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成沉默了。


    因为这个问题根本不用他来回答，刚才在醉阴楼的，又不只是他和张庆。


    面前的这两个人知道，他自己也知道。


    可是感受着曹骏和王铁山散发出来的庞大压力，杜成内心的委屈，一股脑地涌了上来。


    “我打不过常远山。”


    杜成把头扭在一旁，不甘心的说道，“但是我也尽力了。”


    “放屁！”


    王铁山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杯乱跳。


    “同为八品修为，你打不过他？”


    王铁山也不知道是在发火，还是就想骂一顿杜成。


    “我有没有提前告诉你，张庆会去执行这个任务？有没有告诉你和他联手？你是不是把我的命令当成耳旁风了？”


    “我...”


    杜成被骂得脸色涨红，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吼了出来。


    “我怎么知道张庆那么厉害！”


    “我他妈怎么知道那个民夫出身的泥腿子，他真的能打得过常远山！”


    “别人不清楚，你杜成应该清楚。”


    曹骏幽幽开口道，“常远山对于铁石城的危害，你难道不知道吗？”


    “我知道啊！”


    杜成红着眼眶反驳道，


    “可我知道又怎么样，他背后是王府，我要是杀了他，我们杜家怎么办！？”


    “王府要是给我扣个叛逆的罪名，我爹的忠烈名声还要不要！”


    王铁山看着他近乎崩溃的样子，眼中的怒火渐渐熄灭，最后化作一丝失望。


    “你的心思太重了，你爹杜老爷子在世的时候是何等的英雄，单人一刀就敢冲蛮子的大营！”


    “你别说了！”


    杜成嘶吼着打断王铁山，又撅着嘴看向曹骏问道。


    “我杜家当初跟着曹将军您，从京城来到这鸟不拉屎的边关，我爹死了！我叔叔也死了！我们杜家也算是满门忠烈吧！”


    “我身为杜家唯一的后代，我有一点点的特权怎么了，难道非得让我杜家满门死绝吗？”


    听到这，曹骏长长叹了口气。


    “罢了。”他摆了摆手，“你如果想走就走吧，这次我不拦你。”


    杜成猛地一愣，没料到曹骏终于松了口，随即眼中爆发出狂喜。


    “将军！那天刀刀谱呢？”


    曹骏的脸瞬间冷了下来，起身随手从书架上抽出一本破旧的册子，看也不看直接甩在杜成面前的地上。


    杜成如获至宝，连滚带爬地捡起册子，紧紧揣进怀里。


    “多谢将军！多谢王大人！”


    也不知杜成是不是太过激动，竟然还在地上磕了一个头，接着起身就要往外跑去。


    “慢着。”王铁山的声音传来。


    杜成顿在原地扭过头，难道他们还要反悔吗？


    杜成特别明白一点，里边的这两个人无论是哪一个，自己都是绝对的打不过。


    他们对外宣称的修为都是八品，但是来多少八品，都不够他两杀。


    王铁山冷冷地看着他，特别失望的最后问了一句。


    “铁石城未必不能守住，你今天踏出这个门，从此就算是脱离军籍，你的百户头衔也没有了，你真的想好了吗？”


    杜成握紧了怀里的刀谱，沉默了片刻回道：“我知道这些，可我杜家就剩我这一根独苗了。”


    说完他不再停留，快步消失在门外。


    这一次，没有任何人出声留他。


    房间里安静了许久。


    王铁山缓缓坐下，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将军...那个常远山，要不我去水牢做了他？”


    “不必。”曹骏摇头，端起茶杯，“不要脏了你的手。”


    他眼中闪过一丝傲然：“再给我一些日子，五品可杀。”


    王铁山大惊：“五品，可蛮子不会给我们时间，将军，要不您跟您大哥认个错？或许他看在以往的情分上，能够出兵铁石城，帮咱们解决这次的困境。”


    曹骏听着笑容冷了下来，“现在认错...也迟了。”


    他望着窗外，似是自语似是说给王铁山听。


    “谁让这镇北关，只有一个镇北王呢。”


    王铁山重重“唉”了一声。


    “也不用灰心。”曹骏忽然又笑了，“或许你提拔的那个小子，能给点小惊喜呢。”


    王铁山眼睛一亮，猛地站起：“我这就去找他！”


    “哎！别太着急...”曹骏的话还没说完。


    王铁山已经风风火火地冲了出去，那背影哪有半点颓丧。


    书房内，只留下一声若有若无的轻叹。


    ……


    城南墙头。


    “张百户下来一见！”


    张庆皱眉低头看去。


    只见城墙下方的阴影里，站着一个青年。


    那人一身锦衣的打扮，像是大燕贵族模样。


    在这满是血污和硝烟的铁石城中，显得格格不入。


    “你是谁？”张庆沉声问。


    “呵。”那青年抬头，露出一张俊美却苍白的脸，嘴角带着一丝轻蔑。


    “你就是张庆？你死到临头了，知不知道？”


    张庆闻言笑了。


    他没说话，只是冷冷地伸出手。


    王老三愣了一下，旁边的李贵却机灵得很，立刻解下背上的三石弓，恭敬地递了过去。


    嗡——！


    张庆拉弓搭箭，弓弦震动，发出低沉的咆哮。


    箭尖直指城下青年的眉心。


    “你可以继续胡说八道。”


    张庆的声音在夜风中清晰无比，“看看是你的嘴快，还是我的箭快。”


    那青年脸色一变，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那股子傲气却丝毫不减：“你杀不了我。”


    他整理了一下衣领：“你刚才抓的那个常远山，曾是镇北王府的二总管，现在立刻去把他放了。”


    青年昂起下巴：“只要你放人，我可以去说服蛮子，让他们暂缓攻城。”


    咻——！


    张庆根本没给他把话说完的机会！


    回应他的，是一道撕裂夜空的黑色闪电！


    “你敢！”


    那青年大惊失色，身形猛地一晃，如同柳絮般飘出数米，堪堪躲开了那致命一箭！


    羽箭“咄”的一声，深深钉入他刚才站立的地面，箭尾还在疯狂颤抖。


    “你记住了！”


    那青年飘出老远，声音怨毒地传来。


    “我叫曹天宝！我给你一天时间！放了常远山！否则神仙难救铁石城！”


    话音落下，那身影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了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