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笳/006


    泽川暮开始从自己掌握的可靠渠道里汇集消息，伪造证明时，距调查藤守真之死的任务还有大约五天。


    一天后，她所需要的消息夹在她新购入的电器中，出现在某个安全屋的邮箱里，从暗网的光纤里穿行而入。


    在持续工作了三十二个小时后，泽川暮站在一副巨大的世界地图前，满意地拍了拍手。


    地图旁边贴着几个国家的报关单照片。一条航运线从墨西哥到美国本土，然后辗转来到日本。


    泽川暮思忖了一会儿，抬手又划一条线，并将自己的卡通小人形象贴立在了“京都”。


    她伸了个懒腰，摇摇晃晃地走向洗手间——整整三天只睡五个小时，她觉得自己差点就要昏厥。


    泽川暮一边为自己敷眼霜，顺手划开了通讯。


    一个陌生的黑色头像发来了一封邮件。


    她打开邮件，里面是一条简单的消息：“您的委托已被拒收。”


    署名：“瞭望塔。”


    时间：“早上4:50.”


    这是乌丸财阀专用的通讯邮箱，发件人应该是被算法设置了优先级，更晚时间发送的邮件都排在下面。


    接下来是几封顶着咒术总监会标志的邮件，里面一迭声的道歉，称之前委托的咒术师由于工作排期，无法接受委托，所以将为她协调换人。


    泽川暮感到疑惑，先去问了发送委托的贝尔摩德。


    贝尔摩德说：“我听说是受委托的咒术师不愿意出这个任务，特意跑去咒术总监部拒绝了呢。”


    泽川暮的好心情瞬间烟消云散——装什么呢。


    她当即放下眼霜，用空闲两根指头敲出了两个字：“不换。”然后点击发送。


    发送失败。


    她接连按了三次“发送”，全都失败后，反应过来——这封邮件是通过单向的“输出信道”发送的，拒绝任何消息接收。


    也就是说，我接了委托，事后又换人，没有投诉调解的渠道，你就受着吧。


    岂有此理。


    最重要的是，还不给退差价!


    这副做派无愧于咒术师自视甚高的刻板印象，泽川暮这个酒厂人士都要自愧不如。


    那两个还未见面的“最贵咒术师”，在她心中的形象已然跌到最谷底。


    泽川暮握着手机，冷笑一声。


    别想着我会放过你们。


    她撇下敷了一半的眼霜，噔噔噔跑回卧室，打开了电脑。


    她倒要看看怎么回事！


    ——


    奈良，古木参天的大台元山。


    “我都说了，那个委托，和我去九州祓除咒灵的任务有冲突！”


    五条悟肩膀夹着手机，表情几乎称得上恼怒，“我和杰已经分开执行任务好几天了，现在咒术师人手不够，听不懂吗？”


    在他身前，阳光黯淡了一瞬，脱身于人们对“山鬼”恐惧的咒灵遮天蔽日，如一张幽绿的扭曲的巨伞。


    五条悟心里面上都烦，随手一挥，把面前这只二级咒灵挫骨扬灰了。


    覆庇的幽影猛然碎裂，这只山鬼的残秽像是漂浮的浅绿星星，随着打转的树叶飓风般舞动，在乍现的天光中分外耀目。


    五条悟现在一点欣赏的兴致都没有。


    “狗屁的政客，没完没了了，你告诉我，我和杰两个人都要离开一整周，积压的任务谁来做？”


    那边说了什么，五条悟猛然沉了脸色。


    “什么叫，咒术高专还有其他年级的学生？”五条悟压低了声音，“喂，问你呢，说清楚。”


    扑簌几声，被他外溢的咒力惊扰，一蓬鸟惊慌地扑扇着翅膀，撞着枝桠奔逃而过。


    电话那边，瞭望塔的副总监显然明白自己惹恼了五条悟，支支吾吾一会儿，没几秒，一个年轻人的声音顶了上来。


    五条悟记得这个年轻的声音。


    那天他亲自前往瞭望塔，要求工作人员拒绝这个委托时，就是电话对面这个年轻人接待了他。


    这个年轻人身形酷似牛马，隔着一副眼镜。去给五条悟倒水时，用惶恐又崇拜的眼神悄悄看了五条悟好几眼，被“六眼”捕捉到了。


    他对这种眼神已经习以为常。


    果然，当五条悟以“和九州咒灵任务有冲突”为由，要求他拒绝掉那个委托时，年轻人带着一副深以为然的表情，乖乖照办了。


    电话对面一跌声的道歉，五条悟都能想象到他低头哈腰的样子。


    瞭望塔的副总监说不定还在身后盯着他。


    “……真的很抱歉，五条大人，是我的工作失误，我会承担损失的，真的很抱歉……”


    五条悟暗暗磨了磨齿列，心里恼得不行，“把电话给你们副总监，别磨蹭，快点。”


    要去下一个任务地点了，五条悟转身朝外走去，他的声音回荡在苍林里。


    “我说清楚了，我的任务日程重复冲突，是你们瞭望塔和咒术总监部的问题，这个委托我会接，积压的任务由你们瞭望塔分担。诶对了，副总监你是在册的一级咒术师吧……”


    -


    瞭望塔回信息的速度很快，泽川暮刚刚解决完午饭，邮箱又有了置顶消息——瞭望塔重新接受了委托。


    泽川暮收拾着便当盒，哼了一声。


    她被咒术师不重商业契约的态度气到，于是逆向注入了瞭望塔的通信网络，发去了两个大字“不换”。


    这一手可能震慑到了咒术师，引起了瞭望塔高层的注意，亦或许是他们查到了“黑客”身份。


    无论怎样，瞭望塔那边知道了是“泽川暮”的委托后，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看得泽川暮有些发笑。


    那两个心高气傲的咒术师必须同她随行了。


    接下来，也是出动调查前的最后一件事。


    泽川暮要去体检。


    她临时预约了当天的医学实验室，朗姆爽快地同意了。


    一年半以前，一次事故几乎毁掉了泽川暮引以为傲的健康。


    从那场任务里捡回半条命后，泽川暮开始在意自己身体状况，几乎到了杯弓蛇影的地步。


    在那之后的恢复期里，她不断地出现精力下降、嗜睡、甚至肌肉疼痛的幻觉。


    虽然有全世界最好的医疗资源，也会对代号成员免费开放，但据调查显示，组织的成员几乎不会去医疗实验室疗伤体检。


    因为那里冰冷，没有人味，一栋栋洁白的墙壁、金属的气密门，以及一个又一个的危险标识看得人心惊。


    这个“几乎”的例外就是泽川暮。


    她定时去医疗实验室体检，报告单无一例外，是一页一页的“未见异常”、“未见异常”、“未见异常”……


    她也不赞成组织成员说医疗实验室“没有人味”。


    这个东京分部的医疗组长不是蛮好玩的。


    “从常规指标看，您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非常健康，肌肉和骨骼甚至比一般人都恢复得好。”


    医疗组长的语气礼貌但充满怨念，而且在“非常”“任何”等字眼上加重了语气。


    “医生，但我昨天晚上感觉自己的肚子有点痛。”


    泽川暮不依不饶，紧紧握住医生的手。


    “而且我感觉皮肤好干，好想一直都泡在水里。每天都睡不好，心情变得好低落，一点也不想出任务……”


    医生死命拽着自己的手，“冷静一点泽川小姐，你的胃部很健康，皮肤光泽饱满，至于心情低落，完全有可能是过度熬夜，外加沉迷享乐……”


    “你胡说！我熬夜是为了工作！我过来之前连续工作了快三十个小时！”


    “这就能解释你全身上下唯一一点小毛病。”医生扯过一张皮肤检测报告。


    “据报告显示，您的右眼含水量高于左眼8%，检测到左眼疑似缺乏眼周护理，您今晚可以用眼霜好好保养一下您的左眼。”


    泽川暮因为自己左眼这缺少的8%含水量，更加记恨咒术师，她语气苦涩：“是的没错，您真专业，这就是贝尔摩德为我准备的小礼物。”


    “我们有世界上精度最高影像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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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仪，但只有您和用着这样先进的仪器，做着皮肤检测。顺便一提，您别多想。”


    “那幻痛呢？”泽川暮攥着医生的手更进一步，“而且痛着痛着，会感觉很爽。”


    “需要我直言不讳吗？”


    泽川暮嗯嗯点头。


    “这很变态。”


    医生说:“或许你该去看精神医生。”


    “可是那几个心理治疗师白嫖着我的钱，一点用也没有。”


    泽川暮簇着眉，铁钳一样拽着医生的手。


    医生的脑门爆出青筋，直白道:“那是因为你根本不配合。”


    泽川暮对此避而不谈：“您说，还有没有其它疗法?”


    医生合理提议:“放弃心理医生的话，您也可以选择求助我们的咒术师，短期内很有效果。”


    泽川暮的蛋花眼消失了，神情变得非常冷酷:“够了，我在这里投资了几个亿，你们居然还不如一帮废物咒术师。”


    医生:“……”


    我怎么又惹到她了?!


    -


    这次的体检报告单，又是一册的“未见异常”，被保留在组织的资料库里。


    明明她一年半来极度糟糕的生活习惯，不应该有这样完美的身体。


    泽川暮回到家，打开论坛，刷着酒厂各位员工的动向。


    不一会儿，手机顶端弹出几条消息，她的双排好队友给她的游戏账户里充了两次钱。


    泽川暮迅速打开游戏，看了一眼充值记录。


    第一次充值，十万。


    大少爷豪气万丈：“奖励给你的。”


    第二次充值，大少爷直接给了她二十万，还把游戏号给了她，附赠一条“上线后给我代肝。给你劳务费。”


    三十万日元哗啦啦打进账户，压根没考虑过泽川暮的想法。


    这人也没有一点会被拒绝的自觉，全然一副不管不顾拿钱砸死人的架势。


    再往上翻，是两天前的一条“这么久不上线，你死了吗？”


    “老子天下第一”行为恶劣，为人高冷，常常已读不回。假如哪天他大发慈悲地回“堕落高中不良”几条消息，那可能正碰着他心情好，有可骗之机。


    泽川暮早已摸透此人门道。


    此时发来代肝“请求”和劳务费，往往意味着“老子天下第一”要消失几天，可能被家长制裁了吧，无法上线跟这次的重要活动。


    泽川暮乐了。这钱赚的，比她一周进账十个亿的时候还要开心。


    她当机立断又往自己游戏号里充了二十万，先把新卡池氪光，发动钞能力强娶SSR，然后用大少爷给的钱把商城里该买的都买了。


    “第一高手在此”的游戏号一瞬间变得金光闪闪富丽堂皇，要是大少爷问起，那就是她锦鲤降世，三发出金，别人羡慕不来的。


    让自己宝贝的游戏账号过上了好日子，泽川暮打游戏的手法都透露着一股快乐。


    肝完今天的活动，她从自己长长的联系人列表里拎出近谷英树，把大少爷的游戏号扔给了他。


    【伊菲革涅亚】：给你五万，帮我肝个活动。


    近谷英树的消息一下子弹了上来。


    【十七岁梦想是成为第一杀手】：哼，区区五万……我靠这是谁的号？把我眼睛都闪瞎了。


    近谷英树是个可怜的男子高中生，坐拥亿万家产的同时，偏偏有一个斯巴达的父亲。


    半年前他拒绝了家里人把他安排进东大的提议，称自己要堂堂正正考入东大，这样才能被舅祖父看得起。


    于是家里给他请了一连串的家庭教师和生活规划师，目前他正在连滚带爬地苦命备考，打游戏都只能偷偷打。


    【伊菲革涅亚】：满氪顶配号免费给你玩，别不识好歹。


    【十七岁梦想是成为第一杀手】：对不起大小姐我收回之前的话，有钱这块您从来不让人失望。


    泽川暮没反驳，转手又发：


    “倒贴你五万，明天替我联系一下贝尔摩德帮我雇佣的咒术师，让他们先去京都浅野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