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长命问宿芊舟：“你知道吗？”


    宿芊舟冷脸看着他，姬长命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尴尬地摸摸鼻子，“抱歉啊师妹，忘了你不谙人情世故。”


    倒是旁边的小福冒出头，说道：“姐妹十几年，已经有感情啦。”


    “小孩子家家懂什么？”姬长命敲了一下她的额头说道：“人与妖怎能相提并论。”


    小福捂着脑袋，还是忍不住插嘴：“哥哥这话说得不对。小猫小狗尚且能养出感情，何况能化作人形的妖怪。”


    “可到底人妖殊途，她并非张翠霞的亲妹妹。”姬长命还想反驳。


    小福却说：“她是食人心的妖，却十几年跟在张翠霞身边，屡屡保护她，这还不算感情好吗？”


    姬长命沉静片刻，然后说道：“这样很多地方也能够说通了。”


    不知何处的一片林中，来神谙坐在枝桠之上，腿一晃一晃，嘴里哼着小调。


    她身边的空气扭曲一瞬，一个男人突然出现在她身后。


    她头也不回，拔下一条嫩枝在手中编弄，“你来啦。”


    身后的男人一身黑衣笼罩全身，将脸也遮住了，只留一双眼睛，他开口，声音淡薄听不出情绪：“张翠霞死了。”


    “嗯。”来神谙随口应道。


    “她肚子里的孩子本来就活不了，她求你帮她保住孩子，你就大费周章进城主府帮她和城主家的孩子换魂。还为她挡雷劫。”男人问道：“你对她太上心了。”


    来神谙仰起头看他，只能看见一双毫无波澜的眼睛，咧开嘴笑道：“自然是不同的，你天生地养的，和我可不一样。”


    “现在可以走了吗？”男人不理她这句，他此次前来的目的是带她回去。


    来神谙手上的动作不见慢，回他：“还要再等一下，我发现个好玩的东西。”


    “什么？”


    “哼哼。”来神谙看向远处灯火通明的城镇，笑的意味不明，“等下我们就去偷出来。”


    这边，姬长命几人陪小福吃过晚饭，然后准备启程回山。


    小福拉着姬长命的袖子，问他能不能住一晚再走。


    每次离别都是如此，陪伴多久最后都是分别。


    姬长命哄了又哄，手忙脚乱地给她擦一直往下掉的眼泪，“小祖宗，别哭了，过几日哥哥便回来看你。”


    直到小福哭累了睡过去，姬长命把她抱到屋里才能脱身。


    “次次都是如此，不然你干脆别回来了。”师梧桐在门口站了半天看他俩依依不舍。


    姬长命长叹一口气，心里堵着块石头一般压得他喘不过气，“那样小福会以为我不要她了，不知道会做什么傻事。”


    李瑶娉拍拍他的肩膀，忍不住说了一句：“你们兄妹感情真好，这样纯粹的情谊寻常人家都很少有了。”


    “可能是我俩从小相依为命，是彼此的唯一吧。”姬长命摸了把脸，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如往常一样，“走吧，我们在城里发现的这些事也要尽快禀告宗门。”


    在他们走后没一会儿，浓重的夜色之中，房顶突然出现两个人影。


    他们的来去无人察觉。


    紧赶慢赶，仙鹤的毛恨不得都飞秃了，终于赶在门禁前回到山上。


    守卫的女弟子看着师梧桐捂着嘴低头笑，这还没完，他一路走来，迎面过来的男男女女都是这副样子。


    师梧桐莫名其妙，满脑子疑惑。然后眉毛一皱，摸着自己的脸让姬长命看，“我是不是又貌美了。”


    姬长命抬眼看他，竟然与那女弟子如出一辙地捂起嘴笑起来。


    师梧桐大惊失色，连忙劝他：“你不要爱上我，我们没结果。”


    只有李瑶娉好心地拿出一面镜子给他。


    师梧桐撩了一下头发，正想好好欣赏一下自己的绝世容颜，就见他看着镜子停顿了一瞬。


    接着其他还未歇下的弟子就听到山中某处传来一声男子的惊呼。


    “啊啊啊啊！”师梧桐压着自己翘上天的刘海，拎着姬长命的领子质问他：“你为什么不和我说我的头发翘起来了！”


    姬长命笑的喘不过气，“哈哈，不是，我走在你身边的，没瞧见啊。”


    师梧桐气得直冒烟，两人撕扯间回到住处。


    踏进门的一刹那，他收回手，恭恭敬敬地站着。


    姬长命低头理了理自己乱七八糟的衣领，刚想再说点什么，抬头看见堂上坐的人立刻老实了，喊了一声：“师父。”


    “嗯。”胡松语坐在太师椅上，不急不缓地押了一口茶，然后才不急不缓地说道：“回来了？”


    其他几人依次排开挨个行礼，围在胡松语身边像是她身边乖顺的小兽。


    “一个个板着脸干嘛？”胡松语正经不过一会儿，站起身捏了一把离她最近的李瑶娉的脸蛋儿。


    李瑶娉捂着脸，小声又念了一声：“师父。”，藏不住的娇羞亲近。


    逗的胡松语笑出了声：“都平安回来了就好。”


    她接着说：“前几日你们传来的书信我们都已看过。不止乌村出现过这样的情况，这些幕后黑手多有在身上纹图作画，本以为是什么巧合，现在想来，竟然都是有组织的行动……”


    “你们这样谨慎没有追查是对的。”胡松语说道：“这件事恐怕牵扯甚多，贸然行动我怕你们遇到不测。好在你们回来了。”


    “放心吧师父，我们有分寸的。”师梧桐回答道，“对了，我们在山下还遇到一件事。”


    他将城主府的事说给胡松语听，补充道：“他们提到‘箭’，可能和乌村那个人有关系。”


    胡松语沉吟片刻，点点头，“不无可能，你们先休息，我要去禀告门主。”


    她说完施施然离去。


    所有事都告一段落，几个人绷紧的心神得以松懈下来，每日在宗门之中上上课，打打坐，偶尔接一些鸡零狗碎的任务。


    弟子们在门中修行是不收取钱财的，相应的他们需要领取门派发布的任务为宗门做事积攒功德，若每年末功德不够，则会被逐出师门。


    每一样任务对应的功德不同，像是师梧桐他们之前接的乌村的任务就只能拿不多不少的功德，不过因为后续牵扯出更深的线索，给他们提了一档。


    所以几人现在不用为功德发愁，彻底懒散下来。


    卜灵昀敲了两下宿芊舟的门，隔了一会儿，里面传来一声“进。”，他打开门，探进门一颗脑袋，“芊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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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领了藏书阁清扫的双人任务，我们一起做吧？”


    宿芊舟从打坐中睁开眼，看着卜灵昀兴致冲冲的样子，想着最近也确实没怎么陪他出门散心，于是起身，“走吧。”


    沧月门的藏书阁是很大的，上下共九层，呈宝塔状，藏书不计其数，就连掌管藏书阁的长老有时候都记不太清里面的每一本书都是什么放在哪里。


    两人到达之后，卜灵昀理所应当地将两块弟子腰牌放在长老的桌前。


    那长老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摸着胡子看了卜灵昀一眼，将腰牌记录在册，“工具在那边，领了就去打扫吧，上面三层不要去。”


    “好的长老。”卜灵昀点点头，又去将两人的东西都拿起来，和宿芊舟说：“走吧芊舟，其实我自己一个人也可以，你要不要挑几本喜欢的书读一下等我。”


    “不用。”宿芊舟看他全都拿了，没有再抢，率先走进两排书架之间。


    卜灵昀在后面跟着，还想再劝，说道：“可是书架上的积灰会把你的衣服弄脏。”


    “你既然觉得脏还叫我来干什么？”宿芊舟挑起眉反问他。


    长老将这场景尽收眼底，摇头叹息：“死脑筋和愣头青。”


    旁边帮他干活的弟子突然听他这么一句，摸不着头脑：“说什么呢师父？”


    “没什么，为师只是想起来一些往事。”老头得意地眯起眼睛，没等他说什么，弟子抢过了话，“想到师父您年轻的时候与百来个女修之间的爱恨情仇吗？”


    “诶，你怎么知道？”老头震惊。


    弟子哼笑一声：“您隔三差五就说一次，我都背下来了。”


    “还不是你们这些年轻人太差劲，都没有我一半的实力。”


    弟子将书籍整理好，走到门口，确保老头没法打到他才回头说道：“您就是因为这样才讨不到道侣，人家嫌您脏着嘞。”他说完匆匆忙忙就逃走了。


    “死小子！”一声怒骂，一只鞋子甩在他原本站着的地方。


    这厢卜灵昀两人没听到门口的吵闹，他和宿芊舟径直上了六层，打算从上往下清扫。


    卜灵昀指着七层楼梯上的禁制说道：“芊舟你逛的时候小心些，别碰到这个，会触发阵法引来长老。”


    “好。”宿芊舟点头，拿起自己的工具，说道：“你去那边，我们分头做，弄得快一点。”


    不等卜灵昀还想说什么，她掉头就走开了。


    卜灵昀站在原地看着她无情的背影，嘟嘟囔囔把剩下的话说出来：“就知道干活，我叫你出来明明不是这个意思……”


    宿芊舟这边没什么东西要弄，回到开始的楼梯口时卜灵昀还没回来。她打算等一会儿，靠在扶手上发呆打发时间。


    花姑、宋晴芝、来神谙几个人来来回回出现在她的脑海，她们浓烈的爱恨让宿芊舟很感兴趣。


    就在这时，她看见楼梯台阶上还有一点灰尘，下意识地弯腰去擦，随后她反应过来，她竟然穿过了禁制而且没有惊动法阵。


    她抬头扫了一眼周围，无人发现这里的异常。


    长长的楼梯通往未知的地带，像是邀请她更进一步。


    连云靴踩过一级台阶，墨色的校服消失在禁制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