足够了!”


    沈昭容若有所思。


    看来她得先对这里的物价有个了解。


    眼前看上去有几分善意的少年可以用一下。


    她从钱袋里掏啊掏,掏出一块银子递给他。


    “你跟着我买些东西,我不太懂市价,你帮我,这个钱给你。”


    墨子仪看着递来的银子,连忙摆手:“不用了姑娘,我知晓咱们一路都不容易,这钱我就不收了,左右我也是来采买的,不如一起。”


    沈昭容半分不犹豫的把银子收回来,冲他微笑,“行,多谢。”


    二人先去了粮铺,在墨子仪的指导下买了两斤糙米,两斤白面,又包了一些盐和醋。


    从粮铺出来又去了成衣铺,沈昭容挑了耐脏耐磨的布料,按照自己的推测给一行五人都买了一身——老夫人和黄娇儿身上的衣服能撕下来的都撕下来,用来给萧景清包扎了。


    买好了衣服,她又进了医馆,挑了些清创消炎和避暑的药,取了诸多纱布。


    最后,她停在了马市前。


    墨子仪已经快累瘫了。


    他扛着自己和沈昭容买的东西,扶着腰踉跄停下,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姑娘!姑娘等等,咱们歇歇!我走不动了!”


    沈昭容侧身看他,指了指前面的马市,“那你帮我看一匹好马,然后就在此地等我,我去最后买样东西,就回来。”


    墨子仪忙不迭点头,卸下东西揉着酸涩的肩膀。


    马市的马质量良萎不齐,但好在墨子仪早些年见多了好马,有些辨马的眼光。


    他上前慢步挑选,目光扫过角落,一顿,眼神定格在一匹低着头的瘦弱小马。


    此马用瘦骨嶙峋来形容都不为过,鬓毛杂乱粗糙,看着毫无生气。


    他眼中亮光一闪而过,蹲下身看了看马蹄,又看了看马腿,心中赞叹。


    这应当是一匹好马,可惜了,竟然在这儿碰到。


    眼中满是遗憾,他挪开目光,最终指着一匹身形还算壮实,精神尚可的马,道:“这匹还算不错,可用。”


    沈昭容将他方才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逐帧分析着他的表情。


    然后她指着角落那匹瘦弱的马,对一旁的马贩道:“我要这个,多少钱?”


    墨子仪脸色骤变,急忙将她拉住,“姑娘,这马不行!”


    一旁的马贩也凑过来,一脸疑惑,“姑娘,我瞅着你们是流放来的,买马是为了拉货赶路吧?那马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连站直的精神都没有,也不知是得了什么病,喂多少料也不长肉,吃的倒比旁的马都多,我都打算今日卖不出去就拉给屠户宰了卖肉,你还是别花这冤枉钱了。”


    说完还好心劝道:“这小伙子眼光不错,还是选这匹健壮些的吧,能干活!”


    沈昭容听着,没有理会马贩,转头看向墨子仪,“为何这匹不行?”


    墨子仪张开嘴,话到嘴边憋了又憋,最后无奈,压低声音道:“姑娘,我不瞒你,这马,你真的养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