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微凉的剑刃抵在宿芊舟的脖颈上。


    它锋利异常，在宿迁州皓白的皮肤上划开一条细长的血口。


    “别动，小师姐。”阴侧侧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一听就是赵无极：“再划伤，我要心疼了。”


    “他不是死了吗？”范齐睁大眼睛不可置信，他不信邪地看向宿芊舟旁边，那里正躺着一个死去的赵无极。


    竟然有两个赵无极。


    宿芊舟完全没有命悬一线的惊慌，她抬脚踢了踢身边的尸体，不似寻常肉身的触感，于是吐出两个字：“傀儡。”


    “真聪明。”赵无极欣赏着她的侧脸，毫不吝啬对她的夸赞。


    方轻崖想要上前搭救，却在这时与宿芊舟的目光对上，那眼神分明写着不要管，快点走。


    方轻崖不明白，以多敌少完全稳赢的情况下宿芊舟为什么让他们走。


    赵无极终于状似不经意才发现他们，“你们还在呢？那就别走了。”他身上释放出威压，竟然让方轻崖几个人动弹不得。


    “怎么可能？”方轻崖尝试几次都不能移动。


    “筑基后期的修为怎么可能会把我们压制得寸步难行！”李若风与方轻崖对视一眼，一个大胆的猜测浮现在脑海。


    “你并非筑基后期。”方轻崖瞪着赵无极。


    “哈。你知道的太晚了。”赵无极已经不打算再掩饰。今日，月影兰他势必要收入囊中，即使秘境崩塌，暴露在众人面前，他也在所不辞。


    此时场上竟然只有灵奴可以行动。


    但宿芊舟还在赵无极手上，怕有闪失，他只能面露凶相，呲牙对着赵无极恐吓。


    “带他们走。”宿芊舟说道。


    秘境突然开始刮起了风，云层叠叠，遮住了太阳，有一种天要塌下来的压抑与阴沉。


    灵奴驻足在原地，不愿离开。


    宿芊舟于是又说了一遍。


    “听我的话。”


    灵奴引颈哀叫一声，周身开始变化，体型增长几倍有余。它将沧月门的弟子全部甩到背上，迈出两步便回头去看，对上宿芊舟的毫不动摇的眼睛，无可奈何背着众人离去。


    赵无极并没有阻止。它的离开对于赵无极来说也是好事，他只能压制住沧月门的几个人，却对这只灵兽无可奈何。它多留一刻都是不可预测的变数。


    如今宿芊舟与月影兰两个他想要的都在，威胁却没有了，他不免有几分放松。


    “你彻底惹到我了。”宿芊舟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只是语气中却听不出她的情绪。


    而引得她波动的赵无极听见这句话竟然有些快意：“不枉我为你做了这么多。”


    “是吗？你可以再为我做最后一件事。”


    “什么？”


    “去死。”


    “哈哈哈，小师姐总是一脸平静地说笑话，可太让人喜欢了。”


    “我从不开玩笑。”宿芊舟说着，突然周身灵力暴涨，竟然直接将赵无极弹开。


    她悄然服用了助和丹，此时丹药已经开始发挥作用。


    她的修为从筑基中期一路攀升到达金丹中期。


    竟然隐隐与赵无极的修为匹敌。


    秘境之中接连出现两个金丹期的修士，乌云更密，崩塌的趋势愈发强烈。


    宿芊舟看着天色，知道自己要快些动作了，她不顾赵无极有些茫然的神色，上来就是一剑。


    赵无极并非他之前所表现的那样，几次三番，他早对宿芊舟有所防备。感知到杀气之后他迅速回过神，以灵力护体挡下宿芊舟的招式。


    他不信宿芊舟也是掩盖了修为进入秘境。一是能在秘境面前掩盖修为的法宝甚是珍贵难得。二是他不觉得宿芊舟有理由这么做。


    那么就只有一个原因让她突然修为暴涨。


    “你服用了提升修为的丹药。”他言之凿凿，十分笃定。


    他攥紧拳，恢复着刚刚过招后微微发麻的手，面对这样的宿芊舟不露怯意：“就算服了丹药又有什么用？”


    此时尚且只与他打个平手，药效散去之后，她又能做什么反抗？


    他把自己当做了猎人，如同戏耍猎物一般与宿芊舟有来有回，就等着他药效过去修为丧失，毫无抵抗能力时，看看她的脸上还是不是这样冷冰冰。


    风愈发大了，卷带着沙石。


    赵无极逐渐察觉出不对。


    他们缠斗这么久，宿芊舟没有败退之象反而越斗越猛，竟然有要压他之势。


    药效并没过，反而还在吸收，宿芊舟已经金丹中期圆满，隐隐要突破到金丹后期。


    “怎么可能……”赵无极一个失神不察，被宿芊舟找到空隙，一剑刺穿了他的手臂。


    受伤之后赵无极的行动愈发迟缓，血顺着剑尖滴落在地，被宿芊舟一脚踢飞出去好远。


    没等耗尽宿芊舟的灵力，他反倒先不行了。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狠意，想要调动灵力，发现灵府虚空。


    “你真的不肯放我一条生路？”他瘫坐在地，剑也丢在一边，肋骨传来针扎一般的痛，想起也起不来。


    “我已立誓，要取你的命。”宿芊舟一步步踏着枯败的叶片走到他面前，一剑穿过他的下腹。将丹田之中的金丹绞碎，断了他自爆的念头。


    伴随着赵无极的痛苦呻口令，她又说：“我怎可言而无信？”


    赵无极实在是太疼了，大口喘着气求饶：“我错了，饶了我。”


    他整个人被宿芊舟钉在地上动弹不得。


    “太晚了。”剑不能再用，宿芊舟抓起旁边的石块，有赵无极脸那么大，一下一下砸在他的头骨上：“若想要宽恕，下辈子找菩萨说去吧。”


    手底下的人呼救声越来越小，渐渐停止了呼吸。


    那里已经是血肉模糊一片。


    丹药的作用此刻散去，疲惫感充斥着宿芊舟的全身，她淡淡呼出一口气。


    秘境终于承受不住，地裂山摇一片动荡之间，宿芊舟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推力将她向外排去。


    她吐出一口鲜血，浑身好像被车轮碾过一般疼痛无比。


    在眼前陷入黑暗之前，她隐隐约约听到谁在叫她。


    再次恢复意识之时，她人已经回到了沧月门。


    模糊不清之后，眼前是熟悉的房梁。


    这里是她在沧月门中的住所。


    她刚想起身，旁边传来慌乱的动静。接着，卜灵昀的脸凑过来，上面挂着担心和隐隐的一丝忧伤。


    “你醒了。”他问道。


    “嗯。”不知道到底躺了多久，她的嗓音竟然有一些沙哑。


    卜灵昀察觉到了，马上又去桌上给她倒水，然后扶着她坐起来，喂到她的嘴边。


    宿芊舟看了他一眼，就着这个姿势将温热的水灌入喉中。


    她昏迷这段时间卜灵昀一直守在旁边。不知道她什么时候醒来，他只能呆坐着，水一凉就去重新烧一壶来。反反复复不知跑了多少趟，才盼来宿芊舟睁开眼睛。


    宿芊舟喝完水之后感觉好了很多，她问，“什么时辰了？”


    “刚到子时。”卜灵昀小心翼翼地观察她，手抓着被角，“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外面静悄悄的，房间里透着昏暗的烛光。


    宿芊舟摇摇头，对卜灵昀说：“你该回去休息了。”


    她看见卜灵昀的手突然攥紧，听他说道：“可是我不放心。”


    于是宿芊舟撩开袖子，莹白的手臂露在他的面前，上面本来密密麻麻的伤痕早已不见：“我没事，你走吧。”


    卜灵昀这几日虽然寸步不离地照看她，却并不敢做僭越之事，他不清楚为什么宿芊舟身上的伤好得这么快，但是既然她已经好了，还几次三番让他出去，就算再怎么厚脸皮如何不放心，也不能继续待着惹她厌烦。


    他点点头：“我这就走。”然后一步三回头离开了房间。


    宿芊舟静静看着他，不知道他有没有发现自己如今的神情与秘境之中当时的灵奴有多像。


    她不再想这件事，而是闭目养神调养生息。


    只是安静没多一会儿，就听见窗户旁边有什么动静。


    搭在床边的手背被什么湿漉漉的东西碰了碰她闭着眼，不动声色，手却握住枕边的剑。


    那人好不容易推开了窗，放轻动作跳进来。


    宿芊舟等着他下一步动作，却感觉到搭在床边的手背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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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湿漉漉的东西碰了碰。


    她睁开眼，面前是一只雪白的狐狸。


    随着窗被顶开，月光争先恐后洒进来，给它的皮毛镀上了一层银边。


    一双狭长晶亮的眼睛仰头看着她。


    见她愣神，又用鼻子顶了顶她，不像狐狸倒像犬。


    “灵奴。”她叫它。


    那狐狸嗷呜一声，算作回应。


    见她认出了自己，不再扭捏，一跃踏上床铺。


    它在床上踩来踩去，最后在宿芊舟的腿边给自己找了个位置，舒舒服服窝在那里。


    宿芊舟看着它这副自来熟的模样有些好笑，问它：“你干不干净？”


    这惹来了灵奴的不满，它的前爪轻飘飘踩了宿芊舟手心一下，像是在和她说：多么干净的一只爪子。


    宿芊舟笑了一声，不再管它，合上眼睛继续调息，而灵奴就乖乖靠在旁边。


    一人一狐平静度过了这个夜晚。


    第二天早上，塌上的狐狸消失不见。


    仿佛一夜全是宿芊舟的梦境。


    看着空荡荡的床，宿芊舟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如寻常一般推开门去院中洗漱。


    经过一夜的调息，她的身体差不多恢复了，只是修为倒退回筑基前期。


    李瑶娉看见她，欣喜地跑过来，环住她的手臂：“你醒啦，芊舟。”


    宿芊舟点点头。


    这边的动静把院里的几个人都吸引了过来，围着宿芊舟好一顿打量。


    确保她真的没事了，大家都松了口气。


    “你可吓死我们了。”师梧桐说着：“你被抬回来的时候浑身是血，整个人找不到一块好地方。”


    当时他们几人放课后正在院中闲聊，就见一个师姐把血淋淋的宿芊舟抬了回来。


    李瑶娉看见之后瞬间眼眶就红了，强忍着泪给她擦洗包扎，换了干净的衣服。


    将她一切都收拾妥当后，几个人轮流守了几夜也不见她醒来。


    这样傻等不是办法，还是卜灵昀请了假，揽过照顾宿芊舟的活，其他几人才不太放心地去上课。


    她这一躺就是八天。


    “让大家担心了。”宿芊舟不太习惯地说出这么一句安慰人的话：“我现在没事。”


    就在这时，像是提前打好了招呼一般，方轻崖一瘸一拐被李若风扶进来，他头上还缠着布，脸上也有擦伤：“哟，都在呢。”


    和完好无损的宿芊舟形成鲜明的对比。


    师梧桐赶紧踢了个椅子到他屁股后面，他也不客气，大大方方坐下，又伸手到师梧桐面前。


    师梧桐装作看不到，他转而蜷指敲敲桌子，发出“当当”的响声，“茶呢？”


    师梧桐忍无可忍，一巴掌扇在他还缠着布的头上，“手又没断，自己倒啊！”


    “啊啊啊杀人了！”方轻崖痛呼出声，是真的很痛，宿芊舟能看见他的额头泛起一层细汗。


    按理来说他们不在打斗的周围，秘境崩塌的余韵应该不算太强，而他又有修为护体。


    他是怎么把自己伤成这样的？宿芊舟心中疑惑，竟然说了出来。


    “秘境崩塌的时候威力太大，师兄为了保护我们，将自己的护体灵力全部分摊到大家身上，消耗很大。”李若风给他解释。


    “没想到能弹出去这么远，大家找了好久才在悬崖下的歪脖子树上找到他。师兄没有灵力，在树上挂了三天三夜，找回来的时候感觉都要断气了。”


    “之后发现师兄的腿已经摔折了，身上也有很多伤。”


    片刻沉默之后是如雷般的笑声。


    数师梧桐的声音最大。


    方轻崖深吸了一口气，平复怒火，终究忍无可忍将拐杖重重扔向师梧桐。


    他到底还在养伤，这不痛不痒的攻击轻而易举被师梧桐给躲避了。


    不光如此，他还将他的拐杖踢得更远。


    “你小子，笑死人了！”


    李若风看不下去，将方轻崖的拐杖捡回来放在他手边，“要不是为了我们，师兄也不会这个样子。梧桐师兄，你别笑他了。”


    方轻崖摇摇头，不禁感慨，“倘若你师狗有我师弟一半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