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咖啡是您自己打翻的，我们没有义务进行赔偿。”


    “狗屁！你懂什么！？”


    “你知道我这件衣服值多少钱吗？我打翻咖啡是我的错吗？就该你赔！赔不起用工资抵啊！”


    咖啡店内，争吵声不断。


    负责营业的女员工已经被厚颜无耻的顾客气得双眼通红。


    她嗫嚅着，半晌说不出话来。


    怼回去？面临被开除的风险；沉默应下，气得乳腺增生。


    对面的中年男人辱骂不断。


    女员工深吸一口气，刚准备说话，后面休息室的门忽然被推开。


    迎面走出的少年，看上去不过十八。留着长发，用米色发带半挽着，有几缕垂落在颊边轻漾。


    “这是在闹事？”


    他开口，声音像山涧里刚淌过石缝的泉水，清凌凌的，带着点湿润的甘冽。


    方慧顿时眼眶泛酸，像见到主心骨似的，一股脑地道：“是，他自己把咖啡打翻在衣服上，还要我赔钱！”


    中年男人一听，霎时恼了：“你说什么？！你们干这行的顾客就是上帝！信不信我投诉你！”


    方慧怒道：“那你就投诉啊！我还想把你这种贪便宜的老东西拉黑呢！”


    “你——！”


    池宿很慢地眨眼。


    有股无形的力量让场面安静下来，同一时刻都看向少年。


    他容貌生得好，秾丽得惊人。分明是圆润杏眼，瞳眸清亮，眼尾微扬却带点艳色。鼻头透着自然的粉，唇色也漂亮。


    让人不自觉想听他的话。


    被围观的池宿很淡定，开口道：“看我做什么？这儿不有表演的马猴吗？”


    方慧“噗”地一声，先笑出来。


    旋即是咖啡店里其他顾客，他们早看中年男人的行为不顺眼，但也不想多管闲事。毕竟人喜欢看戏。


    中年男的都好面子，此刻羞恼不已，挥起拳头大声道：“你再说一遍！？”


    方慧见状，忙挡在池宿身前，“你干什么，想打人啊！”


    池宿：“……”


    人，怎如此暴躁。


    事情的性质不一样，就有人上前帮忙。


    池宿让方慧进休息室里，就见中年大叔被很快的“哄好”了，做出满心不情愿的模样说原谅他。


    池宿：“……”


    人，好虚伪，好装。


    池宿点头，“别这样说，是该给你钱，在店里表演有辛苦费。你是哪家马戏团的，五块钱够吗？”


    帮忙的大学生苦着脸，“你别说了！待会真打起来了。”


    这人长得好看，嘴却跟抹毒药似的。


    池宿不懂，五块钱很少吗？


    再添一块钱就可以买两根猫条。


    这是他好几天的工资。


    但事情被平息，他也不好意思问。


    转身回休息室，方慧已经擦干眼泪。与刚才不同，她乌黑的头发上竟冒出两只兔耳朵，白里透粉，十分可爱。


    她是只白兔精。


    而池宿的身份也不一般，原形是猫。


    藏起身份混迹在人类中，是妖化形后必做的事情。因为百年前签订的和平条约，他们不能用任何法术，偶尔在情绪失控时，原形的特征才会出来。


    “别担心。”池宿坐在一边，安慰道：“要是店长问起，只说是我做错的。”


    他抬手，将茶几上的鹅黄色背包打开，大方地分享自己储藏的猫条。


    方慧拒绝道：“不用，你自己留着。”


    她现在冷静得多，“人真是可恶，什么奇葩都有。店长要是问起，我就如实说，不能让你背锅。”


    池宿小心地拆开猫条，伸出舌尖咂摸起来。


    “说起来，你这个月工资够用吧？需要我接济些胡萝卜吗？”


    池宿皱起脸，摇头，“我不吃青菜。”


    他舍不得一口吃完猫条、毕竟工资就这么点，封口放进背包里，起身说：


    “我去兼职，你要是被欺负记得在群里打电话。”


    “好。”


    方慧并不担心他兼职会遇到坏人。


    毕竟小猫向来讨大学生喜欢。


    .


    艳阳高照，C市的风里都裹着暖和的气息。树叶绿得油亮，蝉在枝桠间作响，人流陆续间，步伐几分轻快。


    一只浑身如落满初雪，短腿敦实，圆胖如云朵的小猫出现在视野里。


    它有双碧色的眼睛，东张西望时很是娇憨可爱。


    “这是论坛说的那只拿破仑吧！”有女学生道，“真的好萌、你盯着点，我去给它买火腿肠。”


    同伴应声，“好。”


    她刚低头，就见纯白拿破仑迈出短腿朝自己走来，仰起圆润的脑袋蹭裤腿。


    同伴当即道：“帮我也买几根！”


    小猫就是这样兼职的。


    卖萌，得来的食物藏进怀里。趴在学校里的喷泉旁，热风吹拂的燥意被身后时而溅出的水滴抹去。


    很惬意，适合睡觉。


    小猫眯起眼睛，趴在肉乎乎的爪子上。


    在这所学校混吃睡觉这么久，他也有很亲近的铲屎官。许是有课，这会儿并没有见到。


    但池宿向来有耐心。


    好一会儿，不远处传来脚步声，听起来有四五人。跟他亲近的铲屎官数量对得上。


    小猫矜持地竖起尾巴。


    “商哥，你这次回国是怎么打算的？”


    “商同学，你有什么不便都可以找我，我会尽全力帮忙。”


    ——好陌生的声音。


    小猫轻甩尾巴，朝声源看去。


    他第一眼就被簇拥在内的人吸引。


    原因无他，这是池宿第一次见到这样好看的人。


    光站在那里，就像副冷调的油画。


    他的骨相深邃，眉骨压眼，眼窝陷成一道阴影，极具攻击力。长睫黑羽，把浅褐瞳仁遮去大半，是混血特有的疏离色泽。


    小猫不禁呆住。


    而沿着商知行的目光，有人见到他，解释道：“商哥，你前几月在国外不知道，它是最近被收养的，社团给取名叫面粉。”


    小猫回过神，不高兴地晃着尾巴。


    这名儿敷衍得不行。


    商知行：“嗯。”


    他反应平淡，大家也习以如常。


    但小猫要上前蹭裤腿的步子却是一顿。


    他看起来不喜欢猫。


    池宿苦恼地退后、他见过对猫无感的人类，也是这样冷漠，还是少靠近为好。


    商知行被拥护着朝宿舍的方向走去。


    小猫收回视线，却忽地僵住。


    他有种危机感。


    那是种蛰伏在暗处，准备时刻扑上来撕咬他——


    事实证明动物的本能是不错的，在一道橘黄色的影子扑上来前，拿破仑叼起火腿肠侧身躲开，眨眼间毛絮纷飞！


    嘶哑的叫声响在背后。


    是学校里的恶霸胖橘！


    “喵！”把你的火腿肠给我，饶你不死！


    “喵。”不可能。


    这是他兼职赚来的！


    “喵喵！”我要你好看！！


    橘猫弓起背，像颗蓄势待发的炮弹，猛地扑向小猫！


    小猫心系火腿肠，一时躲避不及，两只猫滚作一团，扭打的撕心惨叫引得学生围观。


    到底是修成人形过，小猫短腿扑腾两下，借着橘猫笨拙翻身的空档猛地蹿开，叼起火腿肠就跑。


    橘猫：“喵！”


    有本事你别躲！


    小猫：“喵喵。”


    有本事你就追！


    橘猫一听，当即四爪翻飞，对小猫紧追不舍。


    紧撵急赶，小猫一头扎向学校的绿化带里，橘猫本想跟上，但因为太过肥胖压倒一片草丛，被赶来的保安提起。


    “喵！”它恼怒又无能为力地咆哮。


    小猫则是松口气，心疼地看着被咬得千疮百孔的火腿肠。


    这不亚于发工资，结果钱在半路上碎成渣渣。


    橘猫被保安拎走，很久后，小猫才从绿化带里出来。


    “面粉。”


    一道熟悉且温柔的声音，由远而近地呼唤他。


    小猫惊喜地仰起脑袋。


    ——是他最信任且亲近的铲屎官，林雪。


    少女走进视野，她穿着洁白的长裙，柔顺的头发随意地披散，有清风飘过，透露着支离破碎的病态。


    如此脱俗出尘的气质，手中却拿着一捆火腿肠。


    “受伤没有？”林雪蹲下身，想检查小猫，但见它满眼都是火腿肠，无奈轻笑，“给你的。”


    小猫高兴地蹭她的手心。


    林雪是对他最好的铲屎官。


    两月前，他知道这所大学可以“兼职”，却被此地的原住民驱赶。以狸花猫为老大，胖橘为老二的帮派，见他就咬。


    他东躲西藏，过得凄苦。是林雪偶然撞见，时常带着他，狸花猫吃人嘴短，且通人性，便允许他留在这里。


    胖橘性格恶劣，喜欢抢他的食物。但林雪每次都会救场，还会补偿他。


    “喵。”小猫伸爪碰火腿肠，满眼喜爱。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林雪今天闻起来有些苦。不是药味，反倒跟方慧哭的时候一样。


    小猫仰起脑袋看林雪，发现她的眼尾有些红。


    人，为什么会哭？


    小猫蹭林雪的掌心，叼着绑火腿肠的胶带跳上她的膝头。


    “喵。”


    受什么委屈了，小猫愿意听。


    “面粉……”


    林雪摸着它的脑袋，察觉到它的意图和陪伴，不自觉间，双眼已经有些酸涩。


    胸腔疼得能挤出水，难过得要命，偏要拼命压制。


    如今在小猫这，似乎才得到一丝松懈。


    “我没事，你要吃东西吗？”


    小猫摇头如拨浪鼓。


    林雪道：“那让我看你受伤没有。”


    她的动作轻柔，拨开蓬松的毛发去检查有无伤口。


    小猫心里挂念她哭过的事，刚要抬头。蓬松的毛倏地陷下去一个小坑。


    “……呜。”


    他听到林雪压抑的哭声。


    眼泪决堤地滚落，把蓬松的白面馒头砸成斑点猫，坑坑洼洼。


    小猫却无暇顾及，急切担心地“喵”了声。


    人，有事可以说。


    林雪心里愧疚，眼泪更加止不住。想起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泣不成声。


    “对不起……”她尝试把小猫扁下去的毛弄起来。


    但不行，内心那道弦像是绷到极点。


    “喵。”没事的。


    林雪擦着眼泪，哭道：


    “商知行这个渣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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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 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