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亮，额头覆了一层薄汗，路俞砚挣扎着从鬼打墙的噩梦里醒来。


    消毒水的味道有些刺鼻，几台监护机器此起彼伏的响声听的心慌，他半撑左臂坐起环顾，最后视线落在正前方小声打电话的背影上。还没完全清醒的脑子逐渐放空。


    直到手背的刺痛把他拉回。


    “没什么大问题，就是低血糖加上最近没休息好，稍微等一会儿就能走了。年轻人啊，还是不要过度减肥。”


    拇指紧按胶布，听着耳边语重心长的嘱咐，刚想讲点什么回应嗓子却干的生疼。


    医生走后，他端起温水猛灌入喉，没管嘴角两处裂口浸水的刺痛。从裤袋摸出纸巾，翻开干净的面刚擦去后脖子汗珠，手机突然震动。


    点开是备注张齐的人发来文字询问情况，新消息上方还有三通未接电话。


    Lu：[张哥，我没事了。]


    懒得猜测来电用意，面无表情回复。听见椅子挪动声，他按灭频幕。


    谁知，抬眼后竟闯入一张“熟悉”脸孔！


    是他？


    路俞砚下意识撇了眼墙上的钟表。


    算算时间，这不到一天就见面两回的频率......难道是重要NPC？又或者，是设定里常出现在原主身边的人？


    打定主意，他捡起滑落的一次性纸杯丢掉，坐回原位后明知故问：“你送我来的医院？”


    “嗯。”


    “谢谢，请问医药费我怎么转给你？”借着话茬，路俞砚试图套出对方联系方式。


    可不知是不是看破后的拒绝，对面只淡淡嗯了句，没再多的回答。


    安静的空气瞬间弥漫上尴尬。


    而路俞砚眼中闪过无奈，耳尖温热难耐，更多的是不知所措。这还是他第一次跟惜字如金的人相处，顿时有点想撂挑子。


    可，他又实在无法承受穿书任务失败后可能回不了家的结果。


    于是深呼吸，重新扯出亲和笑容。


    谁知刚张口就被一阵手机铃声打断。接着见那人匆匆打了个稍等的手势，再次转身接起。


    路俞砚也不急。低头把话咽下，指尖自顾自停在微博图标上。


    下一秒，页面亮起。


    虽说名声不好，但原主似乎混的不算太差，有1200万粉丝。没去看热搜，他点开“演员路俞砚”的主页。


    最新一条的发布时间停留在上周，似乎是原主在为自己的黑料辩解——


    【@演员路俞砚：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


    可内容太过简单，完全读不出事件缘由。直到蹙眉看完前排评论，路俞砚才大致拼凑出的故事来龙去脉。


    [笑死，又开始说梦话了。]


    [上次好歹还放点照片当证据，这回干脆摆烂了是吧。]


    [工作人员都说只有你进过影帝休息室，不是你偷的剧本还能有谁？]


    [如果不是林影帝业务能力强，节目都被你毁了。]


    [影帝不追究是人家大度，你还是退圈吧。]


    [要不你放监控吧，不过貌似听现场说那间休息室监控坏了，真遗憾啊。]


    ......


    很难想象，高赞的整页竟没有一条是帮原主说话的，这如同有人操控般的一边倒恶意看的他莫名有种怪异感。


    而越琢磨越害怕，搓了搓手臂的鸡皮疙瘩，心里对后续剧情走向警惕大增。


    因为，现在他是“路俞砚”。


    “你感觉好点了吗？”忽然，一声关心把他有些不安的思绪拉回。


    关掉手机，路俞砚下意识笑答：“还行，怎么了？”


    “那，现在走？”


    “可以。”


    整理好衣服，听见窗帘背后隔壁两床大叔的翻身说梦话，担心吵醒别人，他加快脚步离开了观察间。


    走廊里，二人相隔半个手臂的距离并排走着。


    行至拐角处，偷瞄到旁边人平静的神情，路俞砚盘算着继续之前的话题：“冒昧地问下，请问你是......？”


    可没想到，这简单身份确认问题竟激怒了对方。


    “怎么，你看不出来我是人，还是狗？”


    携带加重字眼的反问句放慢了语速，不同于原先的淡漠，处处透着渗人凉气。


    “什么意思？”突然被攻击，路俞砚一下没反应过来。


    “不是你说的吗？我只是原封不动的还你，你怎么不答？不敢？”


    听见这话，路俞砚心道不妙。话里带着愈发明显的怒气，担心得罪重要人物会给自己找麻烦，他脑子飞速思考对策。


    好在这回，破嘴没在前添乱。


    可不等他庆幸多久，对面又冷不丁吐了个不悦的“哼”。


    意外的熟悉感扑面而来，路俞砚瞬间怔住。不一会儿，想到什么似得，突然眉间紧锁猛地抽气。


    再开口，语气竟软下来：“你是孟，孟之栩？”


    说着，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意识到自己中计了。


    难怪昨晚施暴者拦住他突兀换话题，原来就是故意想让孟之栩，听见那句情绪上头后得罪人的迁怒话！


    都说因果因果，原来因在这儿呢。


    可惜，后悔也不能再来一次。


    “不要告诉我你失忆了。”


    话语夹着冷呵声入耳，指甲不知何时在掌心留下两道痕迹，来回抚摸几下，路俞砚头疼，笑的有些愧疚：“如果我说是，你信吗？”


    “别装傻了，这是小说里才有的情节。”


    可这不就是小说世界吗！


    侧头与那双没有一丝笑意的眼睛对视，路俞砚突然很想脱口而出。


    但权衡过后还是咽了下去。毕竟如果被当精神病抓进去，走不了剧情可就彻底玩完了......


    很快到达医院正门口，路边冷风不停，身上只有单薄礼服，他没忍住打了个寒战。现在时间还早，好不容易等到有司机接单，显示过来还要十分钟。


    关掉外卖软件的地址页面，路俞砚有些生硬地强行找话题，试图缓和气氛：“我经纪人呢？怎么是你送我来？”跟不熟悉的人安静的单独待着有些局促。


    可对方虽配合回应，讲出的话却非他所愿。


    “如果不是你碰瓷，我这会儿应该在家睡觉。”揪着领子拢了拢黑色短款羽绒衣，孟之栩语气淡淡，可却不再掩饰讽刺意味。


    愧疚瞬间消失，路俞砚语气不爽：“骂你这个事我认，但碰瓷我没做过！别乱扣帽子！”


    “那你能不能解释一下，那么大的场所，你怎么在骂完我之后，还刚好撞到我，晕倒在我身上？”


    “医生说了，我是低血糖。”


    “谁知道你是不是故意控制晕倒的，就为了赖上我。”


    “故意？要不下回你连着三天不吃不喝，我在你外出参加活动录制的时候，帮你把身体丢在拍摄镜头前？”路俞砚被对方无理取闹的荒谬言论气笑。


    “你在威胁我吗？”


    “我只是就是论事。毕竟按你说的晕倒能控制，倒在镜头前，还能炒一波敬业热度。”


    见孟之栩双手插兜，抿嘴板着脸不说话，以为对方认输，路俞砚用玩笑的语气，加速收尾：“心动的话，我不收你策划费，执行协助费就算你1888元友情价，怎么样？”


    说完，还盯着身边人的眼睛挑了下眉。


    谁知，下一秒，孟之栩的眼泪竟如泉涌般冒了出来。


    路俞砚傻眼了。


    第一次见男人被骂哭的场面，他下意识抬手想拍拍孟之栩的肩膀，结果却被对方猛地侧身躲了过去。


    “你，别哭了。”


    心虚地摸摸鼻子，他生硬安慰。


    边说，边手忙脚乱的在身上摸了半天，抓着裤子口袋里湿了一半的纸巾犹豫几秒，最后还是递了出去：“你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把它给你。”


    “滚，不需要！”


    感受到孟之栩眼神中的嫌弃和倔强，路俞砚轻咳一声，默默在心里给自己的前路点了三根香。


    随后，不想就这么放弃，他磕磕绊绊地给自己找补，试图挽救下好感度：“那个不好意思啊，我，我就是开个玩笑，也没想到你这么在意面子。”


    “我只是泪点低。”孟之栩斜眼淡淡道。


    “那你泪点还蛮奇怪的。”路俞砚没控制住接话。


    “你还说！”孟之栩提高音量。


    “抱歉！”说完，路俞砚抬手在嘴边做了个拉链的动作。


    下一秒，听着孟之栩愈发止不住的压抑抽泣声，他不敢再看自己做的“好事”，低头抿嘴浏览起原主的其他微博，可思绪却不自觉停住某人身上。


    直到网约车一前一后停在跟前。


    四十分钟后。


    单元门里，已经按好楼层，即将关闭的电梯门却再次打开。


    提着大包塑料袋的孟之栩微红眼眶走进来，路俞砚默默往旁边跨了一步。他努力控制表情，不让一丝一毫的惊讶情绪泄露。


    很快，站在外卖地址写的门牌号1302前。


    棕色木质大门两侧，还贴着已经折角的红色对联，上联是黑色书法写的“出入平安”。抬手触摸门锁，感受到温度电子锁屏幕亮起，可路俞砚却毫无头绪。


    思索片刻，他先按部就班把百科里原主的生日换成六位数字输了进去，结果错了。愣了两秒，又试着输入微博上那串不同的数字，没想到，滴滴两声后直接开了。


    推门进去前，察觉到那道注视目光消失，他下意识往旁边看去，却发现隔壁1303的孟之栩身影早已不见。


    冲了个热水澡躺上床，他开始认真了解自己的角色，但介于刚才信息的错误，他只简单扫了眼百科，最后又回到微博。


    搜索框搜“路俞砚”，出来的第一条相关内容是昨晚颁奖礼相关的，看上去发帖人是孟之栩的粉丝，带着孟之栩得奖的tag。


    不过相比之下，评论区更“精彩”，除了正常夸赞，也不乏拉踩。


    [恭喜哥哥实至名归！！@孟之栩]


    [路人都得说一句还好是你拿，万一被某个姓路的劣迹拿了，这奖就烂了。]


    [不来给你哥磕一个吗？@演员路俞砚]


    虽然知道这骂的是原主，可同名同姓的路俞砚莫名有些不爽，一撇嘴，他不服输地点进孟之栩主页，就想看看相差在哪。


    谁知，却被右下角的四个字惊得把手机甩了出去。


    等等，不是死对头吗？


    重新捡回来，他凑近屏幕瞪大眼睛。


    这【互相关注】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