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看得见(一)

作品:《看不见的凶手

    西海市城南的老城区是这座城市的旧伤疤,在高楼大厦拔地而起的浪潮里,执着地守着自己的古朴与沧桑。


    虽说才四月份,但天气已经闷热异常,随着风暖昼长,街道两边柳树的飞絮在斑斓的晨晖中摇曳起舞。


    老城区内几乎所有的青年白天都会到新城区上班,只有下了班,才会拖着疲惫的身躯骑着自行车回到这里暂时休息,至于为什么没人开车或者坐公交车去上班,是因为老城区的街道都是只有不到两米宽的巷子,只有自行车、摩托车或是三轮车可以进来,地上不时有坑,遇上下雨天会有积水,骑着摩托车行走在巷子里还不如自行车轻快。一九九八年的西海市,汽车奔跑在路上,俨然就是个奢侈品。既然老城区的生活区域和工作如此剥离,住在这里的居民们为什么没有搬走呢?一部分人是因为对故居有情怀,一部分则是等着拆迁。


    西海市老城区警局一早接到报案,报案人称,老城区的“香姑包子铺”有质量问题,李副局长特地安排了连淮警察前去查探。


    连淮警察领了命令,立刻开着自己的红色建设摩托车前往老城区小巷。


    才进了老城区,连淮立刻熄了火,从摩托车上下来,眺望着游蛇似的、蜿蜒在两侧居民楼中间的道路。


    一缕清风吹来,连淮脖领后面剥离的丝线在风中漂浮,和他满头白发交相辉映。


    连淮将摩托车上锁,停靠在了巷子口处,打量了下四周,走了进去。


    红砖砌成的三层旧民楼,屋外栏杆上挂着五颜六色的衣服,令本就狭窄的巷子越发“无路可走”,连淮时不时地侧着身子朝着里面走去。


    盖不严实的下水道井盖里散发着阵阵腥臭味,连淮胃里一阵恶心,快速走了几步。好不容易走到一个路口处,他看着四周,叫住一个赶着去上班的青年:“请问一下,香姑包子铺怎么走?”


    青年抬起右手,指了一个方向:“继续沿着这个巷子走,走到第二个路口,右拐,走个一两百米就到了。”


    连淮的“谢谢您”还没说出口,青年已经骑车飞速离去。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连淮惊诧青年骑车的飞快速度。片刻间青年的身影消失在巷子尽头,连淮抬起头仰望头顶的一线天,感觉一阵压抑。


    根据青年的指路,以及巷子中蒸腾起来的袅袅炊烟,连淮很顺利地找到了香姑包子铺。店面看着有三十平大小,屋内摆了六张四人桌,店外摆了六张四人桌,此时已经过了早上班高峰期,香姑店里仍然座无虚席。


    店门口处有两口大铁锅,铁锅上放着十多个笼屉,笼屉里氤氲着雾气。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穿着一身青色的衣服,系着围裙,站在大铁锅旁的桌子处,正在熟练地揉面、擀皮、包馅。


    “香姑,再来一屉牛肉包子。”


    “好嘞。”


    香姑顾不得擦手,快速包完了手上的包子,打开一旁的笼屉盖子,拿出一屉小笼包,端着给顾客送去。


    送完了,香姑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连淮,瞅着有点面生,“吃饭的?”


    连淮愣了下,磕巴着应了声:“嗯,都有什么啊?”


    香姑快速说了一遍店里的吃食,连淮听完,要了一碗豆腐脑,要了一屉韭菜鸡蛋包子。


    因没有坐着的地方了,香姑将面板子挪了挪,挪出半米宽的地方,将连淮的吃食放在这儿,“您可能得等会儿了,得等哪位客人走了您才能坐着吃饭了。”


    本就吃了早饭过来的连淮自然是不着急,“不着急,您忙您的。”


    连淮一直用余光打量着香姑,看起来只是像一个普通的包子铺老板娘,举报人说她店里的食材不新鲜,用的肉都是死猪肉、死鸡肉这些,等下拿了店里的食材回去化验,如果是真的,再和有关部门商量下如何处理的事情,如果只是同行红眼病举报,那只当自己白跑一趟了。


    “我想起来了,店里有马扎,我给您去拿。”香姑担心包子和豆腐脑凉了不好吃,突然想到了这个。


    “不用麻烦了。”


    香姑跑到店里拿来了马扎,距离她包包子的桌子最近的一桌客人已经留下早餐钱,匆匆离开了。香姑忍俊不禁地笑笑,“您还是坐在那吃吧。”香姑放下马扎,快速清理了桌子上的残羹剩饭,然后将连淮的早餐放到了桌子上,“您过来这儿吃吧。”


    连淮走了过去,“您这店里生意这么好,怎么不顾个服务员帮忙呢?”


    香姑一边包包子,一边回连淮的话,“我这店利薄,给不了服务员几个钱,外面的人不愿意到咱这老城区来上班,老城区的人呢,都出去上班了。”说到这儿,香姑抬头看了眼连淮。


    一直观察着动静的连淮根本没有吃早餐,看到香姑突然看自己,他打开了一次性筷子,准备吃个包子尝尝味道。


    “你不是老城区的人吧?我怎么之前没有见过你?”


    连淮咬了口包子,只觉得包子的味道鲜美,丝毫不输一些品牌连锁店的包子,他咀嚼了几下,咽了,问香姑:“大姐,你这包子真好吃,味道很鲜。”


    “馅、面都是我早上现弄的,怎么会不新鲜呢。”


    连淮将剩下的半个小笼包也放进了嘴里,他这才注意到香姑案板旁不起眼的板子上写着“肉包子五块钱一屉,素包子四块钱一屉,豆腐脑一块五一碗。”如此低廉的价格,怪不得香姑说她店里利薄呢。


    连淮吃饭的功夫,店里的人越来越少了,香姑放下了手里的活儿,走到连淮桌旁,拉开椅子坐下了。


    店内的录音机里播放着滨崎步的最新专辑单曲《Poker Face》。


    连淮正想询问香姑一些关于店内食材的相关问题,只听香姑大喊了一声:“那边是不是着火了?”


    顺着香姑的目光望过去,连淮看见不远处的居民楼浓烟滚滚,冲天的火势。


    “你店里有座机电话吗?”


    香姑显然被吓坏了,说话磕磕巴巴的,“有,有,有。”


    出事的地点和香姑的包子店在同一条巷子里,距离大概有两百米左右。连淮用香姑店里的座机电话打了110、119以及120。连淮想着,这么大的火,怕是有伤亡啊,今天本来是来香姑店里调查食品案子,没想到却遇见了大火案子。


    连淮跑到案发现场,看到居民楼下站了数十位居民,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朝着失火的房间失声痛哭:“陈宇,陈宇。”她想冲进去救人,被邻居们死死地拉拽着。


    连淮走到她们面前,亮出证件:“我是警察,是谁家发生了大火?”


    哭泣中的女人抬头看了眼连淮,瞬间昏死过去。


    两个女邻居抱住她,“她丁大姐,你醒醒,丁喜?你醒醒。”


    连淮从邻居的嘴里得知了大概的情况,出事的人家是昏死过去的女人家,她老公陈宇还在房间里没有逃出来。


    因连淮打电话及时,不多会儿消防车、救护车和警车都来了。因四轮的车子进不来巷子,所以消防员们扯着水管子到失火的楼下,一点点灭火。


    消防员们灭火的时候,连淮指挥着医护人员将丁喜抬出巷子,送去医院。


    警局的两名同事走近了连淮,小声问他:“什么原因引起的火灾?”


    连淮皱了下眉,苦笑了下:“我也不知道,我刚到这里查探香姑包子铺的事情,碰巧遇见了火灾。”他说这话的时候,特地确定了下香姑不在身旁,刚才看见香姑帮忙抬着丁喜去了救护车上,这么热心肠的人会是举报人所说的黑心老板么?


    这时,连淮注意到了刚刚就在楼下的四名穿着校服的女学生,他朝着这四名学生走了过去。


    四名女学生紧张忐忑的眼神看着连淮走近她们。


    “你们是?”这个时间点,应该在学校上课,她们怎么会出现在火灾现场呢?


    其中一名女学生站了出来,只见她留着齐肩短发,水汪汪的大眼睛似是会说话一般,嵌在雪白的脸蛋上,犹如明珠。


    “失火的人家是我家。”


    “什么?”


    连淮和同事使了个眼色,让他们拉好警戒线保护好现场,他带着小女孩到一旁问话。


    连淮通过问话得知,小女孩叫陈珂,是陈宇和丁喜的女儿,今天一早她到学校,准备拿出作业本交作业时,发现昨晚自己放在书包里的作业本竟然没拿,跟自己关系好的三个女同学陪同自己到家里拿作业,结果刚到家就发现家里发生了火灾,妈妈逃到楼下后想起爸爸还在家里面没出来,准备返回屋里救爸爸时,火势已经大到无法进人了。


    陈珂说着,眼泪止不住地扑簌簌滚落下来。


    连淮赶忙翻找着口袋里,找出一张纸巾递给陈珂,“快擦擦,别哭了。”


    陈珂接过纸擦试了下,抬头看了眼家的方向,发现大火已经扑灭了。


    连淮叮嘱她:“你在这儿等一会儿,等下你和你的同学跟我们回趟局里,接受下问询。”连淮担心自己吓到陈珂,紧接着解释,“你放心,只是简单的问话,问完了就送你们回学校。”


    陈珂看向自己三个小伙伴,点点头:“嗯。”


    连淮的同事们留下保护现场,勘验现场的火灾原因,他则和一个刚进警局的警察武宁带着陈珂和她的三个同学到局里接受问询,如果丁喜没有晕倒过去,这一流程本应该丁喜配合他们完成,但丁喜送去医院,不知何时能醒过来,只能麻烦才八岁的陈珂了。


    她们刚走,位于二楼的陈家玻璃窗处掉落一块儿玻璃,落在一楼油毡布上,划开一道口子,落在了地上,“叮”的一声响。


    消防员们灭了火,大火灼烧过的陈家俨然成了一个黑洞,一眼望过去,黑漆漆的,看不出房子原来的样子。


    连淮的摩托车坐不下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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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个人,他开着停在巷子外的警车将陈珂她们四个带回了警局。


    停了车,坐在副驾驶的武宁一边解安全带一边回头看了眼坐在后排座的四个女孩,苦笑了下,“幸好她们还都是孩子,如果再大点,怕是要开两辆警车回来了。”


    “哪那么多话,下车,带着她们去会议室,我去办公室拿本子,马上就过去。”


    武宁带着陈珂她们四个去了会议室,给她们四个倒了白开水。


    四个小女孩坐在一排,不知是头一次进警局吓得,还是被刚才的大火吓到了,总感觉她们的身上在发抖,这个“她们”,不包括陈珂。她目光如炬地看着武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连淮拿了笔记本进来,走到武宁身边跟武宁悄声嘀咕了几句,然后开始正式的问询。


    连淮带着陈珂去了隔壁小会议室单独询问,武宁则负责询问陈珂的三个同学。连淮知道她们三个是被陈珂带到陈家的,且大火是在她们四个到家之前已经燃烧起来了,所以她们三个基本排除了作案的可能,只是询问她们到现场后看到的一切。


    连淮询问了陈珂今天出门上学的时间、到家的时间,以及回来的路上有没有看见什么可疑的人,有没有听父母说过仇人之类的。


    陈珂冷静地回答连淮提出来的问题,一点也不像一个八岁的孩子。


    “爸爸妈妈平时很少和人来往,所以没听他们说过有什么仇人。”


    “等下我安排手下送你们回学校,如果想到什么可以打电话到局里,你知道报警电话吗?”


    “110,老师教过。”


    连淮露出欣慰的微笑,站起身,带着陈珂出了门。安排武宁送四名女学生回去学校,顺便跟她们的班主任解释下为什么缺席了上午的半天课。


    连淮安排完武宁去送人,他去了局长办公室汇报今天的工作。


    警局考虑到连淮丰富的办案经验,以及作为今天陈家失火案子的报案人、第一到场的见证人,安排他承接了这个案子。


    出警的法医们,两名法医留下勘验现场,两名法医将陈宇的尸体拉回警局,立刻验尸。


    勘验现场的法医们通过现场残存的痕迹判断,是意外燃烧起来的大火,至于火源的起因,还得仔细勘查,起火的地点在靠近窗户的客厅,法医们初步判断,或是打火机燃烧了窗帘引起的大火,但在案发现场没有发现打火机的残骸。火灾现场一片狼藉,就算是打火机引起的火灾,也早已经烧没了。


    负责检查陈宇尸体的警察们通过验尸发现,陈宇是被活活烧死的。


    连淮在得知了现场以及勘验尸体的报告后,不禁眉头紧锁,他抬起头问法医:“活活烧死的?”


    “嗯。”吴法医低头看了眼案板上烧焦的尸体。


    连淮怀疑三种可能,一是厌世,陈宇想自杀;二是意外,陈宇或者丁喜用打火机或者其他可以起火的物品点燃东西,结果点燃了屋内的易燃物;三是有人谋杀。如果是第三种可能,那当时在场的丁喜就是最大的嫌疑人。


    为了验证自己的分析和猜测,连淮和武宁走访了陈宇家附近的邻居。得知陈家经营着一家器材租赁站,平时生意都是陈宇和丁喜夫妻俩照看着,没请工人。连淮又跟邻居们打听他们夫妻感情,得知陈宇、丁喜夫妻感情很好。除此之外,还得到了一个关键的信息,陈宇和丁喜是五年前搬到的这里。


    连淮思量着:老城区的人都往新城区跑,往老城区搬家的人真是不多见。他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写下邻居们说的话,在陈宇和丁喜名字上画上了圆圈。


    “连队,您这是干什么?”武宁和连淮询问完邻居们,走在狭长的巷子里,武宁瞥见了连淮笔记本上的勾勾画画,引起了好奇心。


    连淮没说话,而是迈着轻缓的步伐走在巷子里,四处看着。


    偶尔有人家仍然用着几十年前的雕花门窗,门窗的纹样被裂痕覆盖,屋顶红瓦褪色成灰白,墙角爬满长了枝芽的藤蔓。门口处的锈蚀信报箱、褪色的春联,孩子的涂鸦、晾衣绳上的被单,构筑成难以复刻的小巷温情。


    “连队。”武宁追了上来,“您还没说您对这个案子的看法,您觉得是意外还是人为?”


    “咱们是警察,对于一切论断都要讲究证据,现在我无法跟你说这个案子是意外还是人为。”


    连淮看武宁欲言又止,他停住了脚步,看着武宁,“你有什么话想说?”


    “昨天咱们询问陈珂和她三个同学的时候,我见她的一个同学孙丹丹言辞闪烁,好像在遮掩或者是害怕什么。”


    “你昨天怎么不说?”


    “三个小女孩都很害怕,我想着她也许进警察局害怕,所以就没说,她如果真知道什么,总该跟我们当警察的说吧。”


    “走,我们去学校。”连淮带着武宁,急匆匆的身影消失在巷子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