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得不快，快到那条街角时，远远就听见有人在吆喝。


    声音挺响，口音外地的，断句像是背台词似的，没个起落。


    走近一看，是个搭了小棚的流动摊子，塑料布上摆着几排粉饼。盒子样式一眼眼熟，颜色也刻意做得接近她们店里主打的那款。姬海棠扫了两眼，没动声色，俯身拿起一个试了试，粉粗，压得松，一抖就掉渣。味道也不对，带点工业香精的冲。


    她转头问摊主，“你这货，哪进的？”


    那人嘴快，“城西厂子，跟你们店里那款一样，都是贴牌出来的。”


    “你确定？”


    “确定啊，小姐，我说话你还不信？你看这包装、款式，哪不一样？”


    姬海棠轻笑一声，把粉盒扔回去，转而翻了几个样子。对方嘴上还在念叨，说她内行，说现在大家都来抢这款，早上就卖掉半摊。


    她没再理，付钱买了一盒，没讲价，也没多说一句，转身就走。


    一进店，店长迎上来，看她手里的东西，脸就沉了几分，“你从哪儿弄来的？”


    “街口。”她把盒子打开，摆在柜台上，“跟我们款式做得一样，但质地差得远。”


    店长皱着眉看那盒粉，“这价卖出去，咱们没法竞争。”


    “那不是咱们的打法。”姬海棠抬了下下巴，“咱们不走低价，也不跟假货拼命。明天你做个展示，让顾客知道怎么辨真假。”


    话刚落，门口进来个年轻姑娘，脸红得厉害，一走进来就指着柜台喊：“你们卖的粉饼让我过敏，你看看我这脸！”


    不少顾客回头，几个人也围过来看。


    姬海棠走过去，接过那姑娘手里的盒子，低头一看，冷笑一声：“这不是我们卖的。”


    她把自己店里的一盒拿出来对比，指着商标印刷的位置，“看见没？我们的是居中，这个偏右，批号字体也不一样。假的。”


    姑娘怔了一下，脸上的怒气消了点。“可我是在街上买的，说是你们同款……”


    “模仿得再像，也不是一个东西。”姬海棠语气平静，“便宜没好货，你图省几块钱，脸可不认账。”


    说完，她拿出自家出的那款面霜，打开盖子，捻了一点涂在姑娘脸上。几分钟后，红肿退了些，那姑娘摸摸脸，神情明显轻松下来。


    周围有个女人小声问她：“你这面霜，是不是也有卖？”


    “有。柜台上就是。”


    几个人上前看产品，店里气氛立刻热了起来。店长往后撤了半步，看着姬海棠的神情有点复杂，又像放心了。


    第二天一早，姬海棠去了商标局。天还没热，人已经不少，窗口前排了几圈，空气里都是纸张和汗味混着的闷。


    她抽了个号，排队等。轮到她时，把材料递上去，那窗口的女的戴着副老花镜，一边翻文件一边摇头。


    “你这材料不全，第一页缺个章，后头这表也没按最新格式写，要补。”声音不高，语气却硬。


    姬海棠拿回资料，又对照了一遍，“章在这，只是盖得偏点，格式也是官网下的最新版本。”


    那女的皱眉，“不行，章得规整，这个我们认不了。格式你说是新的，那也不一定是对的。你得回去核实清楚，别耽误了流程。”


    说完就要把材料推回来。


    她按住，“我昨天打过电话问过，说这些够用。”


    “那你找昨天接电话的来跟我说。”女的头也没抬，手已经伸到下一个号码去了。


    姬海棠脸色微冷，“那你把名字留下，我去投个诉。”


    对方抬头看她一眼，咧嘴笑了笑，“随你。”


    她没再吵，转身离开窗口，在外头打了个电话给干哥，简单把事讲了。干哥没废话，只说：“你等我，十分钟。”


    不到二十分钟，干哥到了，穿着白衬衫、背心都没脱，额头上挂着汗珠。他没进门，直接站在台阶上打了个电话，语气淡得像平常聊天。


    等他打完，跟她一块进去，门口守着的保安立刻让开了。刚才那窗口女的一看人来了，神情明显一变，声音也柔了几度。


    “你怎么不早说是自己人呢？哎呀，这误会闹的……”她赶紧把那份材料拿回来，说什么都看清楚了，章没问题，表格也合规，流程很快能批。


    姬海棠站着没动，看着那人，“我自己来说，就得被你挡回来？”


    那女的干笑两声，不敢接话，旁边那个带头的小领导也凑过来，说什么误会一场、大家工作都辛苦。


    干哥朝她点头，“手续都办了，就行了。”


    “嗯。”她没多话，转身前，对那小领导扫了一眼，“你刚才说我多事，现在是不是也该收回去？”


    那男的脸发红，低了头，一句话没说。


    干哥带她离开前，只说了句：“你别总一个人硬撑。这年头，不讲理的人多。”


    姬海棠没回应，只点了点头。出了门，阳光正好，她把文件收进袋里，心里那块石头才算落了点。


    商标的事总算定下来了，姬海棠也松了口气。回了店里，她没多休息，袖子一卷就下了柜台。店长正给一位顾客介绍面霜，手脚不停，她看了一眼，把另一边招待接过来。


    傍晚前后人最多，来来往往的顾客把门口挤得不太好走。她站在门口递试用装，有说有笑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吹了个响指，尖得很，带点轻浮。


    “老板娘，这么好看，不如请我吃个饭？”声音是男的，语气吊着，像在酒桌上灌过几轮的那种腔调。


    她扭头，看到个二十出头的男人，白衣服，头发打着油，嘴角挂着笑。眼神不老实，扫她脸又扫她腿。


    她没搭理，回身就准备进店，那人却跟上来，嘴上话越来越脏：“哎，我说姑娘，你这样子，一个人开店不觉得太寂寞？”


    话音刚落，她回头，二话没说，一巴掌扇了过去。


    啪的一声不小，街口几个人都听见了。


    男人愣了半秒，“你特么疯了？”


    姬海棠不动声色，抬手又是一下，力道没减，“嘴臭的，就得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