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姓周，见林沐风这样还以为是来瞧病的。


    他下巴往就诊的桌子上一指，“坐下吧。”


    林沐风乖乖坐下。


    周大夫准备把脉，“伸出手来。”


    林沐风赶紧摆手，“大夫，你弄错了，不是我要瞧病。”


    他把那粒药丸掏出来，放到桌面上，“我是想让你瞧瞧这个呢。”


    “有人送给我的药，说是老值钱了。”


    “我看着黑乎乎的，并不怎么信他。”


    “所以就想着你们大夫平日里最喜欢跟这些东西打交道，应该了解得比较多，所以才想着来打听打听的。看这药是不是真的有那么稀奇。”


    周大夫有些惊讶，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请他看“药”的，他下意识想要拒绝，结果看了一眼那棕黑色的水丸，又把话咽回去了。


    这么油亮的药丸子，搓丸子的那位同行手艺还挺好，而且他已经隐隐能闻到药香了。


    “这是金疮药？”他问林沐风。


    林沐风挠着脑袋，“好像是。”


    周大夫拿起药丸，仔细看了一遍，又闻了一遍，最后刮了点药沫进嘴尝了一下，眼睛就是一亮


    “这确实是好东西，你手里有多少粒，愿意卖吗？”


    林沐风一听他这么说，赶紧把那粒药丸拿了回来，一副生怕他抢走的样子。


    “既然是好东西，那可不能卖，我还得送去沈家呢。”


    沈家？


    周大夫下意识就想到了刚刚上门的那个沈家。


    “城东的那个沈家？”


    林沐风点头，“对啊。”


    “倒是老夫眼拙了，原来你跟沈家有亲啊。”


    沈家在华安城中，虽然不是勋贵，但生意做得挺广，也算有头有脸的人家了。


    而林沐风这身衣着打扮，一看就是底层人。


    林沐风不在意挥手道，“嗨，皇帝老儿都还有几个穷亲戚呢。”


    “说是亲戚，真论起来，关系早就隔得外八路远了。”


    “人家是富贵老爷，我们是乡下泥腿子，不是一路人。”


    林沐风一脸愁苦，“要不是实在走投无路了，也不会想着去攀这门亲戚，看能不能寻个出路。”


    “听人说了一嘴，沈家有人生了病。”


    “我想着如果手上的药要是个好的，能不能送进府里，把亲戚上续，然后看能不能讨个赏。”


    说到这里，林沐风乐了一声，“看来那老道果然没骗我，这药是个好东西。”


    周大夫捋了一下发白的胡须，“你这药好是好，但跟沈老太爷的病不对症。”


    林沐风一脸失望，“你这意思是我这药用不上？不说是好药吗，怎么会用不上。”


    “你这是金疮药，主治外伤救急的，而沈老太爷那病则是气血逆乱，上犯于脑引起的……”


    周大夫话一出口意识到自己多嘴了，赶紧打住，但见林沐风一脸茫然的样子，他又松了口气。


    “总之就是你这药，治不了他那个病。”


    林沐风一脸失落地从回春堂里出来。


    周大夫也挺失望的，他说破口了，那金疮药还是一粒都没买到。


    这么好的东西，落到一个啥也不懂的人手里，怕是全部被糟蹋了。


    而出了回春堂，被周大夫认为什么都不懂的林沐风，却在咀嚼刚刚周大夫爆出来的那两句话。


    “气血逆乱，上犯于脑，这说的不就是被气得中风的意思吗？”


    想到这里，林沐风脚步一拐，往沈家方向相反的城西走过去了。


    西边和东边完全是两个光景，这里聚集了一大批来城里讨生活的人，看着要脏乱差得多。


    林沐风在周围晃了一圈，最后在一家看着还算干净的茶摊坐了下来。


    “掌柜的，来碗热茶，热热身子。”


    他摸出两文钱放到桌上。


    “哎，客官这就来。”


    发须有些发白的茶摊老板，从炉子上拎起一个瓦罐茶煲，倒了碗热茶过来，“客官您请慢用，我这茶寮里还有些配茶的点心。需要的话，您尽管吩咐啊。”


    林沐风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炉子旁边放着一个茶盘，上边摆着几样点心，正蹭着炉壁的温度在热着。


    早上吃的那点东西，赶路进城都消化得七七八八了。


    林沐风几随手了一样，“这个来一小份吧。”


    “好嘞，八文钱的糖粑粑来一份。”


    掌柜拿了一个小碟子，捡了两个像小孩拳头那么大点的糖粑粑送了上来。


    这么点东西，还挺贵，都能买三个肉包子了。


    不过一想又是油炸又是糖的，成本确实也挺高。


    林沐风借着茶，三两口就把东西给吃完了。


    他数出八文钱，递给掌柜，随口问道，“掌柜，跟你打听个人呗。”


    掌柜收起钱，“客官您说，我这茶寮开了十来年了，每日人来客往的，不说华安城，就咱城西这一片，小的不说熟得跟回家一样，但也是闭着眼就能摸回家去。”


    林沐风被他的话逗笑，“那看来我找对人了。”


    掌柜得意道，“那是，客官你要找的人姓甚名谁，知道家住哪儿吗？”


    林沐风拉着掌柜避到一边，“我这找人，也不是具体找的谁。”


    掌柜眉头皱了一下，热络劲减了几分，“某年纪大了，不懂这弯弯绕绕的事，小年青有话不妨直说。”


    “我这有桩事需要人去办，一时间手里的人不就手，想着看能不能找几个能办事的人。”


    今日林沐风穿着的一身棉袍，是他最体面的衣服了，但身上还是打着几个补丁，头上戴着一顶防风帽，遮住了他半张脸，露出下巴一抹青色的须根。


    虽然看不到全貌，但一看年岁就不大。


    掌柜有些疑心他是来胡闹捉弄人的。


    他不动声色问道，“小哥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想要雇人做事的话，你应该去前头的行市找人去啊，那边一堆人等着找活干呢，你问我一个茶摊老板做什么？”


    林沐风只道，“他们那样的人，不是我需要的。”


    掌柜的眉头挑了一下，“那看来小哥你这事还挺难办？”


    “倒也不难办，就要一些传话和跑腿的小子，最好是平日里就喜欢走街串巷的那种。”


    掌柜眸中波澜微闪，“确实是有几个闲着的小子。”


    “我倒是可以去帮你问一句。”他试探性问道，“不知客人你出价几何？”


    林沐风从兜里掏出一两半钱的银子，“某家贫，只能拿出这么多。”


    这不多，但如果用来跑腿的话，也不少了。


    这点钱也够那些小子个把月不用饿肚子了。


    林沐风随着钱一起递过去的，还有一张纸条。


    “你看这事难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