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里,魏斯律望向沉默的许清安。


    暮色四合,夕阳透过车窗漫进来,温柔的余晖将她整个人轻轻包裹。


    她托着腮,手指纤长白皙,宛如半透明的白玉。


    光晕铺满她精致的侧脸,细腻的肌肤上浮着一层极淡的绒毛。


    散落的发丝在光下泛出浅棕色,流动着柔和的光泽。


    她就这样静静坐着,仿佛世界的喧嚣与匆忙,都被她身上那片沉静的夕光过滤,沉淀成一幅颇有质感的油画。


    魏斯律想起第一次心动,也是在这样一个夕阳西下的时刻。


    那天他从外面回来,金色的余晖里,她穿着及膝红裙,在花丛间与奶奶养的白猫玩耍。


    发梢沾了片叶子,她微微侧头拂去,一缕碎发随之垂落,遮住了眼睛。


    她没有立即去拨,而是先朝他招手,唇角弯起明媚的笑意。


    直到得到他的回应,她才用指尖轻轻将那缕发丝撩到耳后,眼中闪烁着欢喜的光。


    就在那个寻常却充满女性气息的动作里,他感到胸腔里有根弦,被不轻不重地拨了一下。


    “嗡”的一声,余音震颤,穿透四肢百骸。


    那一刻,世界骤然安静。


    有什么,不一样了。


    就在那个晚霞绚烂的傍晚,朝夕相处的“妹妹”,仅用一个撩发的动作,改变了一切。


    可那天他出门,是去确定魏珉泽安排的联姻。


    如果……


    如果这一幕发生在他出门之前,也许人生就不会是现在这样。


    幸好,此刻她就在他身边,是他的妻子。


    “晚上想吃什么?”


    魏斯律抬手,轻轻拂过她的发丝。


    他本想问陆延洲的事,想到这半年来他们每次相处大多在争执,不忍打破这难得的融洽。


    “我不饿,把我放在路边就好,我打车回去。”


    许清安心不在焉地回答,她利用魏斯律来疏远陆延洲,不代表她就愿意亲近他。


    “那就陪我吃。”


    魏斯律报了个餐厅名,吴叔没有停车,径直驶向那里。


    “你要让我一个人进去吗?”


    到了地方,魏斯律坐在轮椅上,含笑望着毫无兴致的许清安。


    迈巴赫已扬长而去,她只好无奈地推着他走进餐厅。


    服务员很快迎上来,将他们带进一间复古风格的包间。


    魏斯律示意将菜单递给许清安,“你点吧。”


    来都来了,许清安没有矫情。


    她接过质感上乘的布面菜单,点了五六道菜。


    服务员离开后,魏斯律沉吟着开口:“抱歉,我曾经质疑你的能力,还想让思序换人,你远比我了解的那个许清安更优秀。”


    “我能理解。”


    许清安当时确实介意他的轻视,如果那时他就道歉,她心里或许会好受些。


    但现在,道歉来得太迟。


    她已经凭自己的能力赢得了尊重,不再需要他的“高看”。


    魏斯律扯松领带,或许是包间有些局促,他心里闷得慌。


    许清安低头玩着手机里的消消乐打发时间,这是她放空自己的首选。


    看着屏幕上的图案被一一消除,尤其是触发连招,一次性清空大片时,真的很解压。


    魏斯律想找些话题打破沉默,却发现无论说什么,都绕不开两人之间的问题。


    索性不再开口,只是静静看着许清安玩游戏。


    她结婚后就开始玩这个,已经玩了五年多。


    在他看来,这种重复而单调的操作十分枯燥。


    但一直看着许清安这件事,一点也不枯燥。


    晚餐结束,魏斯律坚持要送许清安回映澜小区。


    “我不放心让你一个人打车。”


    “谢谢。”


    映澜小区已经可以入住,许清安没有拒绝,以免他生疑。


    快到的时候,魏斯律问:“怎么没开你自己的车?”


    许清安心头一跳,“有块漆掉了。”


    魏斯律神色稍缓,“我让人开去补,或者再给你买辆新的,选好了告诉我。”


    “周末我自己去补,我习惯了这辆车,不用换新的。”


    车停稳后,许清安解开安全带下车。


    魏斯律摇下车窗,“你先走吧,我看着你进去。晚安。”


    “好,晚安。”


    许清安转身,心底的紧张才缓缓散去。


    走到拐角处回头,那辆黑色迈巴赫已经调头离开。


    “许清安?”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她一跳,循声看去,周漫正狐疑地盯着她。


    “你怎么在这?”


    许清安手里正好拿着文件袋,顺势回答:“替公司跑个腿,你呢?”


    看来魏斯律没告诉周漫她的住处,她没必要暴露。


    “你那个孟叔叔也没给你什么优待嘛,我来看朋友,还要跟你汇报?”


    周漫白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想到魏斯律,许清安心里总不踏实。


    这房子是他送的,他知道她住这儿。


    回到家,她关掉电源,拔掉网线。


    她拿来工具箱,借着手电筒光,从客厅开始排查。


    心里暗暗祈祷别发现什么,谁知不到十分钟,就在插座后面发现一根多余的线,连接着一枚小小的窃听器。


    “阿律……”


    许清安跌坐在地,双手捂住脸。


    身体在黑暗中不住发抖,是恐惧,也是震惊……


    她的二哥,究竟变成了什么样的怪物?


    这才只是开始,可她已没有勇气继续查下去。


    “溯光哥,你能来我家一趟吗?”


    二十分钟后,孟溯光赶来了。


    “停电了?”


    “是我关的。”


    许清安声音发颤,说出了前因后果。


    “抱歉,这么晚还打扰你,但我手脚一直抖……”


    孟溯光神情凝重,什么也没说,只拍了拍她的肩,拿起工具开始全屋排查。


    最终结果令人心惊,每个房间都有窃听器,连淋浴间也不例外,客厅还藏有一个隐形摄像头。


    孟溯光倒吸一口凉气,他从没见过这种阵势。


    “要拆吗?”


    许清安摇头,“现在还不行。”


    他们还没离婚,此时闹大只会节外生枝。


    她必须稳住魏斯律,直到拿到离婚证。


    这时,电话响了。


    许清安看着屏幕上“二哥”两个字,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阿律,有事吗?”


    “没事,就问你可进家门了。”


    若不是知道那些窃听器和摄像头的存在,她真会以为这只是寻常问候。


    一想到如果没有关掉电源,魏斯律就在另一头窥视窃听,她就毛骨悚然。


    她尽量让语气平和:“还没,电线和网线有点问题,修好就睡。”


    “我过来看看。”


    “你又小看我,我马上就修好了,别来了。”


    许清安挂断电话,送走孟溯光后,重新接通电源和网络。


    随后给魏斯律发去消息:【许清安:修好了,我洗澡睡了。】


    魏斯律看着平板画面里伸着懒腰走向卧室的人,一切如常。


    他眼底泛起笑意,回了一个“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