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入夜时，艾德里安回来了。


    维洛斯已经帮乔希洗过澡、铺好了床，两人已经混得很熟悉了。


    艾德里安看见两人，心中有种归乡的安定感。


    “乔希，你得睡觉了。”艾德里安道。


    乔希这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了维洛斯。


    “老规矩，你睡前都要听个故事的。”艾德里安笨拙地补充道，“我给你讲讲故事吧。”


    “好哦。”乔希有气无力地说，他知道艾德里安会讲什么故事。


    维洛斯瞥着一大一小，突然觉得有点好笑。


    艾德里安道：“从前……有个骑士。”


    “他打了好多好多次胜仗。”


    “大家纷纷冲着他的名气前来，随着他战斗，他的身边聚集起很多的人。”


    于是，艾德里安平铺直叙地描绘着战场的细节，有些甚至非常可怕，听得两人直皱眉头。


    维洛斯：“……”


    乔希：“……”


    乔希有种不好的预感。


    “前来投奔他的人中有一些叛徒。叛徒们嫉妒骑士太过一帆风顺，将他的行踪出卖给了敌人。”


    艾德里安继续道：“后来，在一次战斗中，他被人突袭，努力杀出重围后，还是死在了冷箭之下。”


    维洛斯：“……”


    乔希：“……”


    维洛斯知道了，艾德里安的故事大部分都是战场上亲眼所见，或者听战友说来的，自有一种残酷在其中。


    乔希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他快听哭了。


    “别说了。”维洛斯给了艾德里安一个手刀，道，“有你这么给孩子讲故事的？”


    艾德里安反问道：“告诉孩子真实的世界是什么样的，难道有问题吗？”


    “真实的世界也可以是这样的。”维洛斯将自己的故事娓娓道来。


    他讲了一个小松鼠的故事。


    “从前，有一个小松鼠，他屯了整整一个冬天的松果。”


    “当它某一天去外面找粮食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家被连窝端了。”


    “小松鼠十分生气，他站上冷杉树，问冷杉树，‘你有没有见到过偷松果的贼？’”


    “冷杉树道，‘我看它向北边去了。’”


    “小松鼠于是向北出发，在旅途中见到了南飞的燕子，问，‘你有没有见过偷松果的贼？’”


    “燕子回答，‘我看见它向西边去了。’”


    维洛斯的声音十分悦耳，听得艾德里安也有些着迷。他一边讲故事，一边观察着乔希的状态。


    乔希一开始聚精会神地听着，后来头一点一点的，显然是困了。


    维洛斯知道，他该给故事结个尾了：“后来，松鼠在冬天降临的时候找到了粮食。粮食埋在地洞里。他和自己的松果，一起过了一个温暖的冬天。”


    乔希问道：“这是真的故事吗？”


    维洛斯为乔希盖上被子，向他眨眼，道：“我见过不少这样的故事呢。”


    不过，维洛斯和乔希都知道，死亡和离别会像艾德里安故事中说的一样，在某一个时刻骤然降临，就像一片叶子从枝头飘落。


    “好了，故事讲完了，你该睡觉了。”维洛斯吹灭蜡烛，向乔希道，“晚安。”


    乔希裹紧了小被子，很乖地闭上了眼睛。


    光线骤然熄灭，乔希过了一会儿就睡着了，但看起来睡得并不安稳。


    艾德里安和维洛斯收拾着今天的物品，正准备说会儿话，突然听见乔希大叫一声。


    两人停下手中的活计，围了上来，维洛斯抬手，重新点亮了蜡烛，看见了乔希冷汗岑岑的脸庞，还在小口小口地喘息着，心疼地将他抱了起来。


    乔希的心中这才安定了一些。


    乔希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床下还有怪物想要抓我。”


    “准是艾德里安的故事吓坏你了。”维洛斯横了艾德里安一眼，主动掀开了乔希的床，举着烛台向下看去，床下空空如也，于是安慰道，“安心，床下没有怪物啦。”


    艾德里安摸摸鼻子，知道维洛斯并不是为了针对他，于是向乔希保证道：“床底下不会有怪物的，就算是有怪物，我也会把他们打走的。”


    维洛斯保证道：“我们一个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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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走，我会一直守着你的。”


    乔希凶巴巴地说：“你们一个都不能走。”


    “我们都不会走的。”维洛斯一只手拉住乔希，另一只手拉住艾德里安，道，“艾德里安，你说是吗。”


    “当然啦。”艾德里安嘲道，“知道了，孩子他妈。”


    维洛斯在他的掌心轻轻掐了一下：“不许胡说。”


    乔希还不放心，一手牵着维洛斯，另一手牵着艾德里安，躺了下来。


    乔希毕竟是孩子，在长期的奔袭下十分疲惫，很快就睡着了。


    等到乔希的呼吸变得清浅而绵长，两人小心地抽出乔希握着的手。


    艾德里安在地下铺了铺子，维洛斯顺势在他身边躺下。


    艾德里安脸红了，连忙起身，让维洛斯去床上睡。


    维洛斯将手指放在嘴唇上，示意艾德里安别太大声说话，免得吵醒熟睡的乔希。


    夜晚，月色很美。两人这两天疲劳太过，反而睡不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


    “我出生时没了母亲，十岁的时候没了父亲，后来连师父都没了。连在雇主手下都待不长久。”艾德里安笑着说，“感觉遇到了你，也算是否极泰来，总算没那么倒霉了。”


    “我的师父曾经说过。”维洛斯有些出神，“人生在世，哪怕金玉蒙尘，总有一天能绽放光芒。”


    艾德里安揶揄道：“你还有师父？”


    维洛斯嘟哝道：“总归有那么个人。”


    千年过去，生前的一切早已经不可考据，但是挚友一直是维洛斯人生的锚点。


    这几天长途奔袭非常疲惫，维洛斯又陷入了梦乡。


    他又梦到了千年前的挚友。


    挚友陪她一起度过灾荒的岁月，一起打赢了胜仗，同样在鲜花和掌声中与他一同死去。


    只是维洛斯成为了神明，挚友隐没在了岁月的长河之中。


    成为神明之后，维洛斯一直非常孤独。


    挚友曾经说过，他们会在时间的尽头相遇。


    他从不食言。


    这是维洛斯活下去为数不多的动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