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惜惜身子一晃,喉间涌起腥甜。


    她咽下涌上来的血,声音极哑,求非所问,“王爷,臣女想向您求一株药。”


    萧祁晏:“本王不会同意,你死了……”


    他倏然放下茶盏,诧异地看着苏惜惜,“求什么?”不是要用亲哥哥的军功给许佳薇换诰命吗?


    苏惜惜恭恭敬敬磕了一个头:“嫂嫂病重,唯有血红参能治。”


    “臣女请求王爷,将此药赐予臣女。”


    萧祁晏缓缓坐直身子,目光沉沉盯着她。


    好一会儿,他才沉声问道:“用你兄长的军功换?”


    苏惜惜摇摇头:“不。”


    兄长的军功,要留着给嫂嫂和未来侄子护身。


    “用我换”


    她抬眼,看着首位矜贵俊朗的男人,“作为交换,臣女愿为王爷解蛊驱毒。”


    她的声音很轻,却好似巨石,狠狠砸落在萧祁晏心头。


    他瞳孔微缩,扶着椅子的手指猛地攥紧。


    她……想起来了?


    抿了抿唇角,萧祁晏喉结滚了滚,薄唇溢出淡淡话音,隐约藏着一丝委屈,“本王听不懂苏小姐在说什么。”


    他与她从小一同在宫中长大。


    十年前敌国刺客潜入苏国公府,意图杀害守护耀月疆土的苏国公。


    是他拦在苏国公身前救了人,因此中了蛊毒。


    她受了惊吓,昏迷三天。


    幼时承诺会一直陪着他的人,醒来后莫名避着他。


    苏惜惜:“臣女知道王爷中了蛊毒,活不过二十五岁。”


    萧祁晏手指用力,几乎掐入椅中,“诅咒皇亲国戚,那可是诛九……”


    “唔……”


    他话音未完,唇瓣溢出闷哼,整个人瞬间无力地侧倚在扶手上。


    苏惜惜捏着他的腕脉,指尖带了一丝内力按在他心口。


    感受着指尖下快而虚浮的脉搏,她柳眉微微蹙起,“王爷全身上下,就属嘴最硬。”


    萧祁晏眼尾泛红,带着怒意瞪着她,咬牙切齿挤出三个字,“苏惜惜!”


    “臣女在呢。”苏惜惜漫不经心应了声,凑近萧祁晏,“王爷,血红参换解蛊,你不亏。”


    被她清澈的眸子看着,呼吸间萦绕着少女淡淡的体香,萧祁晏心跳骤然乱了几分。


    他耳尖泛起一抹红,偏过头,恼羞低斥,“放开本王!”


    苏惜惜依言松开手,眉心微拧,“王爷体内蛊毒已经侵入心脉,一年内不解蛊,必死。”


    萧祁晏抬手按住怦怦直跳的心,目光飘忽,不敢看眼前的少女。


    语调有些自暴自弃:“就因为本王命短,所以你疏离本王?”


    最后一句话,因为他的声音很轻,苏惜惜没有听清,“嗯?”


    萧祁晏闭了闭眼,压下心头的烦躁和悸动,重新看向苏惜惜,“本王可以给你血红参,但有个条件。”


    “王爷请说。”


    “和柳闻枝和离。”


    “没问题,臣女这就…”苏惜惜猛地瞪大眼,有些不可置信,“王爷您说什么?”


    她想过请旨和离。


    这是最轻易快捷能拿回嫁妆和国公府产业的办法。


    但这样一来,就没办法收拾柳闻枝和许佳薇那对渣男贱女。


    她得留在将军府一段时间。


    拿到柳闻枝冒领哥哥军功的证据。


    然后一点一点,将柳闻枝从天堂重新打回地狱。


    萧祁晏眸光顿冷:“舍不得?”


    “不是。”苏惜惜不愿多解释。


    冒领军功的事没有证据,突然将此事捅出。


    国公府会担上欺君的罪名。


    萧祁晏心头生起怒意,胸口闷痛。


    他掩唇轻咳几声,最终不忍拒绝她的要求,“取血红参来。”


    苏惜惜欣喜道:“臣女多谢王爷。”


    萧祁晏深深看着她:“苏惜惜,苏国公年事已高,苏家已无顶梁柱,你……好自为之。”


    苏惜惜心猛地一疼。


    她指尖掐了掐掌心:“臣女会守护好家人。”


    她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


    萧祁晏眼神闪了闪,吩咐取药回来的高公公带她离开。


    片刻后,小皇帝进来,有些恨铁不成钢,“皇叔,又争又抢的人才会有夫人。”


    他将花费重金寻来的话本子塞到苏惜惜手中:“学学人家。”


    萧祁晏低头,十个黑色大字映入眼帘——


    他脸色一沉:“又看这些无用的东西,今晚御书房的奏折全部审完,明日交给本王。”


    话落,他捏着话本,起身离开。


    小皇帝挎着脸,朝萧祁晏背影挥了挥拳头:“以后你独守空房,别怪朕没帮你!”


    萧祁晏脚步不停:“以后奏折都自己批。”


    小皇帝:“……”不讲武德!


    他才十岁,熬夜会长不高。


    ……


    苏惜惜离开皇宫,直奔国公府。


    看着眼前那熟悉的大门,以及悬挂的白灯笼,她眼底一片酸胀。


    门口小厮看到她,愣了一下,随即上前行礼,“奴才见过将军夫人。”


    苏惜惜盯着那刺目的白灯笼,声音沙哑,“我能进去给哥哥上炷香吗?”


    小厮迟疑了一下:“您稍等片刻,奴才进去通报一声。”


    苏惜惜捏紧装着血红参的白玉盒,心恍若被一只无形大手揪着,疼得她有些难以呼吸。


    她回家还需要通报。


    这一切,都是她亲手造成。


    不多时,管家疾步走出,“将军夫人,您是诚心给世子上香的吗?”


    夫人生病,世子妃有流产迹象。


    世子的身后事,全是老爷一人撑着办完。


    国公府再无以往的荣耀。


    如今只剩一家老弱病残。


    再经受不起一点儿折腾了。


    前世听着别人唤自己将军夫人,苏惜惜只觉极为高兴。


    但如今却觉得莫名刺耳。


    她闭了闭眼,咽下眼底的酸痛苦涩,艰难地点点头。


    管家看着她通红的眼眶,轻叹一声,带着她入府。


    国公府,挂满了白绫。


    灵堂中,大大的奠字,刺痛了苏惜惜的眼。


    兄长尸身没有寻到,因此立的是衣冠冢。


    她泪流满面跪了下去:“哥,惜惜来看你了……”


    “苏惜惜,你来做什么?”


    恰逢她要上香之际,一道沙哑苍老的怒喝传来。


    苏惜惜转身。


    只见苏国公被人扶着,疾步而来。


    他两鬓发白,身形佝偻,毫无昔日镇国将军的风采。


    苏惜惜眼眶一酸,大滴大滴泪水滚落。


    苏国公看着她落泪,心微微一疼。


    随即闭上眼,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本想将东西送去将军府,但既然你来了,便交给你吧。”


    说完,他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打开朝向苏惜惜。


    同一时间,苏惜惜去面上的泪,举起手中玉盒,“爹,我拿到了……”血红参。


    最后三个字,随着她看清纸上的内容,蓦然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