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洛摩挲着衣角，道：“我也会尽我的所能，为两位大人提供帮助。我可以传递情报，也可以为你们尽量打开方便之门，就算死，我也可以做。”


    “弑神？”维洛斯接过了羊皮卷，“你别老是说死的话题，太晦气了。我们的目标是让所有人都活。”


    羊皮卷已经泛黄，边角被磨出了毛边，看起来仍旧有些时候了。


    “这是我从神主那里偷过来的。”卡洛道，“请不要展开——这上面有能够灼伤人灵魂的印记。”


    维洛斯没有展开，而是看着卡洛，动容道：“你想好后果了吗？”


    “我想好了，但是我不回去，神主可能马上就会发疯。”卡洛平静地说，“只是要请你们照顾路德维希。”


    路德维希轻声道：“老师，我跟你回去吧。”


    乔希咬着嘴唇，一只手抓住卡洛的袖子，另一只手紧紧抓着路德维希，防止他们离开。


    卡洛睁大了双眼，问：“你为什么要跟着我来。”


    “老师，您已经弄丢乔希了，这还能用看管不力来解释，但是，如果您再弄丢我，光明神可能会对您做更坏的事情，您并不容易逃脱。”路德维希道，“况且，我的转化仪式已经完成了，如果再有我的帮助，您说不定可以脱困。”


    乔希小声说：“要是我回去呢？别人会不会因此得救？”


    艾德里安道：“你千万别有这个想法。就算你回去，光明神也会抓住更多人的。”


    乔希扑上路德维希，抽泣道：“希望我们还能再见！”


    但愿你们还能相见，维洛斯想。


    乔希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他很想留下路德维希，但是必须承认，他说得有道理。


    维洛斯沉吟片刻道：“这不失为一个办法。我们在光明神阵营内没有其他的眼线了，若是你能帮我，那一定会更好的。”


    他静静地看着卡洛，心中若有所思。


    每一次见到卡洛，他都比上一次看起来的更加枯萎一些。


    于是，他紧紧握住卡洛的肩膀，将一些生命力传递给他。


    如果他这一次强行留下卡洛，他的生命也不会特别长久，若是光明神造成太多的灾难，卡洛可能会在悔恨中度过余生。


    维洛斯一定要让卡洛觉得自己的生命，除了在侍奉光明神之外，还有别的价值。


    他以眼神示意卡洛，让他避开路德维希、艾德里安和乔希，道：“我们上楼说吧。”


    卡洛点点头，与维洛斯一同上楼去了。


    维洛斯进入一个房间，对卡洛说：“转过身去，我要看一看绘卷，这也许会灼伤你的灵魂。”


    卡洛背过身去。


    维洛斯展开了绘卷，一股力量冲击着他的灵魂。


    绘卷里描绘的内容，在他的眼前缓缓展开。


    维洛斯本来也会“弑神”，但是他的弑神只是动摇信徒的信仰。


    还有一种“弑神”，就是回到过去的时间，直接动摇神明本身的信仰，让他完全断绝成神的可能。


    维洛斯将术法记下了，合上了绘卷，递给了卡洛：“我记下了，你拿回去吧。”


    卡洛点了点头，道：“我会放回原处，尽量让光明神晚一点发现端倪。”


    维洛斯直视着卡洛的眼睛，道：“你千万别这么想。乔希很喜欢你，如果你发生了什么，他一定会很难过的。”


    卡洛勉强笑了笑。


    “让我看看你的印记。”维洛斯扣住了卡洛的手腕。


    卡洛翻出苍白的小臂，运用神力，手腕内侧翻出一个光明神的徽章。


    维洛斯尝试了一下，神印如同一个死结，他很难打开，那么只能把死结砍断了。


    他问卡洛：“你当初许下的誓言是什么？”


    卡洛回忆起自己的誓言，道：“我愿意侍奉神主，直到我的生命停止。”


    “你等一下。”维洛斯记得自己藏有专门针对这种誓言的假死药水，好像就在这个房间里，于是用神力翻找起来，“啊哈！就在这里。”


    他从书柜的上方翻出两个小瓶子。


    小瓶子里的药水散发着让人难以言喻的气味。


    是两瓶假死药水。


    维洛斯道：“你和路德维希将会是我的内线。路德维希说的对，他如果贸然离开，将会骤然增强光明神对你的怀疑。”


    卡洛点头，结果维洛斯递给他的药水。


    维洛斯继续说：“光明神要是发现了你们对他的背叛，大概会更加愤怒，他会加快他的计划，将西风城的市民们作为祭品。”


    “所以我和艾德里安将会集结一支军队到西风城。”


    “而我，则会尽量进入过去的时间中，给光明神迎头痛击。”


    “希望你别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维洛斯张扬道，“不是所有的胜利都要以死亡作为注脚。不是所有的侍奉都是罪孽。你爱很多人，也有很多人爱你，不要轻贱自己的生命。”


    “好。”卡洛的脸总算恢复了一丝血色，“谢谢你。”


    楼下的气氛十分沉闷。


    维洛斯和路德维希坐在一起小声地抽泣着，路德维希轻轻地拍着乔希的背。


    艾德里安一边非常不忍，另一边又非常想将路德维希和乔希撕开。


    好像自家的白菜要被猪拱了的样子。


    维洛斯和卡洛将计划与其他三人商量了一下，为了保持通讯畅通，维洛斯在路德维希的手臂上印了风神的徽记，卡洛帮忙将这个徽记掩盖住。


    维洛斯现在有一个半信徒了。


    过一会儿，光明神的神使就要换班了，为了不提早暴露，卡洛还要回去主持大局。


    卡洛和路德维希风尘仆仆地来，又风尘仆仆地走了。


    当天晚上，维洛斯和艾德里安依旧给乔希讲故事。


    乔希一言不发，但也没有表现得非常沮丧，像是打定了某种主意。


    维洛斯和艾德里安对视了一眼，默契地守在乔希的门口。


    果然。


    到了半夜，乔希的房门打开了。


    一个穿着斗篷的小身影从房门溜了出来。


    还没跑两步，被守株待兔的艾德里安拎了起来。


    艾德里安抓住了试图逃跑的乔希，像拎一只小鸡一样把他拎了进来。


    乔希憋红了脸，大叫：“放开我。”


    艾德里安嘲笑道：“你看起来就像一只小贼。”


    “乔希，你不用试图牺牲自己，去拯救西风城的人。”维洛斯蹲下来，摁住乔希的肩膀，“这不是你的错。”


    “你们俩在舍己为人的方面怎么一模一样的。”艾德里安吐槽道。


    维洛斯横他一眼，将乔希抱在怀里：“你别太担心了，我们会战胜光明神的。”


    “我们会救西风城，就像我们会救你一样。”艾德里安沉稳地保证道。


    “你保证？”乔希狐疑道，就算他还不到六岁，也知道自己方面的势力实在是太单薄了。


    “我们保证。”艾德里安和维洛斯保证道。


    “要拉钩。”乔希道。


    于是，三个人的手勾在一起。


    两人送乔希上了床，直到乔希睡着后，才从房间中出来。


    维洛斯有点抓狂：“我俩怎么办呢……”


    “我们保证了，就要想办法做到。”艾德里安道，“亲爱的巫师先生，把你那迂腐的理想放在一边……做什么能加强你的力量？”


    “你得信我。”维洛斯鬼使神差道。


    艾德里安点点头。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在做自己以前最厌恶的事情。


    他在信仰一个神明。


    维洛斯歉然地笑了笑，道：“还不够，你需要说出来。


    艾德里安郑重道：“我相信你。”


    “以冰与风之名起誓。”


    “以火与铁之名起誓。”


    太郑重了。维洛斯心想，难道艾德里安发现了他的身份吗？


    还是——他以全部的力量，给了一个凡人所有的忠诚？


    一股暖流流遍了维洛斯的四肢百骸，他经脉中的力量从来没有如此丰盈过，除了信徒的信任之外，还有一些隐秘的，让人非常舒服的感情。


    他甚至能听见艾德里安的心跳。


    这也太……让人难为情了。


    维洛斯与艾德里安的目光交汇。


    艾德里安的眼神赤诚而坦然，炽热得维洛斯想要回避他的目光。


    他发现自己是神明了吗？


    维洛斯打了个响指，结果搓出了一个巨大的火球，差点把房子燎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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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德里安闷笑出声。


    维洛斯乜了他一眼，道：“你笑什么。”


    “你们做巫师的，都喜欢搓火球吗？”艾德里安道，“事先说明，我没有见过其他的巫师，书上都是这么说的。”


    维洛斯回敬道：“书上还说，我的队友一定要有个隐藏身份呢。”


    “我也要夺回属于我的力量。”艾德里安道。


    维洛斯好奇道：“你有什么力量？你是哪个大领主的私生子吗？你的兄弟姐妹都死了，你爸爸让你回去继承家产？”


    艾德里安：“？”


    维洛斯继续道：“那么，你是哪个神祇的祭司吗？你当他小弟当的很成功，分走了他多少神力？”


    艾德里安：“……”


    “那你是什么隐藏种族的团宠吗？一有人欺负你就能召唤全族给你出头吗？”


    艾德里安道：“喂。”


    维洛斯不死心道：“那你有什么了不得的宠物吗？比如说一登场自带炫酷的亡灵黑雾，bulingbuling闪光的……”


    艾德里安道：“没。”


    维洛斯像气球一样瘪了下去：“那包完蛋的……”


    “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挣来的。”艾德里安唇角现出一抹笑意，“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维洛斯道：“哦。”


    “我师傅是曾经最大的佣兵团黄金团的团长，我有他的印信，按理说我也有继承权。”


    “那也只是按理说。”


    “所以我要把黄金团重新打下来献给你。”


    “谢谢，但你给乔希就好啦。”


    “我俩到时候去夺回黄金团，那么乔希该怎么办？”维洛斯突然觉得有点好笑，他俩在一起，好像一直都是在商量着怎么办，怎么办的事情。


    就像塔是一点一点地堆起来的。他们一点一点的努力，总会有属于自己的好结局。


    “放在卡洛和路德维希那里太显眼了。”艾德里安道。


    他们互相对视一眼，心里突然有了一个共同的答案——把孩子放在帕蒂那边。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啦。”维洛斯道，“在这里，卡洛和路德维希还能照看他一下。”


    一阵寒风吹过，天上下起小雨来。


    维洛斯突然有点冷。


    “我们要不要烧起壁炉？”维洛斯问道。


    “我觉得可以。”艾德里安道。


    艾德里安熟练地将碎柴火放到了壁炉里，用松油点燃，会客厅里一下子变得温暖而明亮。


    维洛斯突然想和艾德里安跳一支舞。


    他伸出手来，握住艾德里安的手，半屈膝盖，向他发出邀请。


    艾德里安很快反应过来，握住了维洛斯的手。


    维洛斯跳女步，艾德里安跳男步。


    艾德里安低声哼唱着歌谣。


    他的声音低沉又好听，看着他的嘴唇，维洛斯有吻上去的冲动。


    “别动。”艾德里安被挠的有点痒痒，含笑道，“孩子睡了，别吵醒他。”


    “好。”


    壁炉里的柴火发出“哔波哔波”的声响，天地间一片安静，而他们的眼里只有彼此。


    “我们休息吧。”艾德里安道。


    他们细致地熄灭壁炉中的火，希望时间在自己的手下过得更慢一些。


    “晚安。”


    “晚安。”


    他们互道晚安，拿着银烛台上楼了。


    过了一会儿。


    “呃。”艾德里安看了一下自己的床铺，上面一片潮湿。


    天上下着小雨，维洛斯的木屋已经有点年头了，雨滴顺着屋顶的漏洞滴了下来，正好漏在了艾德里安的床上。


    维洛斯洗好澡后，就看见艾德里安躺在他的床上。


    他的心跳漏了一拍。


    艾德里安听见维洛斯回来了，转过身来，无辜道：“我的房间漏雨了，我先在你这里休息一晚吗？”


    维洛斯差点尖叫出来。


    让宾客睡漏雨的房间，这是多么失礼的事啊。


    “对不起！”维洛斯噔噔噔地跑到隔壁房间，使用一个法术让破洞恢复如初，又除掉了房间里的霉菌。


    艾德里安微笑。他可不会提醒维洛斯用法术烘干他的被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