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作品:《督主大人,您的初见杀还记得吗?

    “吉盛,你如何看?”华服之人询问道,声线低沉清润,如山泉拂玉石,直叫闻者耳目清明,意欲沉沦。


    吉盛垂头抬眼小心揣度着身前之人的脸色,随后狠厉说道:“这颜有容竟敢在督公地盘上擅作威褔,当真放肆。”声音尖细异常,阴阳难辨。


    被叫做督主的那人身着鸦青暗纹团龙袍,嘴角似噙着淡淡的笑意,对此话不置可否,只用瘦削修长的指尖漫不经心地盘弄着青瓷茶盏。


    这慢悠悠的动作和带笑的面容却叫吉盛一阵心紧,仿佛他就是此刻被把玩的茶盏,下一刻就要被那人笑着捏碎于股掌之间。


    好半响,那人才缓缓开口,“恶举终自食,这角已上台,戏就快开场了。”


    “这......”吉盛听着不甚明白,只知督主意有所指,旋即看向街那边,顿时灵光一闪,小心翼翼开口道:“莫非是那白衣女子......”


    莫无绝轻轻挑眉一笑,带些揶揄意味,“你这脖子上的摆设尚且还能晃荡几声。”


    “谢督主褒奖。”吉盛自知说到了点上,一身盗汗霎时全收了回去,接着沉声道:“那白衣女子轻功出神入化,临场判断也十分敏捷,不似寻常家女子,小的这就命人追查。”


    莫无绝默许地摆了摆手,随后对着虚空漫不经心说道:“讲。”


    “督主。”声音自茶室一角传来,这才发现那角落的阴影中竟还藏着个人,全身黑衣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那黑影又出声,“遇仙楼四层。”


    话落,黑影瞬间消失,余留一处扬尘漂浮,仿若从未有人来过一般。


    这头长公主车驾离去,仿若乌云散去,街上人流亦恢复如常。


    仍然立在摊铺旁的春姐儿看着手中的纸张,一时间出了神。


    “阁主,方才......”


    “力所能及。”


    冥雀看到妇人的那刻,便知阁主会出手相助,只因一路而来,司空见惯,她也是如此得救。


    而后,就只看那妇人能否狠得下心……


    “冥雀,即刻去查方才那辆马车驶往何处。”


    冥雀的思绪被陆念的话语拉回,她这才又思及那马夫的话,顿时恍然,沉声道:“遵命。”


    陆念看着熙攘的人群,未被面纱遮住的明目闪过一丝冷意,她可没忘方才众人伏地噤若寒蝉的模样,看来这几年间长公主殿下半点不收敛,愈发暴戾了。


    树大招风,长公主殿下,你可千万要等到我提剑而来那一天啊。


    -


    夜幕降临,家家户户的灯笼亮起。


    云玲正在门檐下挂灯笼,瞧前不远处陆念正提着包裹回来,赶忙跳下木梯。


    “桃花酥,哦不,阁主,你回啦。”陆念和云裳闻言失笑,“瞧你这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云裳饿了你多少天似的,拿去吧。”


    云玲接过陆念手中的油纸包,迫不及待地拆封,尝了一口,“上京城的桃花酥果然名不虚传,不枉我今天扫了一下午,谢谢阁主”。


    “倒真像是累惨了,慢点吃。还有,该改口了。”


    “是,东家。”云裳一下就明白陆念的意思,温和地回应道。


    “好嘞,东家。”云玲吃得腮帮鼓起两团,含糊应道。


    三人进了门,云裳这才问道,“东家,冥雀呢?”


    陆念神色稍凝,并未回答,转身上了楼,“云裳,今晚我出去一趟。”


    长公主平时不甚出门,自恃皇亲贵族最是看不起平民百姓,自然不会时常来往于她眼中的污糟之地。


    今日长公主此行定有蹊跷,而关于这个人,她一点线索都不想放过,只望今晚的探查不要叫她失望才好。


    说时迟,那时快,陆念刚进房间,冥雀就回来了。


    云裳见冥雀回得急,一身衣服沾了不少露水,于是递上一杯清茶,轻声说道:“慢些,东家在房间。”


    “谢谢云裳。”冥雀来不及接过茶杯,直往三楼飞去。


    然后此时房门打开,陆念着一身黑色夜行衣从房内走出,被劲装束紧的细腰上别着一把佩剑。


    不过长剑整个被包裹在黑色的剑鞘之内,连剑柄也被黑色布条缠绕裹紧,格外神秘。


    “马车停在了遇仙楼。”冥雀在陆念耳边轻声说道。


    “嗯,你们不用等我。”说罢,将手放到冥雀肩上,“冥雀你也是。”


    东家这是想一个人去,冥雀欲开口再说些什么。


    “今晚只是探查,不宜人多,别担心。”说罢,陆念便从窗口掠出。


    机会难逢,她须得尽快赶去。


    夜晚的上京城较白日更加热闹,市集林立,喧闹非凡灯烛如星火闪烁。


    只是这繁荣景象却如泡影般经不起细瞧。


    若是仔细看去,佝偻削骨,墙角妇孺,皆被红色光影掩去了面容。


    陆念扫过此番种种,虽脚下生风,衣袂翻飞,眼中却似有暗火燃烧。


    不一会处于繁华中心的那座高楼已来到她眼前,镀金牌匾,层层阁檐均挂满雕花灯笼,好不奢侈。


    遇仙楼共四层,每层均围有露台,这里一二层分别是大堂和寻常包间,也是绝大多数宾客来往聚集之地。


    陆念自大肆敞开的二层露台向内看去,一二层还算人多,可是自三层开始便几乎不见宾客身影,四层更是不用提,压根无人出入。


    忽而,一道身形引起了陆念的注意,只见那人低着头从二楼自楼梯向上走,穿着普通和其他酒楼伙计无异,手中端着茶水。


    只是时不时偏转的脑袋和四处探瞧的眼珠却暴露了他的紧张。


    果不其然,那人到三层后只停留片刻便走上了第四层,他似乎在寻哪个房间。


    是了,遇仙楼四层的包厢都没有房名,若不是厢房主人或是酒楼伙计,定如无头苍蝇一般。


    至此,陆念可以断定,他是假冒的,而且她有种预感,这个假冒之人欲寻的包厢就是长公主所在之地。


    不过一瞬间那‘伙计’便凭空消失了,那整个过程不过眨眼,因此楼内并无人发现。


    当然除了陆念,她清楚看到他是被捂住口鼻拖入身侧的一处厢房中的,见此,陆念立即动身跟上。


    方才她绕着遇仙楼外围巡视了一周,确认屋顶无人把守,遂运功跳上房顶。


    陆念屏气凝神,将听觉放大,依稀能听见那房内传来几声交谈。


    只是包厢里的人功力高深,有意屏蔽声音,就连她也只能听个只言片语。


    “......主......小的不知......”


    “......告诉她......药方......否则......”


    “是......”


    声音戛然而止,应当是谈话结束,只是那说话的声音分明不是长公主的。


    陆念心里有了一个猜想,不出她所料,四层复有关门声传来,‘伙计’出了这处包厢之后进了另一间。


    这次她必须冒险靠近一些,于是几步跳过去,隐在那包厢外露台的一处阴影中。


    果然,厢房内传来女声,陆念第一时间就识别出来是长公主,而跟他交谈的正是方才的‘伙计’。


    透过木门的缝隙向内看去。


    厢房内,烟雾缭绕,戴着金甲的玉指捏着茶盖,轻刮着青瓷杯沿,发出锃锃的声响。


    屋内一片死寂,好半响,那玉指才停了拨弄。


    “说说吧,查到了什么?”长公主将手中半冷的茶水随手递了下人,撑着下巴,抬眼看向脚前跪着的男人。


    “诶,是,是,小的这就禀报。”边说边颤抖着从衣襟里掏出一张对叠的黄纸,颤颤巍巍地垂头递出去。


    长公主身旁的护卫抬手接过,展开置于那慵懒靠坐之人的眼前。


    长公主转过眼扫了扫黄纸上的字迹,并未言语,房间落针可闻。


    “嗯。”玉指轻抬,护卫便见状拿开了纸张,“这便是那邪丹的成分?”


    ‘伙计’抖着嗓子回答道,“是,是,这是小的特地去广南寻百草馆的先生研究出来的。”


    “百草馆?本宫听闻那地方寻常人可找都找不着,你还有点能耐,路上没瞧见眼睛吧?”


    “没......没有,您就放一百个心,小的别的长处没有,就耳朵灵眼睛亮,嘿,管他天上的鸟还是底下的爬虫,都能抓个现行。”答话的‘伙计’脸上顿时堆满谄媚。


    长公主见此,轻哼了哼,“你倒是机灵,然后呢,这邪丹的问题的在哪?可别忘了,这才是本宫要确认的。”


    “是...是...这方子乍看确实是进补身子的,虎骨胶,雪莲,鹿茸血可都是大补的奇珍药材......”


    话音未落,便被一声呵斥打断,‘伙计’顿时汗毛倒立,匍匐在地上不停地颤抖。


    “本宫要听这邪丹‘邪’在哪!”长公主不耐地打断,眼神似淬了毒般,犀利地望向面前跪地的人。


    “诶好,小的这就说,这就说,这种种药材看似都是珍稀宝品,只是其中有一味药......怪得很,连百草馆的圣手都瞧不出为何物,只能据其效果,推测可能是一种名曰‘九狱血’的东西。”


    长公主听到此处,复将身子斜倚着靠背,勾起嘴角状似温柔地说道,“哦?你是说这‘九狱血’,就是这邪丹的邪处?”


    “小的不敢全然保证,但私以为**不离十了。”这头‘伙计’已经额头贴地,冷汗浸湿了整个后背。


    “废物。”长公主面容顿时狠厉起来,“那百草馆的先生既说了其他药材都是大补的珍品,又无相克,那必定是‘九狱血’这邪物。”


    “查,给本宫接着查,本宫倒要看看那阉狗是如何害皇兄。”


    贴着地面的‘伙计’听见长公主愤恨的话语,此时也顾不得麻木的腰背,直将上半身贴紧地面,颤抖着声音附和。


    这边长公主从恨意中回过神来,瞧见脚边直打颤的身体,恹恹说道。


    “薛应,薛班头,本宫瞧你这捕快班头也做了几年了,京兆府的知事一职本宫命人腾出来,就看你接不接得住了。”


    薛应一听,赶忙磕头连连,“小的定不叫大人失望,定不叫大人失望。”


    “嗯,遇仙楼的酒菜不错,可人儿也多,你且享受享受。”那人留下这句话便缓步离开。


    陆念这头将整个对话听了个全,暗自思忖着。


    那‘伙计’名叫薛应,是京兆府的捕快班头,颜有容命他查邪丹的成分。


    而听颜有容方才的愤恨之语,这邪丹应是她口中的‘阉狗’给皇上吃的。


    能给皇上喂丹药,还招长公主如此嫉恨,却又不能直接下杀手的......


    恐怕只有那位朝廷内外无人不知的东厂首领太监,莫无绝。


    陆念觉得自己隐约触及到了皇宫内的暗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