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风后，苏眠的颅内弹幕已经刷成了一片瀑布。


    齐修晏挂断了电话，没看苏眠，只是平静地走出了屏风。


    他的出现，让书房里劫后余生的唐立瞬间僵住。


    “修……修晏？”


    齐修晏没理他，径直走到齐老爷子面前，微微颔首：“爷爷。”


    齐老爷子端着那副高深莫测的架子，指了指唐立：“你的人，你自己处理。”


    唐立脸上血色尽褪，他终于意识到，老爷子那通电话里的“家事”，不是他以为的那个意思。


    齐修晏转身，平静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唐立。


    “跟我去公司，开会。”


    唐立闻言，哆嗦了一下。


    “不，我不去！齐董，您救救我！我为齐家当牛做马二十年啊！”唐立试图去抱老爷子的大腿。


    齐老爷子喝了口茶，眼皮都没抬一下：“盛世集团现在是修晏当家。我的话，不管用了。”


    【好家伙，甩锅甩得如此清新脱俗。】


    苏眠从屏风后面探出个脑袋，默默吐槽。


    齐修晏的目光扫了过来。


    “你也来。”


    苏眠：“……”


    【我只是个路过吃瓜的，为什么要上审判席啊喂！】


    二十分钟后，盛世集团顶层最大的一间会议室。


    长长的会议桌旁，坐着集团所有叫得上名号的高层，个个西装革履，神情肃穆。


    空气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苏眠，一个小小的B组组长，被安排坐在了距离齐修晏不远的位置上。


    她如坐针毡，感觉自己像混进狼群里的一只哈士奇。


    陆鸣宇也赫然在列，他坐在苏眠的斜对面，神色如常，稳如老狗。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面如死灰的唐立被两个保安“请”了进来，安排在末席。


    他一坐下，就死死地盯着苏眠，那眼神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


    苏眠面无表情。


    【看什么看，再看就把你做成表哥。】


    齐修晏坐在主位，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了两下。


    整个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


    “唐副总，”齐修晏开口，“把你刚才在齐家老宅说的话，当着各位董事的面，再说一遍。”


    唐立猛地原地弹了起来。


    他豁出去了。


    “好！说就说！”


    他指着苏眠，声音凄厉：“就是她！苏眠！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刚进公司就搅得天翻地覆！她不是来上班的，她是陆鸣宇安插进来的商业间谍！”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苏眠和陆鸣宇身上。


    陆鸣宇连眉毛都没动一下，甚至还有心情端起杯子喝了口水。


    苏眠则在心里给唐立的演技鼓掌。


    【可以啊大哥，这临死反扑的气势，不去演话剧可惜了。】


    “她拉拢B组员工，私下搞什么‘撕茶行动’、‘碰瓷计划’，全都是为了破坏我们公司和合作方的关系，损害公司利益！”


    “我发现她的阴谋，想要阻止她，她就怀恨在心，伪造证据，匿名举报我贪污！这全是污蔑！我唐立在盛世二十年，兢兢业业，两袖清风，天地可鉴！”


    “齐总！各位董事！这背后真正的主谋，是陆鸣宇！大家不是不知道他真正的身份吧？他早就觊觎公司大权，想把齐家的产业据为己有！苏眠就是他最锋利的一把刀！


    唐立说得声泪俱下，一番话下来，把苏眠塑造成了蛇蝎毒妇，把陆鸣宇打成了乱臣贼子，而他自己，则是那个为守护公司而被奸人所害的孤胆忠臣。


    一些不明真相的董事已经开始窃窃私语，看向苏眠和陆鸣宇的目光充满了怀疑。


    苏眠感觉自己的血压在飙升。


    【这脏水泼的，太平洋都没你这么能装。】


    【还两袖清风，你那袖子里是塞不下更多银行卡了吧？】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齐修晏会为了家族颜面，各打五十大板，把这件事“和稀泥”过去的时候。


    齐修晏终于开口了。


    “说完了？”


    唐立哽咽着点头，脸上带着悲壮。


    齐修晏没再看他，而是对身后的助理说：“接投影。”


    助理立刻上前，将一台笔记本电脑连接到会议室巨大的投影幕布上。


    众人不解。


    唐立的心里也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幕布亮起。


    出现了一张银行转账记录的截图。


    收款人是一个陌生的名字，但转账附言写着：祝贺犬子喜提哈佛录取通知书。


    唐立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是他三年前给某个高校招生办主任儿子送的“贺礼”！这件事做得极为隐秘，怎么会被翻出来？


    这只是一个开始。


    助理按下了翻页键。


    第二张，是唐立和一个供应商老板在会所里推杯换盏的照片，照片下方，是一段录音的音频波形图。


    助理点击播放。


    “唐总，这次新能源汽车的零件采购，您看……”


    “老规矩，五个点。打到我外甥女的卡上。”


    “没问题没问题！唐总您放心！”


    录音清晰无比。


    会议室里一片哗然。


    唐立的脸，瞬间从惨白变成了猪肝色。


    “假的！这都是伪造的！是他们P的图！合成的录音！”他疯狂地咆哮。


    然而，没有人理他。


    幕布上的证据，如同一道道催命符，接连不断地出现。


    他利用职权，将自己亲戚开的皮包公司列为优质供应商，套取公司资金。


    他以职位为要挟，逼迫女下属陪酒，甚至进行骚扰的聊天记录。


    他收受回扣，将不合格的材料用于公司项目，导致工程出现问题的内部邮件。


    ……


    一桩桩，一件件，时间、地点、人物、金额，所有细节都清晰得令人发指。


    这些证据，远比赵彤交给苏眠的那些要详尽、要致命得多。


    这根本不是临时的调查，而是一张早就织好的，只等猎物自己撞上来的天罗地网。


    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安静。


    所有人都被这海量的罪证震惊了。


    唐立彻底瘫软在椅子上，嘴里喃喃着“不可能……不可能……”，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灵魂。


    苏眠也完全愣住了。


    她以为自己是那个掀桌子的人，搞了半天，她只是递了根火柴，真正准备好炸药桶的，是坐在主位上的这位爷。


    【大佬……您这手里是拿着整个纪委的KPI吗？】


    【我辛辛苦苦策反赵彤搞来的证据，在您这儿就是个开胃小菜？】


    幕布暗了下去。


    齐修晏站起身，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了唐立身上。


    “盛世集团法务部，将正式以职务侵占、非国家工作人员受贿、挪用资金等多项罪名，对唐立提起诉讼。”


    “同时，”他停顿了一下，声音更加冷冽，“我代表齐家宣布，将唐立从齐氏家族中，彻底除名。从此以后，他与齐家再无任何干系。”


    双重审判，无一幸免。


    唐立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他两眼一翻，直接从椅子上滑到了地上，人事不省。


    两个保安立刻上前，像拖一条死狗一样，将他拖出了会议室。


    “散会。”


    齐修晏丢下两个字，会议室里的高管们如蒙大赦，纷纷起身，敬畏又复杂的看着主位上的年轻人。


    陆鸣宇站起身，他看了看齐修晏，又看了看还处在震惊中的苏眠，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了会议室。


    很快，巨大的会议室里，只剩下了苏眠和齐修晏两个人。


    苏眠感觉自己应该说点什么，比如“总裁英明神武”之类的彩虹屁。


    但她的大脑还在修复中。


    齐修晏走到她面前，垂眸看着她。


    苏眠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刚想找个借口开溜。


    只听他平静地开口。


    “盛世集团，不养废物，更不养蛀虫。”


    “你做得很好。”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明确地肯定她。


    而且是以盛世集团总裁的身份，对一个下属的认可。


    苏眠的心脏，没来由地漏跳了一拍。


    一种陌生的，酥酥麻麻的感觉，从心底里泛了起来。


    【警报！警报！咸鱼之心受到不明攻击！】


    【完蛋，这该死的霸总认可的桥段，怎么会发生在我身上？】


    【打工人只是想搞钱，不想搞感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