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你在超度谁

作品:《折她

    等他追上姜宓的时候,才发现她进的竟然是自己的屋子,脸色慢慢沉了下去。


    “班明。”


    他淡淡开口,语气里听不出情绪。


    班明跟了他多年,自然了解他,一听这语气就知道他心情十分糟糕,连忙快步跑了过来,“公子有何吩咐?”


    伏尧一声轻笑,“你还用我吩咐?安排得如此周到,她住进去了,是打算让我搬出来吗?”


    班明被惊得低下头,连忙解释,“奴才虽然鲜少回侯府,但也知道姜宓是公子的房里人,安排她住旁处,似是更不妥。”


    伏尧脸色一沉,当初做此安排,是为了能挑起她和楚家的争斗,好让他坐收渔翁之利,日后阿椒问责,他也好有个替罪羊,若是将人杀了,还能再得一份奖励。


    他想了那么多,却独独没想到,还什么好处都没捞到,就先在小事上吃了亏。


    这个姜宓,又算计了他一回。


    眸底的冷意更重,片刻后却又缓了下去,罢了,反正姜宓的日子没多少了,他犯不着和一个必死之人计较。


    “另外找间屋子吧,我搬出去。”


    别的女人住过的屋子,他才不住。


    班明有些犹豫,原本这匪寨不算小,众人都住的开,可最近因为迟迟找不到人,伏尧不停加派人手,这里已经人满为患,连马棚里都睡了人,实在是腾不出别的屋子了。


    “还是我搬出去吧。”


    楚椒的声音忽然响起来,主仆两人侧头看过去,这才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来了,脸色仍旧很难看,身体微微佝偻,大约是疼得站不直身体。


    班明沉默了,且不说没有别的屋子住,就算有,让这幅样子的她搬出去,也很有些欺负人的意思。


    楚椒将他的沉默当成了是嫌麻烦,再次开口,“随便有个地方睡就好,哪里都行。”


    可班明仍旧没开口,楚椒犹豫了一下,“我可以睡马棚。”


    她连崖底都睡过了,马棚没什么不好。


    班明诧异抬头,这姑娘到底知不知道马棚是什么地方?


    他正要开口劝阻,伏尧却先一步回绝,“不行。”


    他冷冷看着姜宓,竟然还想着接近当归,利用当归……你以为我还会给你机会吗?


    “你就住在这里,哪都不准去。”


    他转身就走,楚椒却再次喊住了他,“公子,我想出去一趟,天黑之前一定回来。”


    伏尧脚步一顿,出去?


    姜宓,这可是你自己选的死路。


    “随你。”


    他抬脚就走,楚椒看着他的背影,心里轻轻吐了口气,她找不到自己的尸身了,既不清楚她是不是已经分尸于兽口,也没办法让她入土为安,甚至连个衣冠冢都没办法立。


    但她总可以去和自己道个别。


    寨子距离那棵歪树有些远,她走到中午才终于到了地方,好处是她早一步就下了崖,不必再和之前一样,那么危险的往下爬。


    但崖底的路更加难走,连日阴云,衬得崖底一片晦暗,她几次都险些被树根和碎石绊倒,一路走得跌跌撞撞。


    “她到底要去哪里?这路也太难走了。”


    班疾跟在身后,小声抱怨。


    “是你非要跟来的。”


    伏尧沉声开口,语气又冷又沉。


    方才姜宓前脚出门,伏尧后脚就跟上了,还没有骑马,他不放心,还是追了出来,然后就一路跟着人到了这里。


    “奴才是觉得,这么隐蔽的地方,一看就有鬼,说不定姜宓身后的人要现身了。”


    伏尧没有开口,只是再次跟了上去。


    他没有立刻动手,也是存着这份猜测。


    只是奇怪的是,越往前走,他竟然越觉得这地方熟悉。


    等楚椒停下的时候,他眼底一片愣怔,这里的草木也好,乱石也罢,他竟完全知道位置。


    “我好像,来过这里。”


    他轻声开口,班疾挠了挠头,他一直跟着伏尧,对这里却没有印象。


    “这山里相似的地方太多,公子是不是认错了?”


    伏尧又往前走了两步,“我记得,那棵树上有很多划痕。”


    班疾连忙探头看了一眼,脸上满是惊讶,竟然真的有。


    “您什么时候来的?奴才怎么不记得?”


    伏尧没有开口,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来过,但就是觉得眼前的场景很熟悉,太过熟悉了。


    连那块石头上有个凹痕他都记得。


    他侧头朝石头看去,只是不等找到,先看见了楚椒,她将一兜野果放在了石头上,似是低声说了些什么,声音有些低,听不太清楚,但隐约听见了几句佛经。


    伏尧心头重重一跳,胸腔里莫名地涌上来一股心悸。


    你在干什么?你是来见谁的,又是在超度谁?


    “公子,这不像是在等人啊。”


    班疾小声开口,伏尧充耳不闻,他死死看着姜宓,脑海里一片乱麻,下一瞬,他瞳孔骤然一缩。


    姜宓竟然躺在了崖底。


    明明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他心脏却骤然一紧,仿佛被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攥得他喘不上气来。


    眼前也一阵天旋地转,世界的一切都模糊了起来,仿佛流光飞逝,什么都看不真切。


    唯独姜宓的身影无比清晰,清晰到他看见她慢慢腐烂,变成了一副枯骨。


    孤零零地,长眠在了这里。


    剧痛骤然侵袭全身,他眼前一黑,朝着地面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