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快走

作品:《异类

    第二日一早。


    在内府中修炼了一夜的凌雨睁开眼睛时,只觉得神清气爽。


    这两年在边关驻扎,时常要防备着身边的眼线,修炼也不敢把灵力外放丝毫,如今只用真气罩住便不怕被人看出端倪的感觉真好!


    沈舟就不太好了。


    一对儿硕大的黑眼圈挂在脸上,吓了两个姑娘一跳。


    凌雨强行板了板脸,想要捏个娇弱的声音关心一下。


    “早上好!”木棉一声清脆的招呼又被吓了一跳。


    倒是沈舟面不改色,像是早就习惯了:“早上不好。”


    “今天也不赶路,本公子要补觉!”


    “……”


    昨天木棉还犹豫怎么向凌雨解释,沈舟直接大手一挥说他来。


    搞半天就这么个理由,才装了一天的翩翩公子,今日就原形毕露了。


    沈舟也拿不准这样说能不能糊弄过去,偷偷瞥了一眼凌雨。


    凌雨正在低着头吃早饭,半点反应没有。


    感觉到他的目光,分了个眼神过来。


    桃花眼中带了些柔情,沈舟无缘地打了个寒战,鹌鹑似的低头啃了一口手里的水晶包。


    惹不起,不敢惹。


    木棉正要说什么,却突然好像听到了什么动静一样,激灵了一下。


    “公子,有人来了。”


    沈舟见她神色不对,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


    “单姑娘还请先避一避,沈某有些私事要处理。”


    若是沈舟说有什么危险,让她先跑,她定然是不会的。


    沈舟环顾四周,还在想怎么让凌雨先出去,门口已经响起了敲门声。


    “开门!”


    沈舟心中一凛,来者果然不善!


    但是面上不改颜色,一副因为有外人在才不开门的样子看了凌雨一眼。


    凌雨虽然好奇二人身份,但沈舟明显在掩盖什么,她也懒得深究,打开窗子就翻了出去。


    往下落了一个身位后扒住了旁边的窗子,手一撑,就翻上了房顶。


    沈舟收回视线,再回头,来人已经破门而入。


    “拿下!”


    是昨日的官兵,不由分说地便要拿人。


    “不知沈某做错了什么,让官爷如此兴师动众?”


    那为首的张平昨日便找人查了几人的底细,不过是路过的商人罢了。


    屋子很小,几个官兵很快搜了一遍。


    “大人,跑了一个。”


    张平这才回答他,


    “今日一早有人报官,称昨日看到了这姑娘身后有尾巴。”


    木棉闻言,吓得脸色一白,屁股后面的裙摆鼓了一下。


    竟是吓得尾巴差点又冒出来,被紧急收了回去。


    沈舟面不改色。


    “这位官爷可有其他证据,不能单凭一面之词就抓人吧?”


    “沈公子说笑了,若这姑娘真是精怪,已化成了人形,哪里会露出那么多马脚,


    今日一早西市又出现了一具死状相同的尸体,作祟的精怪抓不住,百姓就随时有遇害的风险,因此张某不敢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沈公子哪怕不是精怪也有包藏精怪之嫌,二位请吧。”


    沈舟眨了眨眼,不再“狡辩”,背后的手指一捻,放出了一道信子,最后看了一眼房顶,和扒开瓦片的凌雨隔着小孔仿佛对视上了,然后轻轻摇了摇头。


    也不知道是在说自己不是,还是让她不要暴露。


    毕竟昨天才刚认识,哪来那么多默契。


    但凌雨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然后盖上了瓦片。


    她觉得沈舟一行人没准真是精怪化身。


    看着飞出去的信子,凌雨断定他们肯定有自保的法子,自己还是先别添乱了,先联系上织网者要紧。


    于是轻轻翻进了客栈,把三间屋子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自己的玉牌,或许是掉在万灵瘴林里了吧。


    凌雨之前联系织网者,要么是通过身边的线人,要么是通过玉牌后面的机关。


    机关只有属于冰玉的灵力才能启动,注入灵力后,织网者所持的特殊身份牌就会有感应。


    然而玉牌丢了。


    没办法,凌雨再次翻上了房顶。


    从冰玉中引出一段灵力,朝着天空打了出去。


    打出的灵力起到信子的作用,化作一阵白光,而后消散在日光下。


    区别就是信子会自己去找收信人,并且将主人的话传达到位,而这束灵力只能没有目的地四处漫开,只有有精灵血脉的织网者能识别出不同。


    而此时,城外的一处乱葬岗处,一只鬣狗在荒草中抬起头来,眯着眼睛看向天空,随即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异样一般,夹起尾巴转身跑远了。


    “清汤面一份。”


    “客官加不加辣子?小店的辣子香而不辣,是这附近的一绝,都是自己做的,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客官来点尝尝?”


    鬼使神差的,凌雨加了几滴辣油。


    几滴辣油在面汤里飘来飘去,很快聚成一堆,撞上了略微突出来的“面山”,附在了面条上。


    母亲封住她的内府,强行蒙住她的性别,不知是没控好力度还是怎么,连着味觉一同遮了,因此她吃什么都只求果腹,并尝不出什么。


    常年生活在高墙之内,十岁之前只想在那些跋扈的奴才手底下讨食儿吃,十岁之后变成了怎么在皇帝眼前挣个一席之地。


    十七年来从没有静下来品过什么吃食,也不觉得尝不出味道有什么不好的。


    也许是如今突然没了明里暗里的眼线,她整个人放松了些。


    也许是这几日在市井里待的,一向拒人千里之外的二皇子身上也沾了些烟火气。


    她突然很想知道这碗面的味道,想知道店家口中的”一绝”到底有多香。


    店家再看,位置上的少女已经没了踪影,几个铜板放在了桌角。


    碗中的面没有动,那几滴辣油却被戳散,筷子上泛着点水光。


    夜深。


    县太爷家的院墙上冒出一颗头。


    衙门内宅并不比别处深多少,布置也简陋很多,比边关富庶人家好不了太多。


    今日的灵力放出去没多久,织网者就来了。


    城中的“花满楼”是织网者的据点,据掌柜的说,县太爷姓李,单名一个想字。


    管辖来安县多年,是个无功无过的父母官,因此这么多年,升也没有,罚也没有。


    估计过两年被哪个贵人想起来了,就能往上走两级。


    凌雨悄悄潜了进去。


    整个院子除了书房还亮着灯,窗子上映了个人影,别的屋子都黑了,寂静得出乎意料。


    凌雨踮着脚扒开一片瓦,昏黄的灯光打在脸上,却只看到了面目发黑、七窍流血的李县令。


    李县令满脸惊恐,像是死前经历了什么可怕的事。


    凌雨在书柜中找到了一封信,大概内容是让李县令不要追查精怪伤人的事,随便抓一行外人当替死鬼。


    信件没有署名,但李县令显然拿对方没办法,只把信纸揉成一团,又很窝囊地展开收了起来。


    凌雨把信件收好,仔细端详起了尸体。


    死状与那日街口所见的屠户一样,不同的是,李县令手中死死的攥着什么。


    凌雨隔着手套把他的手掰开,只见一张皱得像狗啃过似的纸条,写着四个大字——“执迷不悟”。


    和刚刚信上的字迹相似。


    看来应当是李县令没有答应对方的要求,对方气急灭口了。


    那沈舟他们怎么还是被捕了呢?


    坏了,抓他们的不是李想本人,是张平。


    第二日,来安县戒严。


    两日内死了三个人,还有一个是县令,满城百姓人心惶惶。


    沈舟二人入狱一整天,没有任何人提审他们。


    抓他们进来的张平似乎被什么别的事情拌住了,来不及管他们。


    但由于当时抓人的时候跑了一个“表妹”,所以哪怕李县令出事是在他们被关起来之后,也不能洗清嫌疑。


    反倒像“表妹”要挟县令放人未果,气急杀之。


    嫌疑更重了。


    凌雨没办法,只能先躲在了花满楼,派人打探沈舟同行人的去处。


    不成想得到的消息却是没有同行的,连同那日的翘着山羊胡的齐大夫也没有人知道住在哪。


    这可奇了。


    难不成那齐大夫每日还要跨城?


    怎么可能,最近的城市据此马车要两个时辰,齐大夫老胳膊老腿的骑不了马,也没有什么修为不会御剑,等他到了,要救的人怕都走完奈何桥了。


    这地方小,又不是什么重要的城市,织网者对此地的掌控也不严密,只有个用来传消息的据点,人都没几个,毕竟精灵族的人和后裔都太少了。


    实在按捺不住,凌雨换了身灰袍,束了发,为了防止有人依着画像看出来,又易了容,脚踏霜刃围着来安县兜了一圈。


    这一兜不要紧,还真找到了齐大夫。


    在慢悠悠的马车里,从九江县城的方向来的。


    马车虽慢,里面坐着的元类却要急疯了。


    公子被抓,他却不能提剑来救,还得摆着郡守的谱假装路过救下。


    天知道他来晚了公子和慕家丫头糟多大的罪,老爷子心都被揪住了。


    凌雨却不管这些,隐住身形掀帘子钻了进去,速度快的连旁边的车夫都没察觉。


    吓得老爷子差点心脏一抽就过去了。


    “是我,齐大夫。”


    元类端详了一顿,才想起来是前日刚见过的单玉。


    “单姑娘吓老夫一跳,公子可还安好?”


    凌雨不答话,眯着眼盯着他这一身郡守的行头。


    元类讪笑。


    “姑娘不要介意,此事说来话长,咱们来日再说,现下先救公子要紧。”


    凌雨刚要发作,堪堪止住了,想起自己现在的身份不过是个柔弱好骗、家破人亡的可怜女孩,连同刚刚进马车的动作都显得不正常了起来。


    “齐……齐伯说得对,昨日多亏了沈公子让我先走,不然我怕是也被关了进去。”


    这示弱的话一出,那娇滴滴的声音就自然而然地跟着了,先让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元类却毫无察觉似得,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我们公子打小就非怯懦之辈,又心存仁义之心,姑娘不必挂怀。”


    凌雨无言以对,索性不答,将昨日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当然没说自己把房间都翻了个底朝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