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糯的感冒在第二天清晨奇迹般退去大半。


    她神采奕奕地站在早餐桌旁，哼着小调儿煎着培根，油星在平底锅里滋滋跳跃，衬得她脸颊愈发红润。梵妮盯着那抹鲜活的色彩，心底竟莫名浮起一丝成就感。


    哼，不愧是本神。


    “前辈，早上好呀！”阮糯将一份摆盘精致的早餐推到梵妮面前，笑容比窗外的阳光还灿烂，


    “谢谢您昨晚的特效药～”


    梵妮捏着刀叉的手指紧了紧，面无表情地切割着鸡蛋，耳根却悄悄漫上薄红。


    “节目组统一发的，不用谢我。”


    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尾音比平时软了半分。


    【啊啊啊我听到了什么？特效药？梵妮昨晚照顾糯糯了？！】


    【口嫌体正直！梵妮老师你就承认吧你在关心糯糯！】


    【赌五毛，那药绝对是梵妮亲手做的！看她那别扭的小表情！】


    弹幕因为这句“特效药”再次沸腾。


    早餐后，导演组宣布了今日的重头戏，“深度了解”环节：下午进行真心话大冒险，晚上则是匿名心愿卡交换。


    “这是一个增进彼此了解的绝佳机会，”导演循循善诱，


    “尤其是临时CP们，敞开心扉，才能培养出真正的默契哦。”


    梵妮心中冷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沙发扶手。


    敞开心扉？公开处刑还差不多吧。


    但转念一想，这或许也是个机会，在“真心话”中窥探阮糯的恐惧，在“大冒险”里制造让她惊慌的场面。


    她眼底闪过一丝算计，只觉得任重道远。


    ---


    下午的游戏在客厅展开，四人围坐在铺着米色地毯的地板上，中间放着一个彩绘木质指针。暖黄的灯光洒下来，却掩不住空气中的微妙紧张感。


    第一轮，指针稳稳停在了许微月面前。


    “我选真心话。”许微月撩了下头发，姿态慵懒。可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周慕雅从卡牌盒里抽出一张，指尖苍白，念问题时声音平淡得没有起伏：“你曾经为恋人做过最疯狂的一件事是什么？”


    许微月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目光飞快地掠过周慕雅的脸，像是想从那双平静的眼睛里找到些什么。随即她垂下眼帘，盯着自己涂着蔻丹的指甲，轻笑一声，语气里却裹着涩意：


    “曾经啊……为了一个人，写过一百首没寄出去的歌，算吗？”


    周慕雅握着卡牌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却没接话，只是把卡牌放回盒里。空气瞬间凝滞下来，连窗外的蝉鸣都像是弱了几分。


    第二轮，指针缓缓转向阮糯。


    “我选大冒险！”阮糯眼睛亮晶晶的，像藏了星星，身子微微前倾，显然对接下来的挑战充满期待。


    梵妮心中一动，几乎是立刻伸手从盒里抽了张卡牌。可当她看清上面的字，念出来的声音都变了调：


    “请与你左手边的人……十指相扣，对视一分钟，并说出对方的一个优点。”


    念完，她的表情管理差点崩盘。


    左手边？不就是她自己吗？这算哪门子大冒险！？


    【哇哦！！！节目组搞事！这波我给满分哈哈哈哈！】


    【十指相扣！对视！还要说优点！梵妮老师脸都绿了！】


    【糯糯快上！贴贴的机会来了！】


    弹幕笑得欢，阮糯却像是中了奖，立刻转身面向梵妮，右手毫不犹豫地伸了出来，掌心朝上，眼神里满是期待，连指尖都透着雀跃。


    箭在弦上，梵妮只能硬着头皮，僵硬地抬起左手。柔软的指缝紧密地嵌入她的指尖，一种奇异的电流瞬间窜遍全身，让她差点条件反射地甩开手，触手在她脊柱附近躁动不安，又被她强行压制。


    “开始计时！”导演看热闹不嫌事大。


    对视。


    梵妮被迫撞进阮糯那双清澈见底的眸子里。


    太近了，近得她能看清对方瞳孔里自己有些慌乱的倒影，让她莫名的心跳失序。


    稳住！这是测试！趁现在赶快观察她的恐惧！


    梵妮在心中疯狂给自己洗脑，努力摆出威严的表情。可她预想中的羞涩、闪躲、不安……一样都没有出现在阮糯脸上。


    对方就那么坦然地，甚至带着点欣赏和愉悦地看着她，仿佛在品尝一道顶级甜品。


    时间过得格外慢，每一秒都像被拉长了。


    “最后十秒！”导演的提醒声拉回了梵妮的神思。


    就在这时，阮糯忽然往前凑了凑，温热的气息拂过梵妮的耳廓，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轻声说：


    “前辈，您紧张的时候，睫毛颤起来……真好看。”


    梵妮的瞳孔猛地一缩，谁紧张了？！那明明...是被气的！


    “时间到！请梵妮老师说出阮糯老师的一个优点！”


    梵妮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抽回手，指尖还残留着对方肌肤的温热，


    她别开脸，语气硬邦邦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她，做饭还行。”


    【？？？就这？】


    【梵妮你夸人一句会死吗？！】


    【虽然但是，“做饭还行”从梵妮嘴里说出来，跟夸“米其林大厨”没区别吧！（笑哭）】


    【糯糯的反应也太可爱了！她居然笑得眼睛都没了！】


    阮糯确实笑得眉眼弯弯，像只得到了奖励的小狐狸，语气里满是雀跃：


    “谢谢前辈！那我以后天天给您做！”


    第三轮，指针像是有了自主意识，稳稳地停在了梵妮面前。


    周慕雅这次抽卡的动作慢了些，指尖在卡牌上顿了顿，才抬眼看向梵妮，念出的问题带着毫不掩饰的犀利：


    “你目前最大的秘密是什么？”


    一瞬间，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梵妮身上，摄影师举着摄像机，许微月挑着眉，连阮糯都微微睁大了眼睛。


    灭世邪神的身份？力量尽失的窘境？藏在身体里的触手？还是必须依赖阮糯才能存活的秘密？


    随便哪一个说出来，都能让这个直播节目永久封禁。


    梵妮后背渗出冷汗，触手们在体内躁动不安。她强装镇定，大脑飞速运转，试图编造一个合理且不会OOC的谎言。


    就在她张了张嘴，准备开口的瞬间，阮糯忽然“哎呀”一声，像是没坐稳，手肘“不小心”撞倒了桌上的果汁杯，橙色的液体哗啦啦洒出来，大半都溅在了梵妮的白色衬衫上。


    “啊！对不起对不起！”阮糯立刻站起身，脸上满是懊恼和无辜，手忙脚乱地去拿纸巾，


    “我不是故意的！前辈，我帮您处理一下！”


    这突如其来的小意外，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导演组忙着收拾洒在地上的果汁，摄像机也暂时移开了梵妮。


    梵妮被阮糯拉着往洗手间走，衬衫上的果汁还在往下滴，黏腻的触感让她很不舒服，可她的眉头却皱得更紧，


    这真的是巧合吗？还是……阮糯在帮她解围？


    她侧头看向拉着自己的女孩，对方的头发垂在肩头，露出的侧脸线条柔和，可梵妮却忽然看不透了。


    ---


    晚上的“匿名心愿卡”环节，规则稍作修改：


    每人写下一个希望临时搭档为自己做的小事，投入对应的CP箱中，由搭档抽取并执行。


    梵妮盯着手中空白的卡片，指尖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


    这是个机会她心想，一个可以正大光明给阮糯下达指令，测试她恐惧底线的机会。但写什么才能既符合“小事情”的范畴，又能精准戳中人类的恐惧神经呢？


    她瞥了一眼旁边正咬着卡通笔杆、一脸天真构思愿望的阮糯，一个绝（恶）妙（劣）的点子浮上心头。她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提笔用她那暗藏锋锐的字迹写下：


    【明晚午夜，在别墅最黑暗的储藏室，为我讲述一个你亲身经历过的最恐怖的灵异事件。


    要求：环境需绝对黑暗，仅能使用一根蜡烛照明，讲述时必须声情并茂。】


    完美！梵妮在心中暗笑，


    黑暗 密闭空间 恐怖故事=人类恐惧的三重暴击！


    梵妮几乎能想象到阮糯在摇曳烛光下瑟瑟发抖，声音发颤的样子了！那逸散出的恐惧能量，想必会十分可口。


    她满意地折好卡片，起身走向标有【梵妮-阮糯】的箱子，感觉自己离恢复力量又近了一步。


    然而，或许是得意过头，指尖捏着卡片的力度松了半分，又或许是两个CP箱挨得太近，那张承载着“邪恶计划”的卡片脱手时偏了方向，在空中划了道歪歪的弧线，“啪嗒”一声，精准落进了旁边【许微月-周慕雅】的箱子里！


    梵妮：Oh my God！！！！！（触手怪尖叫）


    她瞳孔地震，下意识想伸手去捞，却被导演的声音打断，


    “好！现在请各位抽取搭档的心愿卡！”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周慕雅面无表情地走向那个“装错卡片”的箱子，而阮糯则蹦蹦跳跳地停在【梵妮-阮糯】箱前，指尖已经碰到了箱口。


    完了。


    梵妮的心沉到谷底，后背甚至渗出了薄汗，


    她的完美计划……


    “让我看看前辈给我写了什么~”


    阮糯开心地抽出箱子里唯一一张卡片，打开。


    下一秒，她脸上绽放出比烟火还灿烂的笑容，甚至激动地捂住了嘴，像是收到了什么梦寐以求的珍宝。


    “前辈……”她转头看向梵妮，眼眶慢慢红了连鼻尖都泛着粉，声音带着点哽咽，却又藏不住激动，


    “您……您怎么会知道……”


    梵妮心中警铃大作。


    等等，那个反应不对劲！非常不对劲！她写的那张恐怖故事卡，怎么可能引发这种仿佛被戳中内心最柔软处的感动？！


    而且她写的卡片根本就不在箱子里....那阮糯手里的是……


    啊啊啊该死的节目组！！！（梵妮内心咆哮）


    “我抽到的是，”阮糯深吸一口气，用带着幸福颤音的语调念出了卡片上的字：


    “‘希望明天能和你一起烤小饼干，并且……互相喂食第一口成功的作品。’”


    梵妮：“……………………”


    谁写的？！这黏黏糊糊，充满幼稚园纯真气息的愿望到底是谁写的？！绝对不是她！！！


    她猛地扭头看向许微月和周慕雅那边。


    周慕雅已经抽出了那张“恐怖故事卡”，正用她那万年冰山的脸，毫无波澜地念着上面的要求：


    “……明晚午夜，最黑暗的储藏室，亲身经历的最恐怖灵异事件，声情并茂……”


    许微月在一旁听得眼睛越瞪越大，表情从疑惑到震惊，最后化为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她盯着周慕雅，喃喃道：


    “慕雅……你……你原来好这口？想和我玩这么……刺激的？”


    周慕雅念完卡片，抬起清冷的眸子看向许微月，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似乎想解释什么，但最终只是淡淡“嗯”了一声，将卡片收好，仿佛接下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任务。


    【卧（一种植物）！周慕雅看着这么冷，原来喜欢这种调调？！】


    【午夜黑暗储藏室 恐怖故事！这什么恋综氛围感杀手锏！】


    【许微月人都傻了哈哈哈！】


    【等等！只有我觉得这字迹有点像梵妮老师的吗？】


    【楼上 1，而且这风格……很梵妮啊！】


    梵妮看着这完全偏离轨道的剧情发展，感觉触手都要打结了。


    她张了张嘴，想大声宣布“那卡不是周慕雅写的！是我写的！”，但理智（和残存的面子）让她死死闭上了嘴。


    而此刻，阮糯已经凑到了她身边，抱着她的胳膊轻轻摇晃，声音软得像棉花糖：


    “前辈~我们明天就去烤饼干吧！我要做巧克力味的，还要裱上小爱心，第一口肯定喂给前辈！就这么说定了哦！”


    梵妮僵硬地站着，胳膊被阮糯的体温烫得发麻，看着许微月一脸“我好像重新认识了周慕雅”的恍惚表情，再想想自己明天不仅要陪阮糯做幼稚的饼干，还要进行该死的“互相喂食”……


    眼前阵阵发黑。


    力量回收计划，再次，全面，彻底地，跑偏到了外太空。


    ---


    深夜，别墅里静悄悄的。


    梵妮生无可恋地倒在床上，旁边的阮糯已经睡熟，嘴角还带着甜甜的笑，偶尔嘟囔一句：“前辈……嘿嘿……小饼干……”，连呼吸都带着点奶气。


    梵妮默默拉起被子，蒙住了自己的头。


    她活了上千年，征战过深渊，对抗过天使，从没像现在这样狼狈。指尖轻轻戳了戳阮糯露在外面的发顶，她心里叹气：


    毁灭吧，赶紧的，这破恋综谁爱录谁录。