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妥协

作品:《守寡重生后,清冷权臣跪求改嫁

    这一日,孟淮止从棋谱中抬起眼时,窗外阳光恰好落在他清晰的眉骨上,为他平添了几分暖意。


    “你执白先行。”


    阮如玉落座时特意将椅子往棋桌挪了半寸。


    第一子落下时,她的指尖擦过棋盘边缘,带起一丝微风。


    孟淮止的黑子紧随其后,落子声清脆得像冰珠撞玉盘。


    不知何时,窗外乌云渐渐聚拢,压得很低,透过雕花窗棂漏进书房的光线也随之变得愈发昏沉。


    阮如玉刚斟酌着落下一子,孟淮止便伸出手,指尖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将她那枚白子拈起,放回她手边的棋盒之中:


    “此处落子太过急躁,正中了我设下的圈套。”


    阮如玉轻轻抿了抿唇,带着一丝不服气的倔强夺回那枚白子,重新将它落在另一个星位之上:


    “小叔叔惯会用这等险招诱敌深入。”


    她的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棋风竟也比往日显得凌厉急切了许多。


    白子如骤雨般接连落在棋盘之上,试图强行冲破黑棋密不透风的包围。


    孟淮止的眉峰微蹙,黑子的落子速度也随之加快。


    两人的指尖在棋盘上交错,偶尔衣袖撞在一起,又像被烫到般迅速收回。


    “你这步棋太过冒进,只攻不守,破绽百出,”


    他按住她即将落下的白子,指腹压着她的指节。


    “忘了我教你的,攻守兼备,留有余地?”


    “可再退就要全军覆没了,再无翻身之机!”


    阮如玉抽回手时,袖摆扫过棋盘,一枚黑子应声落地。


    她慌忙去捡,却被孟淮止先一步拾在手中,他的指腹摩挲着棋子上的纹路,忽然抬眼目光沉静地看向她:


    “下棋如同处世,需知进退,懂取舍,不可一味强攻,更不可孤注一掷。”


    这话像根细针,刺中了阮如玉心底的隐秘。她猛地抬头,眸中闪过一丝倔强:


    “可这世上有些人有些事,不拼一把怎么知道不行,难道只因前路艰险,便连试都不试了吗?”


    话音未落,她的白子便如利剑般插入黑棋腹地,竟是要同归于尽的走法。


    孟淮止的指尖顿在半空,凝视着棋盘上那片骤然升腾的惨烈杀气,眉头紧锁。


    忽然,他将手中一直摩挲的那枚黑子重重拍在棋盘边缘!


    “胡闹!”


    这是他教棋以来第一次动怒,声音里带着压抑的火气。


    阮如玉被他突如其来的严厉惊得一颤,眼眶却在低头的瞬间迅速泛红。


    她算准了他会因此动怒,也料定了此刻该露出怎样的委屈。


    只见她豁然起身时,椅腿在青砖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像是在加重这份被呵斥的难堪,脸上的泪珠滚得又急又委屈,


    “是,如玉胡闹。学不会小叔叔的高深棋理!”


    她转身要走,却在此时,于他下意识伸手阻拦之际,恰到好处的“脚下微一踉跄”,精准地撞在身后的书架上,几本棋谱哗啦啦掉了下来,恰好落在脚边。


    其中一本摊开的页面上,密密麻麻的批注墨迹深浅不一,那是她前几日特意熬夜写的,结合他往日教导苦心写下的心得,就等着有朝一日能“不经意”地让他看见这份“沉甸甸”的用心。


    孟淮止俯身拾起棋谱,目光在那些工整的字迹上停留一瞬。


    “坐下吧。”


    他将棋谱放回书架,转身重新坐回棋桌前,目光落在棋盘上那片因她最后一记昏招而彻底胶着、近乎无解的局势上,沉默了片刻。


    良久,孟淮止缓缓拿起一枚属于他的黑子,却没有像往常那般冷静地寻找逆转乾坤的破局之法。


    反而手腕微沉,将其轻轻地、却是决绝地落在了自己那条黑棋大龙唯一的、也是最关键的眼位之上——一个自杀式的断点。


    这一步落下,黑棋辛苦经营的大龙瞬间气息断绝,陷入万劫不复的绝境,再无任何回天之力。


    他抬起眼,看向依旧站在原地、泪眼婆娑的阮如玉,眼神里多了些妥协。


    “你看,这局……是我输了。”


    “小叔叔……”


    阮如玉让自己的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哽咽……


    “别哭了。方才……是我不该对你那般严厉。”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近乎妥协的温和。


    “往后下棋,你想如何下,我……不再拦你了。”


    就在这时,书房门被轻轻叩响……


    竹生沉稳的声音隔着门扉传了进来:


    “二爷,刑部来人求见。”


    孟淮止起身整理衣袖:“今日就到这里。你回去好生歇着。”


    他走向门口,在门前稍作停留:“明日若得空,可再来。”


    阮如玉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轻轻抚过棋盘上那枚决定胜负的黑子。


    窗外的乌云渐渐散开,一缕天光漏进书房,照在棋子温润的表面上。


    回到自己的听花阁,阮如玉便刻意没再踏足孟淮止的小书房。


    头两日,她让挽秋留意书房的动静,得知孟淮止依旧按时等候,便知这步棋走对了路。


    第三日晨起,恰是往常该去学棋的时辰,她却命侍女在廊下设好案几,铺开素白经卷,研好浓淡相宜的墨,端坐在晨光里开始抄写经文。


    一笔一划,极尽工整,俨然全然沉浸在佛事中的模样。


    “娘子,近日……真不去书房了?”


    挽秋一边为她添墨,一边小声探问。


    阮如玉提笔蘸墨,悬腕运笔,在经卷上落下清秀端庄的字迹。她眼底掠过一丝了然的光芒,语气却平淡:


    “急什么?”


    这般晾了孟淮止足足五日。


    第六日上,孟淮止身边的竹生果然奉命前来探问。


    阮如玉早已备好说辞。


    她正跪坐在窗前潜心抄经,笔尖在纸上游走,字字虔诚。头也不抬地道:


    “你去回竹生,便说是我的意思,学棋本就是为了夫君才起的念头,如今想来,不过是个寄托相思的念想罢了。”


    “转眼就到了夫君的五七了,该专心为他抄经祈福才是正理。哪里还能分出心神,去琢磨那些棋局呢?”


    她算准这话传回孟淮止耳中,定会激起波澜。


    果然,次日清晨,孟淮止便亲自寻到了她的听花阁院中。


    彼时,她正坐在廊下,阳光在她的笔尖投下斑驳的光晕,映得她低垂的侧脸温柔静好。


    唯有她自己知晓,那运笔的节奏是刻意放缓的调子,眼角的余光早已精准地瞥见那一角青色的袍影出现在月洞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