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川将幻化出的银票交给老鸨。


    老鸨抬眸瞧了怀川一眼，转身去屋内取了喻月柔的身契。


    拿到身契后怀川欲立即带走喻月柔，但喻月柔却对他说，她想要去和曲如霜告别。毕竟自打她来到万花楼后，是曲如霜一直在照顾她。


    若是没有曲如霜，她或许再也不能平平安安地见到怀川。


    怀川知晓曲如霜对喻月柔的重要，但记忆中的那一日，喻月柔便是死在曲如霜的房中。


    “月柔。”


    怀川紧握喻月柔的双手，害怕喻月柔此次一去，又如同上一次那般惨死。


    喻月柔疑惑地抬眸望向怀川，不解他这紧张担忧的情绪从何而来。


    未等她张口询问怀川因何而担忧，他倏然张口：“我陪你一起去同她告别，好吗？”


    怀川害怕重蹈覆辙，他不愿喻月柔独自去寻曲如霜，但也不会拦着她。


    喻月柔垂下眼帘，纠结半晌后，终究是道了声“好”。


    曲如霜对她而言如同亲姐，她应当正式的带怀川见一见她。


    怀川见喻月柔答应，欣喜地同他一同前往曲如霜的房内。


    二人赶至曲如霜房门前，与恰巧要出门的曲如霜打了个照面。


    曲如霜没想到喻月柔与怀川会一同出现于门前，望见二人时，她惊讶片刻。


    “如霜姐姐，”喻月柔亲昵地挽上曲如霜的手臂，她回眸望了眼怀川，嗫嚅半晌后才道：“我与怀川要一同离开永徽城了，此次前来同你告别。”


    “我听宛儿说了，”曲如霜的眼眸中含着不舍，她抬手轻轻抚摸喻月柔的发丝，眼眶内泛起红晕，强撑着笑道：“我们月柔终于自由了。”


    望见曲如霜眼眶中打转泪水的瞬间，喻月柔倾身扑向她的怀中，“如霜姐姐，月柔会想你的。”


    “走吧，”曲如霜轻拍她的脊背，“我们三人，有你一人过得好，便足以。”


    “如霜姐姐，”喻月柔不舍曲如霜，她想要带着她与游宛儿一同离开万花楼，可她拿不出替他们二人赎身的银两，最终所有的不舍都只化作了一句：“抱歉。”


    “傻孩子，”曲如霜推开喻月柔，拉起她那双带着薄茧的双手，“没什么比你的幸福更重要。”


    曲如霜偏头，细细打量着怀川。


    怀川与喻月柔之间的事情，曲如霜曾听喻月柔讲过，也知晓他与她之间身份悬殊，曾不止一次的劝过她，劝她莫要将全部真心交出去。


    毕竟她的人生短短数十年，而怀川的人生还很长。


    她的容颜会逐渐老去，而怀川永远年轻。


    如今的怀川对她或许是真情，但待她年华老去，他还会记得那份真情吗？


    她对他而言，不过是漫长人生中的过客罢了。


    数千年过去，他或许都不会再记起她的容貌与姓名。


    喻月柔远比曲如霜要通透许多，她的顾虑，她也曾想过，毕竟她与怀川之间隔着千年的时光。


    她的人生是只有短短数十年没错，她的容颜会随着时光流逝而老去也没错，但只有此生的她是喻月柔。


    面对怀川，她也曾想过退却，但每每望见那些共白首的璧人时，她也心生羡慕。


    她自私的想，若是她也能够与怀川共白首该多好。


    可她没有机会，毕竟，怀川是妖，衰老的速度比她慢许多许多。


    但她不想失去这一次机会，毕竟只有这一次，她遇到了怀川。


    她或许会是怀川漫长人生中的过客，但至少，她曾拥有过他。


    “如霜姐姐，”喻月柔握着曲如霜的手又紧了几分，她不敢看她的眼睛，更不敢回眸看身后的怀川，“你就当我是个自私的人吧。”


    她前二十年的人生里，前十年都受尽凌辱，是怀川救了她。


    十年前怀川没有带她走，她没得选，这才来到了万花楼。


    但十年后的怀川，他愿意带走她，她也愿意跟他走，她不想错过这一次。


    或许，她与怀川本质上便是自私的人，都贪慕这一时的欢乐。


    往后的人生如何都是她自己的选择，过得怎样，也都由她自己承担。


    但她不想去看那一眼望得到将来的余生，她只想此刻与怀川在一起。


    毕竟她的人生太过短暂，或许她永远也活不到衰老的那一天。


    曲如霜听着喻月柔的话，立即上前捂住她的唇，让她不要说后面话。


    她偏头望向怀川，缓步迈向他，将喻月柔交到了她的手中，嘱托道：“你定要好好待月柔。”


    怀川点头，向曲如霜做出会护喻月柔一辈子的承诺。


    与曲如霜正式告别后，喻月柔同怀川一同回了房内收拾行李，离开了万花楼。


    …


    怀川讲给众人的故事中，那日夜里他带走了喻月柔，但依旧未能改变喻月柔必死的结局。


    苏扶月问怀川：“发生了什么变故？为什么她还是死了？”


    怀川沉下眼帘，沉默良久才艰难开口：“那日我们离开万花楼后不久，如霜姑娘便出事了。”


    离开万花楼后喻月柔与怀川并未离开永徽城，两人暂时去了青阳客栈落脚。


    怀川几乎刚刚踏入青阳客栈便被漆从寒发现了。


    漆从寒剑指怀川，欲将他铲除。


    喻月柔见状欲上前替怀川解释，但那时的漆从寒根本听不下劝说，偏执地认为是怀川在强迫她。


    怀川本不欲与漆从寒再度起争端，见他如此态度，只能故技重施。


    漆从寒初出茅庐，功法不敌他，怀川很轻易地便将他打晕，重新送回了客栈房内。


    许问雪也望见了怀川与喻月柔。


    这几次与怀川交手，许问雪也察觉怀川并非那些害人性命的妖，所以并未出手。


    怀川带着喻月柔回房后不久，游宛儿便慌慌张张赶来了青阳客栈，敲响了喻月柔的房门。


    喻月柔见游宛儿神情惊恐，连忙问：“发生了何事？”


    游宛儿握着喻月柔的手在颤抖，她颤颤巍巍道：“如霜姐姐，如霜姐姐出事了。”


    曲如霜出事，喻月柔毫不犹豫地离开青阳客栈，向万花楼的方向奔去。


    喻月柔赶至万花楼时，曲如霜的房门外围了一群官兵。


    她穿过人群，一眼便望见了那胸口插着剪刀的曲如霜。


    “姐姐！”


    喻月柔崩溃地向曲如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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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方向奔去，却被官兵拦住。


    伍暮云得到消息后便背着药箱赶到了万花楼，她弯腰替曲如霜处理胸口处的伤口，勉强保住了一条命。


    听怀川讲到这里，原本站在桑慕华身后的伍暮云倏然头一痛，脑海中瞬间涌现起那一日的记忆。


    桑慕华感受到身后的动作，下意识地偏头查看伍暮云的情况，只见周边众人纷纷头晕一瞬，再抬眸时，所有人的眼神都带上了疑惑。


    苏扶月只淡淡地抬眸瞥了他们一眼，端起桌上的茶杯，轻抿。


    自来到永徽城后苏扶月的记忆便是空白，所知道的故事都是他们讲述给她的，再加之她是溯洄轮的主人，所以这场因时空改变而导致的记忆变化，对她的影响并不大。


    “我……”接收完所有记忆的伍暮云迷茫地抬眸望向四周，她抬手捂着额头，不敢相信刚刚的记忆竟然是她的，但那身临其境的记忆却又在提醒她，那确确实实是她的记忆。


    桑慕华也接收到一部分记忆，知晓这是溯洄轮带来的改变，她轻手拍了拍伍暮云的手，告知她：“都是真的。”


    接收到额外记忆的几人眼神里掩饰不住的震惊。


    映安被改变的记忆有很多很多，她踉跄一瞬，险些摔倒，好在许问雪扶住了她。


    “那一日我因为客栈内的熏香，早早地便睡了，所以并不知月柔出了门，更不知后面发生了那些事。”怀川视角的故事还在继续：“等我再寻到月柔时，她便已经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而那杀死她的真凶便是夜里唤走她的游宛儿。”


    “你当真认为是游宛儿杀死了喻月柔？”苏扶月放下茶杯，重新审视站在身前的男人。


    怀川搭在身下的手紧握，咬着牙张口道：“她并不是杀死月柔的凶手。”


    “是邹羽？”苏扶月脑海中收拾邹羽，邹羽承认杀害喻月柔的记忆仍在，她没有接收到其他的新记忆。


    “是他！”


    提及邹羽，怀川眼底的恨意呼之欲出。


    “是他杀了宛儿！”


    苏扶月搭在桌上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视线微垂，良久后才张口道：“或许，我们应该找如霜姑娘问一问。”


    她站起身，转身向门外走。


    阿尚跟在苏扶月的身后出门，怀川疑惑抬眸，问她，“为何要找如霜姑娘？”


    苏扶月停下脚步，回眸看他：“你还看不懂吗？”


    怀川不解，苏扶月摇头，径直离开雁山的卧房。


    在怀川进入溯洄轮期间，苏扶月的灵鸟已经探寻过整座客栈，并未寻到任何会侵害百姓的东西。


    离开客栈后，苏扶月设下结界，将永徽城封禁。


    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出不去，这样才可以控制尸疫蔓延。


    怀川疑惑地跟上苏扶月，不解她到底在说什么，直至他跟着她来到万花楼，推开了曲如霜的房间。


    曲如霜坐在梳妆镜前，对镜描眉。


    镜中倒映着怀川的身影，曲如霜不觉意外。


    苏扶月行至曲如霜的身侧，打量着这位一直待喻月柔与游宛儿极好的姐姐。


    “如霜姑娘，”苏扶月柔声唤她，“或许，你欠众人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