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眠这一句灵魂拷问，重重砸在VIP室里每个人的心上。


    七百六十八万。


    这个数儿对李然来说，只是一个数字，一个一辈子都绝不会用在钱上的数字。


    王婷婷的脸，从煞白转为猪肝色，又从猪肝色变成惨绿。


    她僵在原地，端着红茶的手开始发抖。


    “妹妹……你……你怎么能开这种玩笑呢？”她嗓子有些干涩。


    “阿然他对我当然好了！可他……可他只是个普通人，哪有这么多钱啊！”


    苏眠看着她，一脸天真烂漫。


    【哦豁，开始道德绑架了。】


    【普通人就活该给你当ATM机，然后再被你一脚踹开吗？】


    旁边的陆鸣宇，自始至终没有说话。


    他默默地举着手机，摄像头精准地对准了王婷婷那张精彩纷呈的脸。


    看到一半的时候，他就清楚苏眠想要干什么了。


    于是，他很配合地打开和李然的视频通话，全程现场直播。


    此刻的手机屏幕里，企划部卷王李然的脸，也同样精彩。


    陆鸣宇承认，苏眠这招，是损了点。


    但对付这种把别人当傻子耍的拜金女，就得用魔法打败魔法。


    他甚至有点佩服苏眠。


    能把“羞辱人”这件事，做得如此清新脱俗、理直气壮，也是一种本事。


    就在这时，陆鸣宇的手机里突然传来一声震天的咆哮。


    “王！婷！婷！”


    那声音，饱含着愤怒、屈辱和心碎。


    紧接着，视频信号就中断了。


    VIP室里的空气再次凝固。


    店长和导购们交换了一个“果然如此”的眼色。


    王婷婷却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眼睛里迸发出希望的光。


    阿然来了！


    他一定是来为我出头的！


    苏眠也一样，她觉得好戏终于要进入最高潮。


    刚才这姐们儿那拜金舔狗的样儿，可都让李然看到了。


    正主马上就到，看你王婷婷还怎么演！


    下一秒，珠宝店的大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


    李然像一头发狂的公牛，红着眼睛冲了进来，胸膛剧烈起伏，额头上青筋暴起。


    他来了。


    他带着滔天的怒火来了。


    苏眠得意地看向气势汹汹的李然，准备给这场大戏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她抬手一指梨花带雨的王婷婷，开口道：“大哥，你看看你这女朋友吧，我觉得……”


    话还没说完，一个更大的咆哮声在她耳边炸开。


    “关你什么事？”


    苏眠整个人都定住了。


    她缓缓转过头，看向李然。


    平日里那张长期加班而憔悴无比的脸上，写满了愤怒。


    是的，是对她。


    不是对王婷婷。


    苏眠的脑子有一瞬间的宕机。


    【不是……舔狗来咬吕洞宾了？】


    【哥们儿你是不是骂错人了？反派在那边，躲你身后哭呢。】


    李然完全不理会苏眠的错愕，继续咆哮道。


    “有钱了不起吗？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他指着苏眠，颤抖地骂道。


    “你拿着资本家的黑卡，就可以随便测试人性，随便羞辱别人的感情吗？”


    “婷婷她有什么错？她只是喜欢漂亮的东西！哪个女孩子不喜欢漂亮的东西？她有错吗？”


    “就因为她喜欢的东西贵了一点，你就要用这种方式来羞辱她？来羞辱我？”


    “苏眠！我以前以为你和我们打工人是站在一边的，没想到你也被资本的猪油蒙了心！你的心怎么能这么脏！竟然用这股铜臭味来污染我们纯洁的劳动人民！”


    这一连串的指控，如同密集的子弹，劈头盖脸地向苏眠射来。


    苏眠彻底懵了。


    她张了张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CPU烧了。】


    【朋友们，我CPU真的烧了。】


    【我TM花着霸总的钱，费着自己的脑细胞，就为了帮你认清绿茶，结果你把我当成破坏你们神仙爱情的恶毒女配？】


    【这世界，终究是癫成了我不认识的样子。】


    李然身后的王婷婷，在听到这番“深情告白”后，哭得更凶了。


    她柔弱地躲在李然不算宽阔的后背，探出半个脑袋，用一种掺杂着恐惧、委屈的目光看着苏眠。


    仿佛在说：看，他爱我，他为了我，连你都敢骂。


    陆鸣宇的脸色沉了下来。


    他收起手机，迈步上前，挡在了苏眠面前。


    “李然，你清醒一点。你知不知道她……”


    “陆经理！”李然打断他，通红的眼睛里满是不屈，“我知道你是领导，但我今天必须说！这件事你别管！这是我和苏眠的私事！”


    “苏眠，我告诉你，婷婷是我的女朋友，就算她想要天上的星星，我也会想办法摘给她！轮不到你在这里用你那肮脏的钱来指手画脚！”


    说完，他拉起王婷婷的手，柔声安慰道：“婷婷别怕，有我呢。我们不稀罕这些东西，我们走！”


    王婷婷抽泣着点头，还不忘回头，给了苏眠一个胜利者的眼神。


    一场闹剧，以一个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方式收场。


    七百六十八万的商品被孤零零地留在VIP室。


    店长和导购们看着李然和王婷婷离去的背影，又看看呆若木鸡的苏眠和脸色铁青的陆鸣宇，脸上的表情从鄙夷变成了同情。


    这姑娘，好心办了坏事，还惹了一身骚。


    真是倒霉。


    陆鸣宇看着苏眠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也升起了无名火。


    他不是气苏眠，是气李然那个不识好歹的恋爱脑。


    “我们走。”陆鸣宇拉起苏眠的手腕。


    苏眠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任由他拉着自己走出了这家珠光宝气的店铺。


    外面阳光正好，商场门口人来人往。


    苏眠却觉得这个世界无比魔幻。


    咸鱼之神啊，我只是想帮你清理门户，你怎么能让我遭受如此奇耻大辱？


    “别往心里去。”陆鸣宇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他被猪油蒙了心，没救了。”


    苏眠没说话。


    她不是伤心，也不是难过。


    她就是觉得……累。


    一种前所未有的心累。


    果然，管闲事的尽头，就是被当成闲人。


    当咸鱼，才是唯一的出路。


    两人沉默地走着，气氛有些压抑。


    陆鸣宇看着她垂头丧气的样子，想说点什么来安慰她，却又不知从何开口。


    毕竟，今天这事，他也算半个“帮凶”。


    走过一个十字路口，陆鸣宇忽然停下脚步。


    他看着苏眠，神情忽然变得有些复杂。


    “苏眠。”


    “嗯？”苏眠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陆鸣宇沉默了几秒，似乎在组织语言。


    最后，他缓缓开口，说了一句让苏眠再次宕机的话。


    “其实，那张黑卡，我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