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不用着急押送郑九回宗门，距离他们回禀的最后期限还有些时日，姬长命打算回家去几天。


    自从上次与小福别过，已有几个月没见了。


    正好中秋将至，应了“团圆”之意。


    他问其他人如何打算，都是想跟着他去小住几天，也好热闹热闹。


    宿芊舟没表态，但大家都默认带着她。


    郑九的事由书信送回宗门，几个人往另一个方向赶路。


    路上几个人打打闹闹，师梧桐突然凑过来找队伍末端这两位，“师妹，你怎么会佛修的大光明咒？”


    宿芊舟从思绪中抽离出来，随口解释道：“前段时间翻藏书阁的书看到的。”


    “你看了两眼就学会了？”师梧桐觉得不可思议，但放在宿芊舟身上又显得在情理之中。


    “你这佛缘也太深了……”他不禁感叹。


    一路上的热闹祥和让他们忘记了乌村沉重的情景，说说笑笑间到达姬长命买下的小院。


    只见门口小凳子上一个身影已经坐在那里不知道等了多久，还远的时候就发现了他们。


    她扎着两根细长辫子，跑过来的时候像两条飘逸自由的绸缎荡在空中。


    “哥哥！”她猛地扑进姬长命早已敞开的怀抱里，速度之快让人险些抱不住她。


    “哥哥回来看你了，小福。”姬长命将妹妹高高举起，他健硕的手臂稳稳的，让她在空中荡了几圈，然后又抱紧在怀里，两个人亲昵地贴着脸，带着其他人进了院子。


    此时正值傍晚，火红的太阳低垂于山峦之间，绚丽的霞虹与浓墨一般的蓝交织在一起。就在如此的美景之下，几人坐在院子中间的圆桌上吃了今天的团圆饭。


    小福小小的个子站在那么大的灶台旁边，没多久就做了一大桌子的好菜，其他人就是在旁边给她打下手都是添乱一般。


    香味穿过院墙飘到其他人家，邻居们隔着墙笑闹道：“好福气啊，她哥哥，小福这么懂事，什么都会干，我都想要领回家当女儿养了。”


    小福害羞地抱住姬长命的腰，躲在他的身后，小声嘟囔：“婶子领不走，我不能抛下哥哥。”


    惹得邻居又是一阵阵笑：“你瞧瞧，真惹人喜欢。”


    姬长命揉揉小福的脑袋，将早就备好的礼物分给邻居：“小福搬过来多靠大家的照顾，正逢过节，大家也算我们半个亲人，这些东西拿去，不要同我客气。”


    他买的都是一些不算贵重的东西，没有那些花里胡哨却很实用。邻居都承他的情，嘴上应着一定会好好帮他关照小福。


    与邻居们好一顿寒暄，姬长命嘴巴会说，将他们哄的很是开怀，待人散去时间已经过去有一会儿了。


    卜灵昀看着面前的白斩鸡馋得直舔嘴，把粉嫩的唇舔的晶莹。


    宿芊舟就坐在他旁边，轻易发现了他的小动作，抬起筷子夹起一块裹上酱汁放到他的碗中。


    她似乎不经意说了一嘴：“我在秘境之中也尝试过烤鸡，只是没来得及吃就被其他事耽搁了。”


    卜灵昀咬住肉的动作一顿，头埋进碗里。


    他想起来了，那只乌漆嘛黑的鸡，他不是故意拂宿芊舟的好意，他讨好地给宿芊舟也夹了一块酱牛肉，说道：“太可惜了，如今不用再面对险境，你可以慢慢吃了。”


    “是吗。”宿芊舟翻动着那块牛肉，像是将卜灵昀翻来覆去，然后才咬入嘴中。


    这种情形众人已经习以为常。只有小福的筷子停顿在半空，左看看右看看，然后似有所悟地点点头。


    “小福吃这个。”姬长命分给她一块挑好刺的鱼肉。


    “谢谢哥哥。”小福将鱼肉抿进嘴里，然后问起：“哥哥这次回来能待多久？”


    “应该有个三五天，可以陪你过完中秋再走。”


    小福的眼睛亮起来：“太好了。”


    “我们去逛中秋的集市吧。”看大家都感兴趣，她接着说道：“当天晚上观潮桥边整条街都是卖一些稀奇古怪玩意儿和吃食的摊位，又热闹又好玩。”


    “据说这次赶上城主家的小女儿百天，还会在晚上放一场盛大的烟火。”她憧憬道：“如果对着烟火和圆月许愿，什么事都会成真吧！”


    “听起来蛮有意思的。”师梧桐最喜欢这种热闹的活动：“到时候小福带路。咱们一起去。”


    “好啊。”


    那日，他们在门口挂上小福精心挑选的灯笼，没有选择省力而使用灵力，就老老实实踩着梯子，听小福指挥，把它们挂得端端正正。然后才出门。


    果真如同小福所说，街上人潮拥挤。大家肩膀蹭着肩膀挤在热闹非凡的长街之中。


    路过卖面具的摊位，师梧桐来了兴趣，对着一排做工并不精细的物件挑了又挑。


    宿芊舟拿的是一个白色描红纹的半脸狐狸面具，她一戴上卜灵昀就在旁边夸她好看。


    于是她兴味乍起，从摊位上又挑了一个女式花仙一般的给他也戴上。


    他真是生得一副好样貌，女款在他脸上看起来并没有不伦不类，白皙的皮肤与粉嫩的荷花相得益彰，春光无限。


    宿芊舟也夸上了一句好看。


    她过人的眼力能清楚地看见随着她的夸奖，一抹红爬上卜灵昀的脸颊。


    她心情大好，一枚银锭放在摊主面前，为自己的快乐买单。


    “好眼光啊小姐，正适合这位公子！”那小贩喜笑颜开，说了许多漂亮话，他越说，卜灵昀的脸越红，末了他又添上一句：“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将毛都快要炸起来的狐狸哄得服服帖帖。


    “快看快看！开始了！”人群中传来阵阵呼声，一齐向江上看去。


    此江名为金沙江，盖因其中黄土混淆，将江水染黄。


    如今这个时节，江水流量大，风与潮同向，带着巨浪一层层扑在岸上。


    岸边已经让出很远的距离，仍然有人被冰凉的潮水溅到衣角。惊呼声时有传来。


    那浪花积攒着、越滚越大，竟然涨到两个人那么高，眼看就要扑到宿芊舟的身上，却有人先一步为她挡住了。


    阴影之下，宿芊舟抬头看着离她很近的卜灵昀，那双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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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使背着光依旧清澈明亮，有些上挑的眼角弯着，轻声问她有没有淋到。


    宿芊舟摇头，指尖捻过卜灵昀垂在身前的一缕发丝，摘下挂在上面的晶莹的水珠，它好脆弱，轻轻一捏就变了形状，把宿芊舟的手指洇湿，然后消散在指间。


    她能听到卜灵昀突然停顿的呼吸和越来越重的心跳，好奇使然，她又将手掌贴到他的胸膛，感受那颗健康的心脏。


    “好响。”


    卜灵昀情不自禁地抓住她“作乱”的手，俯身想要贴近她，他不知道自己具体想做什么，只是想要离她近一点、再近一点。


    两人的距离几近没有，鼻息相互交缠，卜灵昀被宿芊舟直白地看着，像是被吸入漩涡，甘愿沉沦。


    恰在此刻，一声巨响。


    两人齐齐向那边看去，一支烟火炸开在空中，火红的星星点点照亮了两人的脸庞。


    如今再让卜灵昀继续刚才的事，却是不敢再试了。


    其他几人在别处观潮，如今又返回来找这两人，他们手里拿着各种小玩意，个个兴致勃勃。


    师梧桐努努嘴，向高塔之上站着的几个，“那就是城主吧？”


    “对，那是高城主。”姬长命自幼在城镇间讨生活，有些地位的人他都大概记得，他把姬长福举到自己的肩膀上骑坐着，好让她能更清楚地看烟火。


    小福抱着姬长命的头坐稳了，然后手指一指，“高城主把小小姐抱出来啦！”


    她说道：“先前听说城主夫人身子不好，怀这一胎几次寻找名医保胎。如今母女平安真是万幸。”


    “小福，你的目力这么好。”师梧桐也是一惊，按理来说，城主的位置并不在闹市之中，与此相隔甚远，普通人看他也就是一个模糊的人影，小福竟然能够看见他怀里还抱着个孩童。


    姬长命替小福说道：“她一直如此，五感敏捷，比我更有灵性，却不知为何宗门招新测试时竟然是她没选上……”


    说到这里，师梧桐明显感觉他的情绪低落，开口宽慰道：“小福的路不在沧月门，却可能在别处，凡事莫强求，姬兄，向前看。”


    “也是。”姬长命随口应道。感觉头顶的小福半天没动静，颠了颠肩膀叫她：“干嘛呢？”


    小福晃晃悠悠，抓住姬长命一撮头发，像是勒马一般，“我在拜月许愿！”


    “哦？你许了什么愿？”姬长命笑着任她缠绕发丝，想她会说漂亮衣服还是许多钱财。


    可小福却弯下腰，自上而下倒着脑袋与姬长命对视，大大的眼睛笑成了一条缝，捧着他的脸，生怕他听不清一般，说道：“我许愿可以生生世世与你做兄妹。”


    “小福……”姬长命的声音有些哽咽。


    “隔壁的阿婆说，六道轮回，因果相续。也许下辈子我变成了小猫、小狗，也许我化作一阵风、一朵花。”小福扯起姬长命的面皮，将他的两颊拽的长长的，“哥哥你神通广大，一定要找到我！”


    “好。”


    姬长命本以为这是他与妹妹随口聊的玩笑话，却在今后的岁月里困住了他的后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