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梅娘(三)

作品:《地府黑莲花攻略宝典

    梅娘一把薅起黄海堂的头发,黄海堂的头颅借力往后仰,哀求道:“一梅,求求你放过我,当年是你自己选择自尽的,不能怪我啊!”


    不知何时,黄一梅的泪水已经湿了满面,是她选择自尽的不假,可谁害她走投无路,逼得她不得不选择绝境的,她可是清清楚楚。


    “如今大嫂,可是怀有身孕了?”


    黄海堂一听,连连肯定,“对对,已有三个月了,看在孩子,看在你侄儿的份上……”


    “孩子?”黄一梅仰天长叹,“你们一家可是圆满了,可曾想过我!”


    黄海堂被震得一哆嗦,不住地道歉,“当年的事不能怪我啊,真的是没有办法,再说了,那刘家的公子一穷二白,又与你并无婚约,你嫁给许家老爷,才能享福啊……”


    “哼,享福?”黄一梅冷笑。


    “是啊,我是你血脉相连的亲人,只有我才是真心为你好……”


    “哼,你我有甚么血脉相连?”黄一梅看他的眼色越发凌厉了。


    “虽、虽不是同胞生,但也同在一个屋檐下多年,何必大动干戈呢……”


    黄海堂还要继续洗脱罪责,却见一血盆大口张得比他的脸还要大,企图将其一口吞掉。


    “住手!”


    明缃破门而入,见状以灵石击女鬼,女鬼逃之,黄海堂的右耳已被黄一梅啃去大块皮肉,血肉模糊,本人也吓得毛骨悚然,昏迷不省人事。


    泰云摇一行这才赶来,见屋中一片狼藉,明缃已施法将黄海堂移至书房。


    “家中只有他一人?”泰云摇问。


    明缃答:“都在寝屋歇着。鬼魂选中凡人交涉,外人是不知晓的。”


    见青衣少女身旁立一男子,看他剑眉星目,反应过来是熟人,明缃心生快意,道:“既如此,我便不多介绍了,他便是你的前辈,司长霞。”


    又看向司长霞道:“她便是接替你的仙子,泰云摇。”


    原来是同僚。


    泰云摇很难想象从事地府行当的人能有如此温润柔和的笑容,也是,距她接任已过了三百年了,三百年行走人间,难免沾染世间烟火气。


    只是他的笑意中解读出来的,不是平易近人,而是不食人间烟火,是生疏和淡漠。


    那照这么说,他好像的确比她大了不少。


    泰云摇大大方方伸出手,招呼的声音又甜美又骄傲:“前辈好,我叫泰云摇,国泰民安的泰,壮志凌云的云,地动山摇的摇。”


    哪知,泰云摇的手停在半空中,迟迟没有回应。


    司长霞一如既往地笑着,动作没有丝毫改变,轻轻地说:“渡死部司命,‘长天落彩霞’的长霞。”


    泰云摇笑容僵硬,尴尬地将手捏成拳头慢慢收回。


    明缃一一看在眼底,单手背在身后,把拳头杵在唇中央,咳嗽了两声,道:“我在地府还有些要事,梅娘一事便拜托你们了。”


    “诶!”见明缃转身就要走,泰云摇叫住她,问道,“可我都不知道她为什么独自跑到这里伤人啊。”


    明缃单手摊开,又平白无故变了一本册子出来,道:“这是梅娘的生死簿,鬼门关同僚已记下她的底细,但若要探知根源,就要辛苦泰姑娘和司命了。生死簿仅此一册,泰姑娘还要好生保管才是。时候不早了,明缃先行告退。”


    说罢,拉起泰云摇的手,将生死簿交由于她,便匆匆离开了。


    半晌,空气中连风都静悄悄的,甚至听得见百步外的栅栏下促织的叫声。


    还是泰云摇率先打破沉默,“那我们现在,先看看那个人?”


    一转头,没有发现司长霞的身影。


    “你在找什么。”他的声音干净又清澈,像溪水静静流淌在山崖间。


    泰云摇一怔,叹道:“找你商量,是要先救那个被梅娘打伤的男子,还是说去追梅娘?”


    司长霞转过身去,“都依你。”


    不知他在想些什么,对于一向习惯了治病的泰云摇来说,自然是救人要紧。


    于是下一刻就赶去了床边,又是一番探试,跟那更夫的症状别无二致,都是惊吓过度导致的三虚。只是此男子半只耳朵被咬去,难以恢复原貌,但好在对听力的损伤较小。


    司长霞垂眸,给自己沏了一杯茶,低低地吹了吹,问她:“你救他做什么?”


    将黄海堂的伤口包扎完好,累得早已饥渴难捱,泰云摇走到木桌旁,掀开茶壶的盖子将茶水一饮而尽。


    “我是医者,他是病人,医者岂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司长霞扬眉笑道:“你都不知此人善恶,万一救的是个坏人呢?”


    可泰云摇觉得,善恶是个人选择,而凡人不像神仙可以永生,他们的生老病死,却难以由个人去更改、撼动。


    “司命大人可听过一句话?‘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


    她懒得再跟他掰扯,黄海堂却也迟迟不肯醒来。她就摊开黄一梅的生死簿子来看。


    姓名:黄一梅。原名:程一梅。小名:梅娘。年龄:一十八。性别:女子。何方人士:京华城明阳县永安镇人。阳寿:一十八。因自缢亡故。


    生平纪略:


    景和元年,腊月生,大雪封门,寒梅飘香。三岁,父殁于瘟疫,母改嫁从夫,弃于祖母抚之。十岁,祖母寿终,寄大伯篱下。十五岁,与其母相认,改继父姓黄,继父有一长子,且爱戴有加。十七岁,怀六甲三月,半产。十八岁,其母与继父典之,得黄金十两,遂嫁与同村许某,愤然自寻短见,婚嫁当日,身故。


    命格:福薄凄苦之命,六亲缘浅,然念及心上人,因果未结。


    前世:良民。今生:良民。来世:良民。


    三生三世皆良民,没有出手害过任何人,却遭遇如此下场,泰云摇的心情可谓翻江倒海。


    曾听人言“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泰云摇想到这句因果颠倒的话,无根无据实在可笑。一个生在贫苦人家的女孩被典卖到地主家去做丫鬟,她是可恨的么?天灾人祸中丧失亲友的人,也是可恨的么?这不单单是对可怜之人的荒唐解读,也是对可恨之人的开脱说辞。


    泰云摇愤然离去,不再管黄海堂的死活,却不知司长霞已在一旁默默观察多时了。


    他放下茶杯,从椅子上站起身,靠近在院子里生闷气的泰云摇,道:“上来吧。”


    泰云摇看见他腰间那把长剑,从剑鞘中夺光而出,庞大了数倍,司长霞立于剑上,凉风吹得他衣袂飘飘,月亮不知何时变得清明如洗,澄澈月光映照之下,顿时有股江湖侠气。


    “去哪?”


    泰云摇扶剑爬上去,剑身摇摇晃晃,她有些站不稳,连忙拉住司长霞的衣袖,谁知司长霞闪躲开去,又从袖内伸出一块白色长绫牢牢裹住泰云摇。


    “别碰我。”司长霞面色平和,完全看不出他的心情。


    泰云摇觉得他好生奇怪,不过拉拉衣袖而已,至于如此恪守“男女授受不亲”的规则,甚至是奉为圭臬么?


    ……老迂腐。


    她想了又想,面对他这张满面春风的笑脸,实在是琢磨不透,不碰就不碰。于是不耐烦地又重复问了一遍,“去哪?”


    “京华城西北角,槐安村。”


    泰云摇不答应,一方面,明缃交代了她要把梅娘带回地府。另一方面,她答应了多多,要去京华城东南角,找一位王姓的姑娘。司长霞要去的地方是在西北对角位置,若是没有法器傍身,三天两头很难赶回这里,而他们此刻恰好正处于东南的位置。


    打算走下剑,却看大剑已经飞至屋檐上方,根本没有她落脚的位置。


    飞剑簌簌一路狂奔,几乎是瞬移的速度,风吹得泰云摇睁不开眼,外界的景物都化作了一根根细线,密密麻麻地从她侧目掠过。


    “看你脚下。”司长霞御剑而行,察觉到了她似乎很不安,转头道。


    泰云摇竟乖乖地照做,真的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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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晕目不眩了。


    刚刚还在高处见巴掌大的村庄,俄而便已身处其中,长剑收回剑鞘,两人定身而立。


    映入眼帘的是一座破败不堪的土坯房屋,未点灯,只有院落之中有人安静地点燃蜡烛,围了一个大圈,其人身在中间,默默地焚烧纸钱。


    大火映出他俊秀的脸庞,双目下挂着两行清泪,嘴唇不住地呢喃。


    “梅娘,今夜中元,你为何不肯来见我?是怨刘生不曾来寻你么?当日你为何走得这样着急,不肯等我一等?”


    “昨日我特意去了城中东南角王家铺子,买了你最爱的桂花糕,途中颠簸,好在糕团只散了些碎屑,你且来尝尝,是否还合你的口味?”


    “梅娘,若是你心中还有我,你该来找我。刘生素日敬鬼神而远之,如今又望其真有。想当年,刘生家中清贫,你我二人两小无猜,是你在一众黄毛小儿的欺凌中护我……噗——”


    刘生用情深处,突然呕出一滩鲜血。


    “梅娘,奇怪你走后的年月,我却觉得你从未消失过。去年冬至,家中老母也驾鹤西去,我患了哮喘,恐时日无多,亦无牵无挂了。你可不要先行轮回转世,九泉之下,且等我……”


    院门外,踌躇的黄一梅听见情郎口吐真言,早已是泣不成声。


    “呀,他吐血了!”泰云摇不忍见有情郎遭遇这样的病痛之苦,连连上去帮忙,却被司长霞单手阻拦在前。


    泰云摇止住脚步,懊恼地说:“我得去救人。”


    “此人命数已尽。”


    司长霞不多废话,轻拂衣袖,那只黑紫蝴蝶扇动翅膀,悄悄来到刘生的跟前。


    刘生见蝶大喜,“梅娘,是你,你肯回来见我了!”


    泰云摇见司长霞伸出右手,拇指与食指、中指并立,手中捻了一根细红线操纵着那只蝴蝶,红线上似乎有光流动,操纵的司长霞却面色惨白,越来越虚弱。


    刘生稍微张了张手,黑紫蝴蝶停在他的食指背上,蝶翼扑闪出细碎的粉末,璀璨夺目。


    刘生笑着从容地阖上了双眼。


    见到此情形的泰云摇已经顾不得旁人的阻拦,立即就要前去救人,却被司长霞左袖伸出的白色长绫牢牢包裹,动弹不得。


    刘生的魂魄从身体中走出来,茫然又不舍地看向这个他生活了廿一年的地方,曾经与老母相依为命,也在院门外与梅娘芳心暗许。


    “我、我死了?”


    他鬼使神差地推门而出,却在门外见到了那个朝思暮想的身影,泪水情不自禁地夺眶而出。


    “梅娘!”


    “刘郎!”


    早已是鬼魂的两人泪水涟涟,刘生想来拥她,黄一梅却退了半步,别过脸去。


    她身着大红喜服,头发凌乱稀疏,在忘川牢中不吃不喝,瘦得只剩皮包骨,想见他却又不敢见。


    刘生捧住她的脸,深情地凝视着,一字一句地说:“梅娘,你看看我,我早已认为你轮回转世了,不曾想,你竟在这里等我!”


    他轻轻地将黄一梅额前的碎发别至耳后,“梅娘等我,都等得憔悴了。”


    “梅娘你……辛苦了。”


    黄一梅不住地抽泣,摇摇头道:“梅娘不苦。苦了刘郎了。”


    两人相拥而泣。


    黄一梅携刘生走到泰云摇和司长霞的跟前,温和地行礼,道:“多谢两位仙官。”


    司长霞收回红线和白绫,墨蝶仍悬飞在他的四周,额间已冒出豆大的汗珠,嘴唇苍白哆嗦着。


    远处来了身着一黑一白的差服,头戴高帽的两个阴差,这就是传说中的黑白无常了。


    泰云摇见黄一梅心甘情愿地戴上镣铐,跟她心爱之人相伴而行,往黄泉路上互相搀扶着慢慢走去。


    她若有所思,问道:“恶人仍在人间逍遥,有情人却在地府重逢,这到底算不算好的结局?”


    “司命大人?”


    只听身后“噗通”一声响,司长霞昏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