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就在苏眠心中忐忑之际，论坛的画面突然一闪，然后变成了白板，上面还浮出一行英文。


    她看着手机屏幕上那明晃晃的“404-PageNotFound”，大脑宕机了三秒。


    前一秒，这里还是对她进行全民公审的刑场，唾沫星子和污言秽语盖起了几千层的高楼。


    后一秒，刑场直接被强拆了？


    连带着刽子手、围观群众和她的断头台，全都打包消失了？


    “怎、怎么回事？”郑杰瑞也傻眼了，他拼命刷新着页面，但除了那个嘲讽力拉满的404，什么都没有。


    陆鸣宇眉头紧锁，若有所思地看着黑掉的屏幕，眼神里闪过一丝了然。


    苏眠的心情，像是坐上了从ICU直达迪士尼乐园的过山车。


    不对，反了。


    是从迪士尼乐园直达ICU。


    我被开除的铁证呢？


    我通敌卖国的公告栏呢？


    谁干的！谁把我回咸鱼老家的路给炸了！


    【系统：检测到宿主职业生涯危机已解除，请宿主引以为戒……】


    “滚！”苏眠在心里咆哮。


    这破班儿，我是一天也上不下去了！


    回家的路上，苏眠拒绝了陆鸣宇和郑杰瑞要送她回去的好意，一个人打了辆车。


    她需要静静。


    她需要好好思考一下，自己到底是哪一步走错了，才把这好端端一条通往自由的康庄大道，走成了死胡同。


    出租车在夜色里穿行。


    她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三个大字----狗资本。


    这是她给齐修晏的备注。


    苏眠深吸一口气，有种上了刑场，结果发现铡刀是塑料做的荒谬感。


    接起电话，她有气无力地“喂”了一声。


    电话那头传来齐修晏那没有丝毫温度的声音，像是从西伯利亚吹来的寒流。


    “到你家附近的小公园来。”


    命令式的口吻，不带任何商量的余地。


    说完，电话就被挂断了。


    嘟嘟嘟的忙音，像是在嘲笑她这个卑微的打工人。


    苏眠：“……”


    好家伙，大半夜的，约员工去小公园。


    这是什么新型的职场霸凌吗？


    是嫌办公室的监控太多，准备在公园的滑滑梯旁边把我给埋了吗？


    她认命地对司机师傅说：“师傅，前面公园停一下。”


    夜色下的社区公园空无一人，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在地上投下孤寂的光斑。


    苏眠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站在最亮一盏路灯下的男人。


    黑色大衣，身形挺拔，侧影被灯光拉得老长，整个人散发着一种“莫挨老子”的强大气场。


    装逼犯。


    苏眠在心里精准吐槽，然后慢吞吞地挪了过去。


    齐修晏听到脚步声，转过身来。


    他的脸隐在光影的交界处，看不真切，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照片的事，解释。”


    他开门见山，声音比这晚风还冷。


    苏眠的心，反而在此刻奇异地平静了下来。


    她累了。


    毁灭吧。


    她放弃了挣扎，瘫着一张生无可恋的脸：“没什么好解释的，你看到的都对。我就是水性杨花，我就是商业间谍，我就是想搞垮盛世集团。所以，齐总，开除我吧，求你了。”


    说完，她闭上眼，一副引颈就戮的模样。


    来吧，用辞退信狠狠地羞辱我吧！


    然而，预想中的雷霆之怒并没有降临。


    周围安静得只能听到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苏眠等了半天，忍不住偷偷睁开一只眼。


    只见齐修晏正用一种看外星人的眼神看着她。


    “苏眠，”他缓缓开口，“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苏眠：“？”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齐修晏没再理会她的反应，自顾自地说道：“公司内部论坛的服务器，我已经让技术部暂时关闭了。”


    苏眠的眼睛慢慢睁大。


    所以，那个404，是你干的？


    “还有，”齐修晏拿出自己的手机，点了几下，递到她面前，“你的微博小号，我托人找回来了。密码没变，你自己登录看看。”


    苏眠颤抖着手接过手机。


    屏幕上，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今夜不惊离”的登录界面。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输入密码，点击登录。


    下一秒，她的小世界回来了。


    那些她为纸片人老公画的图，写的同人文，一条都没有少。


    甚至，粉丝还涨了几个。


    苏眠的大脑彻底成了一锅粥。


    这……这是什么操作？打一巴掌给个甜枣？不对啊，你连巴掌都没打啊！


    她抬起头，茫然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齐修晏收回手机，目光沉静地注视着她，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我信你。”


    短短三个字，像三颗子弹，精准地击中了苏眠混乱的CPU。


    她的第一反应是：信我？你凭什么信我？你看到了照片，看到了论坛的帖子，你个纯纯霸总，不应该占有欲爆棚，妒火中烧，然后把我扫地出门吗？


    你信我，那之前的PK淘汰赛是闹着玩的？耍猴呢？


    紧接着，第二个，也是更让她惊恐的念头浮了上来。


    不对啊！


    你为什么要信我啊！


    你应该怀疑我！唾弃我！然后开除我啊！


    剧本不是这么写的啊导演！


    苏眠感觉自己快要裂开了。


    她拼命地掐着自己的手心，才没让自己当场抱着齐修晏的大腿，哭着求他不要相信自己。


    齐修晏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她内心的惊涛骇浪，继续用他那平铺直叙的霸总语调解释着。


    “何鸣轩这个人，我了解。他喜欢用最低劣的手段，去攻击对手最在意的东西。”


    “他让人偷拍照片，匿名发给公司高层，目的就是为了让你在盛世待不下去。”


    “他想要的不是你这个人，而是想借此来打击盛世的士气，顺便挖走一个他认为有潜力的人才。”


    苏眠听着，心里的小人已经开始疯狂鼓掌。


    分析得太对了！他说得都对！所以你的结论呢？结论当然是把我这个“麻烦”给开掉啊！快说！


    “让你和A组PK，是我的问题。”齐修晏话锋一转，声音里竟带上了一丝……歉意？


    苏眠愣住了。


    “我承认，看到照片的时候，我很生气。”


    来了来了！霸总的占有欲环节！


    “但我气的不是你，是何鸣轩的手段，也是气我自己，居然会因为一张捕风捉影的照片，就下达了那么一个仓促的决定。”


    齐修晏看着她，眼神深邃。


    “我没想到，那张照片会被人捅到内部论坛上去，把事情闹得这么大。”


    苏眠总算从这堆绕口令一样的信息里，理出了一条逻辑线。


    所以，PK赛是他一时上头的产物，关论坛和找回微博小号，才是他冷静下来之后的操作。


    他从头到尾，就没想过要开除她。


    苏眠眼前一黑。


    我的咸鱼梦……彻底……碎了……


    她感觉自己的灵魂正在慢慢飘出天灵盖，就在她即将升天之际，一个问题又把她拽了回来。


    “等一下，”她皱起眉，“匿名照片发给高层，和发到内部论坛，有什么区别吗？”


    齐修晏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


    “区别很大。”


    “能接触到高层邮箱，并且敢发这种匿名邮件的人，要么是外部顶尖的黑客，要么……就是内部的人。”


    “但公司的内部论坛，安全级别非常高。想要在上面用匿名ID发帖，还能在短时间内冲上热搜，不被网管发现和删除，只有一种可能。”


    齐修晏的目光落在苏眠因震惊而微张的唇上，缓缓吐出结论。


    “有人在给他做内应。”


    苏眠的心脏重重一跳。


    盛世集团，有内鬼？


    那个把照片发到论坛，试图把她钉死在耻辱柱上的人，就在公司里？


    就在她身边？


    齐修晏看着她煞白的脸，语气却没什么波澜，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小事。


    他向前走了一步，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带着一股淡淡的雪松味。


    “所以，”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情人间的耳语，“哥哥的腿不是腿，是塞纳河畔的春水！说的是我咯？”


    唉！毁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